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br> 對于晴兒，爾康是深深了解的。簫劍說得不錯，晴兒是自己的囚犯！他暗中嘆息，不行！他不能坐視晴兒老死在皇宮里，除非晴兒獲得幸福，他和紫薇才會沒有遺憾。</br> 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br> 車隊、儀隊、馬隊、侍衛隊……浩浩蕩蕩地停在宮門前。</br> 太后、乾隆、皇后、令妃、永琪、小燕子、紫薇、爾康、晴兒、簫劍、福倫和眾多隨行的宮女嬤嬤太監們，正在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宮女嬤嬤太監們還在奔前奔后地為自家主子遞上箱籠物品。送行的文武百官，列隊在白玉橋上，等著送行。太后嬪妃們，這個掉了釵環，那個掉了帕子，場面又是熱鬧，又是興奮，又是緊張。</br> 太后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擁下上了一輛車，晴兒跟在后面。</br> 簫劍、爾康、永琪都上了馬，簫劍忍不住回頭看晴兒。晴兒和簫劍四目一對，就閃神了。</br> 容嬤嬤扶著皇后，上了另一輛車。</br> 乾隆也在眾人的簇擁下，準備上車。上車前，他忽然站住，想了想說：“朕先陪老佛爺坐車，坐一段再換車吧！來！”他嚷著，“小燕子！紫薇，你們兩個也來，陪著朕和老佛爺！”</br> 小燕子和紫薇剛剛上了另一輛車，聽到乾隆的呼喚，急忙下車，奔向前面。</br> “來了！來了！”兩位格格不住口地應著。</br> 小燕子猛然站住，摸摸自己的腰和口袋，忽然掉頭就往宮門里面跑，對紫薇喊：“糟糕！忘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我回去拿！”</br> “不要拿了，大家都在等我們了！”紫薇急呼。</br> 小燕子早已像箭一般沖進宮里去了。</br> 永琪和爾康在馬背上，看得一驚。</br> “五阿哥，這怎么辦？總不能讓皇上等她吧！”爾康著急地問。這些年，爾康在皇室眾人面前，都喊永琪五阿哥，私下里，才直呼名字。永琪的地位，越來越尊貴，他們兩個感情再好，宮里的禮數，還是不能不顧。</br> “我去把她追回來！”</br> 永琪翻身落馬，也像箭一般追去了。</br> 小燕子沖進了臥室，一陣翻箱倒柜。永琪跟著沖了進來。明月彩霞看得發呆。</br> “忘了什么？不要拿了！快走！”永琪去拉小燕子。</br> “不行！不行！一定要拿！這東西太重要了，我放在哪兒了？”小燕子拼命找，衣服帕子被她落了一地。</br> “格格在找什么？我們也來找！”明月和彩霞也急急幫忙，大家翻箱倒柜。</br> 小燕子找到了自己的鞭子，急忙纏在腰間。</br> “鞭子啊？這也值得回來拿！”</br> “不是鞭子，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她忽然喜悅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她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來，原來是乾隆給她的那塊免死金牌！她一把抓起金牌，揚起眉毛說：“皇阿瑪給我的免死金牌！這一路，會不會掉腦袋，誰都不知道，還是帶著比較好！”說著，就把金牌揣進懷里。</br> “哎喲！小燕子……”永琪驚出一身冷汗，“我早晚會被你嚇死，到時候連免死金牌都救不了！皇阿瑪、老佛爺都在那兒等著，你居然在找這個！”</br> “呸呸呸！出發第一天，要說吉祥話，懂不懂？”小燕子連聲呸著，拉著永琪，腳不沾地的奔回隊伍。</br> 站在廣場上送行的文武百官，妃嬪，太監，宮女們人人側目。車上、馬上所有的人早已各就各位。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永琪和小燕子沖過來。</br> 太后和乾隆從車窗伸出腦袋往外看。太后不住地搖頭，問乾隆：“皇帝，你瞧，這小燕子改好了嗎？我看她一點都沒變！這宮廷禮儀，她到底懂不懂？哪有讓長輩在這兒等她的道理？”</br>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總要給她時間嘛！”乾隆盡管搖頭嘆氣，語氣還是縱容寵愛的。</br> 小燕子終于奔到車子前面，眾宮女在外面推，許多手在里面拉，小燕子跳上車，一面喘著氣，一面對太后乾隆打躬作揖帶請安：“皇阿瑪，老佛爺！對不起！對不起！”</br> “好了！好了！趕快坐定吧！”</br> 小燕子擠到紫薇和晴兒中間坐下。</br> 紫薇拍著胸口，晴兒搖著頭，小燕子訕訕地笑。</br> 永琪回到前面，飛身上馬。簫劍對他搖搖頭，眼里帶著無奈的笑意，這個妹妹，真虧永琪受得了她！爾康策馬，前前后后地巡視，再看向乾隆。乾隆舉手示意。</br> 爾康見一切就位，就快馬上前，對永琪說：“五阿哥！可以出發了！”</br> 永琪舉手，大聲道：“出發！”</br> 浩浩蕩蕩的隊伍，往前動了起來。</br> 大殿前，文武百官全部躬身，朗聲高呼：“臣恭送皇上老佛爺，一路平安！”</br> 無數的太監宮女妃嬪們，全部跪了下去，驚天動地地喊著：“皇上一路吉祥！老佛爺一路吉祥！各位娘娘一路吉祥！各位阿哥格格一路吉祥……”</br> 就在這“一路吉祥”聲中，馬蹄聲、車輪聲、腳步聲響起，儀隊、車隊、馬隊、衛隊，浩浩蕩蕩的前進。</br> 旗海飄揚，馬蹄雜沓，車輪轆轆，腳步匆匆，乾隆的隊伍綿延不斷，煞是壯觀。出了城，郊外撲鼻的青草味和泥土味，就給大家帶來一陣清新的感覺。還是正月，大地還沒從隆冬中復蘇，景致有些蕭索。但是，許多青草已經掙扎著想冒出頭來，枯黃的大地上，散播著東一片西一片的早綠。給“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唐詩，寫下最清楚的批注。太后看著窗外，不禁高興起來：“出了城，空氣聞起來都不一樣了！”</br> “老佛爺不知道，今年出門比較早，如果是三月出來，到處都聞到花香呢！”紫薇笑著說，想起上次和乾隆微服出巡的經過。</br> 晴兒不住伸出腦袋往車子外面看，簫劍騎馬在外，也不住回頭往里看。不知不覺，簫劍的馬，就傍著乾隆的馬車而行。紫薇和小燕子發現這個，兩人互視一眼，就趕快換位子，把晴兒換到窗邊去。</br> “不要這樣子，我坐那邊就好！”晴兒緊張地低聲說。</br> 晴兒要躲，小燕子拼命推，三個姑娘推來推去。</br> “晴兒，你今天怎么啦？坐立不安的？”太后奇怪地問。</br> “回老佛爺，是……小燕子……”晴兒哼哼著。</br> “小燕子，你又怎么了？”乾隆奇怪地問。</br> “我……我……”小燕子笑著，“我們在看，有沒有蜜蜂蝴蝶。”</br> “我記得，你們有一首歌……”乾隆想了起來，“什么蝴蝶兒忙，蜜蜂也忙的，唱來聽聽！”乾隆說道。</br> 三個姑娘彼此互看，開始唱歌。</br> 車外，爾康、永琪、簫劍聽到車內的歌聲，依稀回到往日，不禁相視而笑。但是，簫劍的笑容帶著苦澀。爾康就催馬過去，和他并行。</br> “你跟晴兒談出結論了嗎？這次南巡，如果有機會，要不要行動？”爾康低問。</br> 簫劍沮喪地搖搖頭：“晴兒不肯，她那個人，心地太善良，責任感太重。從小受著宮里的教育，傳統的道德觀早把她牢牢的鎖住了！她不像紫薇也不像小燕子，她是一個囚犯，是她自己的囚犯，除非她愿意掙脫枷鎖，否則，永遠不能自由！”</br> 爾康點頭，對于晴兒，他是深深了解的。簫劍說得不錯，晴兒是自己的囚犯！他暗中嘆息，不行！他不能坐視晴兒老死在皇宮里，除非晴兒獲得幸福，他和紫薇才會沒有遺憾。</br> 三位格格的歌聲清脆悠揚，傳進了皇后和容嬤嬤的車里。皇后看看窗外，聽著歌聲，覺得這一切都好不真實。這是自己嗎？往日種種，還在心底燒灼著。</br> “容嬤嬤，我不是在做夢吧？”她輕聲問。</br> “皇后娘娘，咱們早晚一炷香，總算感動了菩薩。您不是做夢，奴才給您賀喜了！多少年的等待，等到了今天，又可以和皇上一起出門！奴才會每天為皇上燒香，為娘娘燒香……還為那兩位格格燒香！”</br> “容嬤嬤，你知道嗎？”皇后誠心誠意地說，“我已經一點也不為自己著想，我只想著皇上！但愿皇上一路平平安安，福體健康，精神愉快，為老百姓多做一些事，成為眾望所歸的好皇上！至于我和十二阿哥，我都不在意了！”</br> 容嬤嬤含淚，感動且了解地拍著皇后的手，拼命點頭。</br> “奴才懂！奴才都懂！”</br> 皇后不再是以前的皇后，她重生了。容嬤嬤跟著她，也重生了。</br> 乾隆南巡，主要是從運河直下江南。但是，水路與水路之間，都要車車馬馬來接。這一路，實在是勞師動眾。隊伍所經之地，地方官都會帶著百姓，夾道歡呼。</br> 這天，隊伍進入了山東境內，馬車外的景致有些荒涼。大隊人馬正在前進，就看到一隊馬隊，舉著旗幟，迎面而來。身先士卒的官員，身穿正二品官服，長得人高馬大，帶著武士，飛馬迎來。</br> “前面是什么人？”福倫趕緊喊，伸手讓乾隆的隊伍停下。來人帶著官兵和武士，全部滾鞍落馬，匍匐于地。</br> “卑職山東巡撫方式舟迎駕來遲！”官員謙卑地朗聲說道。</br> “原來我們已經到了山東境內了。方巡撫，請起！我帶你參見皇上！”爾康說。</br> 爾康就帶著方式舟到了乾隆面前。方式舟行禮如儀：“卑職方式舟參見皇上，參見老佛爺，接駕來遲，罪該萬死！”</br> “起來！起來！”乾隆心情良好地說，“剛剛才入境，你們就到了，怎么還說來遲呢？不遲不遲，你帶路！咱們趕快上路吧！”</br> “喳！臣遵命！”</br> 方式舟起身，上馬，帶著精銳武士們前行。</br> 整個隊伍跟著方式舟的隊伍前進。</br> 隊伍進入小村莊，只見百姓們衣著光鮮，匍匐于地，夾道歡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阿哥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br> 乾隆向百姓揮手，百姓更是歡呼雷動。</br> 驀然間，在百姓群中，有一個中年人，沖出人群，對著乾隆的馬車，飛奔而來。他手里高舉一份奏折，是個長長的紙卷，沒命地大喊：“皇上！請明察秋毫……為老百姓做主啊……皇上！”</br> 永琪、爾康、福倫、簫劍全部大驚。</br> 永琪大吼：“什么人？快保護皇上！”</br> 四人趕緊策馬過來，保護著乾隆的馬車。</br> 同時，方式舟一聲大喝：“居然敢攔皇上的路，殺了他！”</br> 方式舟的手下，幾個身手不凡的武士飛身而起，直撲攔路人。</br> 爾康急忙阻止，大喊：“慢著！不能殺……”</br> 永琪也大喊：“審問清楚，再殺不遲！”</br> 說時遲，那時快，武士們已經捉住了攔路人，攔路人凄厲地喊著。</br> “皇上！百姓苦……百姓苦……百姓苦苦苦……”</br> 只見一個武士，干凈利落地手起刀落，“咔嚓”一聲，攔路人的腦袋已經滾落在地。</br> 隨著鮮血的四濺，百姓們發出驚呼。乾隆的車隊，也人人震驚。太后驚呼，皇后驚呼，令妃驚呼，小燕子驚呼……晴兒急忙把太后抱進懷里，嚇得臉色發白。紫薇蒙住臉不敢看。</br> 乾隆臉色驟變。</br>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摸了摸腰間的鞭子，就從車窗里飛了出去，喊著：“大膽！老佛爺在此，你們居然敢在老佛爺面前殺人！”小燕子一面喊著，一面拔出腰間的鞭子，一鞭打向那個武士。武士大驚之下，倉促應戰，舞著長劍還擊。這樣一來，永琪怒不可遏，大叫：“好呀，你敢和格格動手！”</br> 永琪一劍劈了過去，其他幾個武士倉促應戰。</br> 簫劍一看不對，方式舟的武士，居然敢和阿哥格格動手，豈不是反了？而且他們個個身手不凡！擒賊要擒王，他拔劍在手，直奔方式舟。豈料，方式舟的武士，把他圍在中間，竟然和他也打了起來。剎那間，大家已經打成一團。</br> 這樣一場混亂，驚得乾隆目瞪口呆。</br> 地上，風吹著那張奏折，一路卷走。</br> 一個方式舟的武士，迅速沖上前去，彎腰去撿那張奏折。爾康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忽然長劍出手，直刺向那張奏折，把奏折釘在地上。武士大驚，慌忙站起身子：“額駙大人！奴才正要給皇上呈上去！”</br> “不用了！我來！”</br> 爾康飛馳過去，拾起長劍和奏折。</br> 這時，簫劍一番猛攻，把武士們紛紛打退，一劍直指方式舟的咽喉：“方大人！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看看清楚，你的手下，在和誰動手？”</br> 方式舟如夢初醒，這才反應過來，對武士大喊：“怎么敢跟五阿哥和還珠格格動手，你們瘋了嗎？不要腦袋了？停止！停止！”</br> 武士們長劍乒乒乓乓落了一地，全部跪倒在地，齊聲大喊：“五阿哥饒命！還珠格格饒命！”</br> 方式舟撲奔乾隆面前，一跪落地，顫聲說道：“臣罪該萬死！沒有調教好手下，他們經驗不夠，這是第一次接駕，生怕皇上有閃失，全心要護駕……臣殺了他們，給萬歲爺壓驚……”</br> 乾隆惱怒地大聲說：“還要殺人嗎？還沒殺夠？”</br> “是是是！”方式舟磕頭如搗蒜，想想不對，趕緊改口，“不是不是不是！臣不殺人……臣不敢了！萬歲爺息怒！”</br> 乾隆皺皺眉頭，十分不悅：“起來！不要再嚇到老佛爺！”</br> “是是是是是是……”</br> 爾康已經拾起那張奏折，策馬過來，把奏折遞給乾隆：“皇阿瑪！奏折在這兒！不管那個人是什么來路，為這張奏折已經送了命！看看奏折，說不定真有冤屈呢！”</br> 乾隆接過奏折，方式舟忍不住抬頭看。</br> 晴兒、紫薇、太后和車外的福倫、爾康、小燕子、永琪、簫劍等人，也都圍過來看。乾隆打開奏折。不料，奏折竟是一張白紙，什么字都沒有。</br> “一張白紙？”乾隆瞪大眼睛。</br> “啊？一張白紙！”大家都驚奇不已。</br> 方式舟趕緊奏道：“啟稟皇上！奏折顯然是假，皇上這次南巡，路線早就擬定，如果有人存心不良，攔路喊冤再下手，是最可能的辦法，卑職不能不防！”</br> 乾隆看看方式舟，看看跪了一地的武士和老百姓，想到竟有刺客，心里一寒，游興全消，黯然地說：“大家不要跪了，繼續向前走吧！”</br> 方式舟和眾武士急忙謝恩起身。方式舟一個手勢，老百姓又夾道歡呼起來。</br>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各位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乾隆不動聲色，把那張奏折收進了衣袖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