阮黛聞言愣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藍色行李箱赫然躺在地上,半敞開著,里面是疊整齊的衣物,還有一些化妝品和日常用品之類的。</br> 她這才想起來忘了收拾,周曜找過來時她正整理到一半,后來就忘記了。</br> 阮黛安靜了幾秒,輕嘆:“怎么看出來的?”</br> “你不只拿出了行李,床頭柜和桌上的東西都沒了。”周曜擰著眉,一臉“你當我傻嗎”的表情,“為什么要搬走,這里不好嗎?”</br> “因為我已經高考完了啊。”阮黛道,“所以想搬回我家原來的房子住,租這里只是圖離學校近,以后又不用去學校了,租金又那么貴,多浪費啊。”</br> 她家的房子被燒毀后,政府貼了點錢裝修,早就可以搬進去住了。</br> 周曜還是第一次聽說,“你原來的家住哪兒?”</br> “還是這個城市,美林區那邊。”阮黛笑,“放心好了,雖然離得有點遠,但有地鐵,我們見面還是方便的。”</br> 周曜眉頭沒松,漆黑的眸子看著她,“你就從沒想過告訴我?還是打算等要走了再通知我一聲?”</br> “不是,”阮黛見他真的生氣了,連忙擺手,“我其實是還沒決定好,這行李收拾幾天了,猶豫要不要走,畢竟……”</br> 她有些說不出口,畢竟她也舍不得他啊。</br> “這樣啊。”周曜面色晴轉多云,笑了,“想省房租還不容易,搬到我家去住不就行了。”</br> “不要。”阮黛想也不想搖頭。</br> “為什么?”周曜的心情猶如過山車,忽高忽低,“我爸又不怎么來,家里就我一個人。”</br> 阮黛道:“那更不行了。”</br> 周曜挑了挑眉,舉起手,“我保證不對你做什么。”</br> “那你發誓。”阮黛看著他,“一旦逾越,揮刀自宮。”</br> “……”</br> 周曜還想試圖說服她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丁嘉豪打電話過來。</br> “曜哥,你在哪呢?”他那邊很吵,人聲嘈雜,“還在家嗎?”</br> “差不多吧。”周曜看了阮黛一眼,淡淡道,“有事?”</br> “都放假了你怎么還一天到晚悶在家里啊?高考結束了,是時候該嗨起來了!”丁嘉豪抑揚頓挫,“快點出來,我和浩子在俱樂部等你,不見不散啊。”</br> 他說完,不等周曜拒絕,就掛了電話。</br> 周曜嘖了一聲,覺得麻煩。</br> 阮黛聽到了他們剛剛的對話,道:“丁嘉豪找你去俱樂部?”</br> “嗯。”周曜不感興趣地點頭,把電話撥回去,“我現在回絕掉。”</br> 俱樂部有什么意思,有女朋友香嗎?</br> “別啊。”阮黛摁住他的手阻止,“你天天陪著我工作,也該放松一下了,你去和他們玩吧,不用顧慮我。”</br> 周曜看著她,靈光一動,唇角勾起,“行啊,那你和我一起去。”</br> “啊?”阮黛怔。</br> 周曜收起手機,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就當是約會了,走,哥帶你去見見世面。”</br> *</br> 阮黛晚上本來準備剪輯視頻,可看周曜這么期待,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就答應了。</br> 他們在一起后,確實沒怎么出去玩過。</br> 這是一個機會。</br> 走進他的世界的機會。</br> 就像他一直在配合她的步調一樣。</br> 她也想要更多的了解他。</br> 他們打車前往俱樂部。</br> 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周曜以前常去那里玩,消費昂貴,裝潢奢侈,入場費要一千一人。</br> 阮黛一聽價格,就想打退堂鼓了,扯了扯周曜衣袖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br> 雖然她有錢,但也不是這么浪費的,</br> “沒事,我是vip,可以打折。”</br> 周曜不在意,握緊她的手不讓她逃,把一張黑卡遞給侍應生,“兩位,謝謝。”</br> “好的,請隨我來。”</br> 侍應生恭敬地朝他鞠躬,然后帶他們進去了。</br> 阮黛好奇張望,里面大致分為三個區,分別是棋牌室,麻將室,桌球室,每個區都有許多包廂,各玩各的,互不干擾。</br> 外面還布置了吧臺,人們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曖昧迷離的燈光下,格外有情調。</br> 進去后,周曜把侍應生打發走,輕車熟路地帶阮黛走向棋牌室,推開了其中一間包廂的門。</br> 阮黛一眼看到了丁嘉豪他們。</br> 空氣中有煙味也有香水味,一群年輕人坐在紅皮沙發上,圍著一張桌子打牌,一女三男,除了丁嘉豪和陸浩,阮黛都不認識。</br> 周曜一來,立刻引起所有人注意,卷發女生臉上浮現驚喜,看到他后都站了起來。</br> 丁嘉豪高興睜大眼,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曜哥,你竟然真的來了,我還以為你又會當我們鴿子呢……靠,這不是阮妹妹嗎?我沒看錯吧?”</br> 他驚訝地看著阮黛。</br> “滾,誰是你妹妹。”</br> 周曜將阮黛摟過來,修長的手攬著她的腰,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最理所當然的事,“這是我女朋友,叫嫂子。”</br> “別。”阮黛覺得怪怪的,好像嫁給了□□老大似的,“按平常那樣叫吧。”</br> “那怎么行?”周曜揚起眉,“我才不要當他弟。”</br> 他們旁若無人打情罵俏,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尤其是那個卷發女生,臉白了白。</br> 丁嘉豪首先反應過來,目光在他們身上打轉,“你們……真的在一起了?”</br> “……”</br> 周曜懶得回答這么弱智的問題,摟著阮黛從他身邊走過去,讓阮黛坐在沙發上,“渴不渴,我去給你買水?”</br> “不用。”阮黛拉著他一起坐下,“不渴。”</br> “不容易啊。”陸浩看他們關系恢復如初,甚至更進一步,心生感慨,“我就知道你們會在一起。”</br> 高三一整年他們就常常黏在一起,現在確認了關系,倒也不奇怪。</br> “來啊,一起打牌啊。”</br> 丁嘉豪也坐了過來,熟練地洗牌,笑嘻嘻看著阮黛,很自然地改口:“嫂子,爭上游會不?”</br> “會。”阮黛道。</br> “曜哥,來不來?”他又看向周曜。</br> 周曜搖頭,“我看她打。”</br> 太久沒來,他都有些不適應這里環</br> 境,手伸進口袋,似乎在找什么,旁邊一個男生心領神會,恭敬地遞上打火機,“曜哥,用我的吧。”</br> 周曜莫名,“我又不抽煙。”</br> 他的手終于從口袋里出來了,拿出的竟是一顆糖。</br> 男生被雷到了。</br> 周曜面不改色撕下包裝,把糖扔進嘴里。</br> 阮黛見狀打趣,“你什么時候戒煙改吃糖了?”</br> “忘了。”周曜瞇眼想了會兒,“反正很早。”</br> “怎么突然就戒了?”</br> 周曜隨口道:“你不是不喜歡么。”</br> 阮黛一愣。</br> 很早的話,應該是她還不理他的時候。</br> 他到底是懷著怎么的心情過來的?</br> 阮黛發現自己其實并未真正了解他。</br> “那我開始發牌了。”丁嘉豪洗了兩幅牌,四個人正好,他邊發牌邊給阮黛介紹另一個女生,“這是王靜晶,我們以前班上的女同學,你應該見過,前年你來藍調酒吧時,她也在,不知道你還有印象不?”</br> 王靜晶敷衍地露出一個笑容,“你好。”</br> “你好啊。”阮黛也笑了笑,對她沒有半點印象,畢竟前年的事,誰記得那么清。</br> 但王靜晶顯然對她記憶深刻,面色不太好看,她看著阮黛,現在還記得當初她被周曜羞辱過的樣子,當時還在心里幸災樂禍了好久。</br> 可現在他們竟然在一起了!</br> 王靜晶意難平,本以為畢業后,她的春天就來了,結果被阮黛捷足先登了。</br> 一定是她用了什么骯臟的手段。</br> 王靜晶捏牌的手指緊了緊,眼神不善地盯著阮黛。</br> 然后,阮黛發現自己好像被針對了。</br> 無論她出什么牌,不管是大是小,王靜晶能壓就壓,出牌毫無章法,即使輸了也要拉她墊背。</br> 阮黛不動聲色,輸了也沒有異樣,不慌不忙。</br> 牌桌上,無聲無息的硝煙蔓延開來。</br> 陸浩看著在場唯二兩個女生,縮了縮脖子,偷偷問周曜:“阿曜,你后宮起火了,確定不管管?”</br> 周曜涼涼睨他一眼。</br> “咳,我是說嫂子有難,你不幫忙合適嗎?”陸浩連忙改口。</br> “你太小看她了。”周曜嚼著糖,哼笑一聲,看著阮黛,表情驕傲,“她才不會被這點手段嚇到。”</br> 果然,玩了兩把后,阮黛漸漸有了手感,通過算牌,無論王靜晶怎么壓,她都再也沒輸過,最后一局,直接扔出了一對王炸,贏了上游。</br> “不好意思啊。”阮黛看著王靜晶,微微一笑。</br> “你說哪的話。”王靜晶皮笑肉不笑,“你贏了我也替你開心。”</br> 阮黛不置可否,玩到后面覺得沒意思了,把位置讓給周曜,起身去衛生間上廁所,出來時,看到王靜晶也跟了過來,在洗手臺前對著鏡子補妝,看到了她,狀似無意道:“人啊,不能太作,要不然怎么被甩的都不知道,周曜年輕氣盛,只是玩玩而已,你就珍惜現在吧。”</br> 阮黛略一挑眉,一笑置之,走到她旁邊洗手,“多謝提醒。”</br> 她們一起回去。</br> 王靜晶看阮黛這么安靜,以為她被唬住了,心情轉好,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心思敏感,容易猜忌,更何況周曜那樣的男人,沒點心機怎么可能把控得了,他們走不遠。</br>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人意料。</br> 進了包廂,周曜他們正在打牌。</br> 王靜晶剛坐下,就看到阮黛旁若無人走到周曜旁邊,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胳膊,嗲聲嗲氣,故意拖長聲音道:“周曜哥哥,我能坐你腿上嗎?”</br> 王靜晶發誓,那一定是她聽過的最作的聲音,比網紅嬌滴滴的聲音還造作,硬生生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br> 在場所有人都驚了,特別是丁嘉豪和陸浩,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手里的牌差點嚇掉。</br> 周曜還算淡定的,只是微微一愣后,大咧咧敞著腿,似笑非笑,“行啊,隨便坐,你想坐哪都行。”</br> 他意有所指。</br> 王靜晶愣了,還是第一次看他這么笑,促狹溫柔,化不開的寵溺。</br> “那我就不客氣啦。”阮黛裝作沒聽到他的暗示,開開心心坐在了他腿上,腦袋故意在他懷里拱來拱去撒嬌,把“作”發揮到極致。</br> “周曜哥哥,好無聊,我們回去叭。”</br> “我想要玫瑰花,回去你給我買好不好?”</br> ……</br> 王靜晶聽不下去,怎么會有這么作的人,惡心,她看向周曜,心涼了半截,本以為他或多或少會有不耐,可他的表情為什么那么享受?</br> 周曜確實挺享受的,阮黛還是第一次和他這么說話,聽得他心都酥了,太他媽可愛了!</br> 他一只手拿著牌,一只手抱著她,非常順從地哄。</br> “好,打完這局就回去。”</br> “想要玫瑰,九十九朵夠不夠?”</br> 旁人何時見過這樣的周曜,再次驚呆了一地下巴。</br> 丁嘉豪顫巍巍:“他真的是曜哥嗎,不會被鬼附體了吧?”</br> 陸浩:“哪個鬼這么溫柔,你告訴我?”</br> 不僅他們,連阮黛都覺得不太自在,她只是被王靜晶的話氣到了,才故意作給她看,也想知道周曜的底線在哪里。</br> 但怎么感覺像是被他牽著鼻子走?</br> “呃,還是算了。”阮黛慢慢從他身上起來,咳了聲,“我忽然也不是那么想要了。”</br> 周曜的手橫在她腰上,不讓她下去,低頭附在她耳邊低笑,吐息溫熱,“利用完就走,哪有這么便宜的事?”</br> 阮黛臉一紅,他果然都知道。</br> 其他人看他們倆當眾**,詭異地保持沉默。</br> 王靜晶像是霜打過的茄子,一下就蔫了。</br> 丁嘉豪沉痛地向其他人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把他們叫來的。”</br> ……</br> 雖然阮黛只是隨便一說,但周曜真的只打了一局就要走,其他人見狀,也沒了興致,跟著一起打道回府。</br> 趁周曜口渴去買水的時候,丁嘉豪悄悄走到阮黛旁邊,吞吞吐吐道:“那個啥,阮妹妹,不,我是說大嫂,你是真的喜歡曜哥嗎?”</br> 阮黛看向他,“為什么這么問?”</br> “畢竟你們以前鬧得那么僵,所以我就有些擔心。”丁嘉豪撓了撓頭,“曜哥以前是混了點,我們都有錯,我向你道歉,但他喜歡你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你最后拒絕他</br> 那一次,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拒絕的,他回去后把自己關在家里三天都沒吃東西。”</br> 丁嘉豪嘆氣,“不是他不想吃,也不是故意找罪受,他也吃過,但每次都犯惡心想吐,最后去醫院打點滴。”</br> 阮黛從沒聽周曜說過這些,有些怔。</br>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博你同情。”丁嘉豪接著道,“就是希望你不要傷害他,如果不喜歡不要勉強,沒人會怪你的,真的。”</br> “……”</br>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狠,以至于誰都不相信她喜歡他。</br> “才不用你說。”阮黛深吸一口氣,把心頭的酸意壓下去,“我會照顧好他。”</br> 這時,她看到周曜正好從便利超市出來了,心里涌上一股沖動,她突然朝他的方向跑去,撞入他的懷里。</br> 伸手,緊緊抱住他。</br> “怎么了?”周曜被撞得后退兩步,兩只手懸在半空中,微微一怔。</br> “……沒什么。”阮黛埋頭在他懷里,臉頰蹭著他的胸口,悶悶回道。</br> 只是突然很想抱抱你。</br> 僅此而已。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