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br> 紫薇看著這個明察秋毫、又恩威并用的乾隆，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景仰，又是崇拜，又是依戀……各種復雜的情緒，把她那顆充滿孺慕之情的心，漲得滿滿的。</br> 爾康自從紫薇進宮，就害起相思病來，心里七上八下，總是懷疑自己的主意拿錯了，一天到晚，魂不守舍。雖然，永琪和爾泰都說，小燕子這兩天很乖，宮里也沒有出什么狀況，可是，他就是不能安心，也不能放心。早也想紫薇，晚也想紫薇。這天，再也按捺不住了，就不管合不合適，得不得體，拉著永琪和爾泰，一起來到漱芳齋，探視紫薇。</br> 紫薇看到他們，又驚又喜又緊張，問：“你們三個人，就這樣闖來了？給人看到有關系沒有？”</br> “五阿哥是阿哥！在宮里走來走去，當然沒關系，我跟五阿哥是一道的，也沒關系！就是爾康沒事往宮里跑，有點問題！”爾泰說。</br> “那……爾康，你還不趕快離開！不要讓人發現了！”紫薇著急地說。</br> 爾康盯著紫薇看，眼里，盛載著千言萬語。</br> “已經冒險進來了，你就不要擔心害怕了！就算有人看到，說是陪伴五阿哥過來辦事，也就搪塞了。總之，皇上沒出宮，我在宮里陪著，也還說得過去！”他上上下下地看紫薇，好像已經分別了幾百年似的，“你怎樣？好嗎？有進展嗎？”</br> “我才進來幾天，談什么進展呢？除了第一天匆匆忙忙地見了皇上一面，到現在根本就沒有再見到過他！”</br> “大家長話短說，說完了就走！咱們三個這樣出現在漱芳齋，實在有點引人注意！”永琪說，看著小燕子的額頭，“怎么腫個大包？又跟人動手了嗎？”</br> 一句話提醒了小燕子，就急急地說：“你們三個臭皮匠，趕快再想個辦法，給我找幾個武功高手來。要不然，你們去找柳青和柳紅，把他們弄進宮里來，做我的侍衛！”</br> 永琪睜大眼睛：“你這真是異想天開！剛剛把紫薇和金鎖弄進來，已經好不容易了，你還想把柳青和柳紅弄進來！”</br> “等到柳青和柳紅進來之后，你大概就想把什么小豆子、小虎子、寶丫頭……通通弄進來，你預備把整個大雜院搬進皇宮，是不是？”爾泰問。</br> “可是，我這漱芳齋晚上會鬧賊！半夜三更，還有夜行人來偷看！我的武功，越來越退步，翻個窗子，都會撞到頭！”</br> “那是因為你喝醉了！”紫薇說。</br> 爾康、永琪、爾泰大驚。</br> “有人偷看，什么人？你們有沒有注意？小鄧子、小卓子他們怎么不在外面守衛？”</br> 金鎖給每個人倒了茶過來，就接口說：“小鄧子、小卓子都喝醉了！那晚，小燕子一定要給我們接風，大家都醉了！”</br> 三個男人全部變色。</br> 爾康就往前一邁，對小燕子急促地、命令地說：“你不要太任性了，不管心里怎么高興，都不可以全體的人喝醉酒，你好歹要讓小鄧子、小卓子保持清醒……不不！不只小鄧子、小卓子，你們誰都不可以喝醉！這個宮廷之中，敵人到處都是！防不勝防！你們兩個都有任務在身，不是進宮來玩的！這大局一天不定，你們兩個都有危險！怎么一點警戒心都沒有呢？”</br> “好了好了！你別訓我，人，總有忍不住的時候嘛！你還不是一樣，明知道跑到漱芳齋來不妥當，你還不是進來了？”小燕子不高興地說。</br> 爾康一怔，爾泰便急急地把爾康推到紫薇身前。</br> “小燕子說得有理！你有話快說，如果要我們回避，我們大家就回避！”</br> 紫薇臉一紅，還沒說什么，忽然，外面傳來小順子和小桂子的急呼：“皇后娘娘駕到！”</br> 接著，是小鄧子和小卓子的急呼：“皇后娘娘駕到！”</br> 接著，又是明月、彩霞的急呼：“皇后娘娘駕到！”</br> 室內眾人，全部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交換任何訊息，皇后已經大步走入，后面跟著容嬤嬤、宮女、賽威、賽廣和太監們一大群人。</br> 一屋子人趕快行禮的行禮，請安的請安。紫薇和金鎖急忙匍匐于地，喊著：“奴婢紫薇（金鎖）叩見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千歲千千歲！”</br> 皇后的頭，高高地昂著，眼光威嚴而凌厲地環室一掃，挑了挑眉毛說：“小燕子！你這漱芳齋可真熱鬧，外面奴才站了一院子，里面主子站了一屋子！五阿哥和福家兩位少爺都在，真是盛會！喲，這兒還有兩張生面孔，想必就是令妃娘娘賜給你的宮女了！”就看著紫薇金鎖，命令地說：“抬起頭來給我瞧瞧！”</br> 紫薇、金鎖就抬起頭來。</br> 皇后來，就是沖著紫薇和金鎖來的。聽說漱芳齋又來了新的宮女，而且是“令妃賞賜”，心里就是一肚子氣，又有一肚子的懷疑。一個不學無術的小燕子，到底需要多少奴才？令妃和小燕子，到底在搞些什么把戲？她有意要看看兩個新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當紫薇和金鎖抬頭，她就認真地、仔細地看二人，好像要在兩人的臉上挖掘出什么秘密似的。好標致的丫頭！皇后看得納悶，滿屋子的人也被皇后的眼光，弄得惴惴不安起來。</br> “你剛剛說你叫什么名字？”皇后問紫薇。</br> “紫薇，就是紫薇花那個紫薇！”紫薇戰戰兢兢地回答，難免緊張。</br> 皇后下巴一抬，可逮著機會了，就大喊：“容嬤嬤！給我教訓她！居然不說‘奴婢’，簡直反了！”</br> 容嬤嬤立刻上前，劈手給了紫薇重重的一耳光。</br> 滿屋的人全部驚跳起來。爾康幾乎沖了出去，被爾泰機警地一把抓住。可是，爾泰顧到了爾康，就沒顧到小燕子，小燕子直沖上前，大嚷：“容嬤嬤！你敢！”</br> 容嬤嬤舊恨新仇一起算，得意地說：“我幫皇后娘娘教訓奴才！有什么不敢？”</br> 皇后厲聲說：“容嬤嬤！再教訓她！”</br> “遵命！”</br> 容嬤嬤大聲應著，竟左右開弓，對著紫薇的臉熟練而迅速地連續開打。</br> 爾康又氣又急又心痛，臉色都白了，渾身發抖。</br> 爾泰死命拉住他，對他制止地搖頭，他眼睜睜地看著紫薇挨打，竟然一籌莫展。</br> 金鎖還不知道宮里的規矩和厲害，急喊了一聲，什么都顧不得了，撲上去，用身子擋著紫薇，喊：“打我！打我！我來代替她受罰！”</br> “容嬤嬤，兩個一起打！”皇后怒喊。</br> 容嬤嬤便抓著金鎖的頭發，一陣噼里啪啦，耳光聲清脆地響著。</br> “誰敢打她們！容嬤嬤！我要你的命……”</br> 小燕子嘴里喊著，身子就箭一般往前沖去，賽威、賽廣一攔，她就像撞到了銅墻鐵壁，震開好幾步。小燕子大怒，飛撲上去，動手就打，賽威一伸手，小燕子哪是對手，被賽威一撂，身子像斷線風箏一般飛跌出去。永琪再也忍不住了，飛身一躍，接住小燕子，氣得臉色發青，大吼：“反了嗎？敢對格格動手！”</br> 同時間，爾康也什么都顧不得了，掙開了爾泰，他飛躥上前，左打賽威，右打賽廣，一陣連環踢，把賽威、賽廣踹了開去。賽威、賽廣見是爾康，不敢還手，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爾康一面打，一面怒喊：“賽威、賽廣！你們好歹是我的手下，不要命了嗎？誰敢再動手，我把他交到大內監牢去！”</br> 賽威、賽廣嚇住了，震住了，連連后退。</br> 皇后走到爾康面前，昂著頭說：“福大人，你是不是要把我也送到大內監牢去？”</br> 爾康吸了口氣，面色慘然地躬身說：“臣不敢！請皇后娘娘看在五阿哥面子上高抬貴手，再鬧下去誰都不好看，請手下留情！”</br> 永琪也急忙往前，說：“皇額娘！這漱芳齋是皇阿瑪最喜歡的地方，皇額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手下留情！”</br> “留什么情？這還珠格格有圣旨，可以不守規矩，難道奴才也有嗎？我就教訓了她們，你們預備怎樣？”皇后回頭喊，“翠環、佩玉……你們也上去！幫容嬤嬤教訓這兩個丫頭！”</br> 宮女便應著“喳”，上前幫忙容嬤嬤，分別抓住紫薇、金鎖，容嬤嬤揚起手來，又要對兩人打去。</br> 爾康飛快地沖過去，人已經切入容嬤嬤和紫薇之間，伸手一揮一舞，兩個宮女飛跌出去。容嬤嬤眼睛一花，已經被震倒在地。一時之間，哎喲哎喲之聲不斷，屋子里摔的摔，跌的跌，亂成一團。</br> 皇后氣得快瘋了，怒喊：“賽威！賽廣！你們是死人嗎？”</br> 爾泰和永琪對看一眼，見鬧成這樣，就都豁出去了。兩人同時邁步，一個攔住賽威，一個攔住賽廣。</br> 永琪就高高地昂著頭，語氣鏗然地說道：“皇額娘！兒臣斗膽，請皇額娘高抬貴手！今天，兒臣在漱芳齋，就不允許任何人在這兒動手！如果要動手，無論是誰，都得先把我撂倒再說！”</br> 永琪氣勢凜然，不可侵犯。容嬤嬤、宮女、賽威、賽廣全都震懾住了。</br> 皇后氣得臉色鐵青，話都說不出來。</br> 紫薇見場面弄得如此不可收拾，心驚膽戰，又怕連累到爾康、爾泰和永琪，急得五內如焚，便膝行到皇后面前，磕下頭去。</br> “皇后娘娘請息怒，奴婢罪該萬死，讓娘娘生氣！奴婢甘愿受罰，請娘娘饒恕大家！”說完，就自己掌嘴。</br> 金鎖大驚，也爬行過來哭著說：“皇后娘娘！請罰金鎖，饒了紫薇！”說著，也自己掌嘴。</br> 這時，小鄧子、小卓子、小順子、小桂子、明月、彩霞全都進來，跪了一地。</br> “皇后娘娘！奴才們愿意代她們兩個受罰！”六個人便噼里啪啦，自打耳光。</br> 皇后看著跪了一地的奴才，如此護著紫薇和金鎖，心中實在震撼。見大家紛紛自打耳光，總算有了面子，就乘機下臺，說：“好了！不用打了！”</br> 大家停手。</br> 皇后掃了爾康、爾泰和永琪一眼，眼神陰沉而凌厲，義正詞嚴地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天我管奴才，用的是‘家規’！這整個皇宮，還沒聽說過我不能教訓奴才的！今天看在五阿哥的面子上，我就算了！大家也都收斂一點吧。這漱芳齋是宮闈重地，不是酒樓！身為阿哥和臣子，也該有自己的分寸！”</br> “皇額娘教訓得是！”永琪忍氣吞聲地說。</br> “謹遵皇后娘娘教誨！”爾泰也應著。</br> 唯有爾康，臉色蒼白，咬牙切齒，一語不發。</br> 皇后就一揮手說：“容嬤嬤！咱們走！”</br> 皇后帶著眾人，昂著頭，威風凜凜地走了。</br> 皇后一走，大家就紛紛從地上跳了起來。明月和彩霞，急急忙忙端了一盆水來，絞了帕子，來給紫薇和金鎖敷臉。小燕子也來幫忙，一面給紫薇敷臉，一面說：“拿冷帕子這樣冰著，比較不疼，而且可以消腫，明月、彩霞她們都有經驗，我幫你弄！”</br> 紫薇推開小燕子忙碌的手。</br> “算了！算了！沒有關系！”她著急地看著爾康等三人，“你們怎么還不走？”</br> 爾康躥上前去，拉著紫薇就向外走。</br> “走！我們一起走！我這個豬腦袋想出來的笨主意！我恨不得把自己給殺了！走！我們這就出宮去，什么都不要了！天涯海角，難道還沒有我們兩個的容身之地嗎？”</br> “爾康！你理智一點！”永琪一攔。</br> “我不要理智！我就是太理智了，才會把紫薇和金鎖陷入困境，我要把她們救出去！我什么都不管了！”爾康紅著眼說。</br> 爾泰跺腳，攔住爾康：“哥！你不要碰到紫薇的事，就陣腳大亂！你什么都不管，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管？阿瑪跟額娘你要不要管？五阿哥你要不要管？小燕子你要不要管？令妃娘娘你要不要管？”</br> 紫薇死命掙脫了爾康，眼淚滾了下來：“我不跟你走！我好不容易進宮來了，好不容易見著了皇上。你現在用一百二十匹馬來拖我，也沒辦法把我拖出宮去！”眼淚汪汪地看著爾康：“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不痛，真的！挨兩下打，沒有關系！我以后會很小心，不會說錯話！”</br> “你還不了解嗎？皇后想打的不是你，是小燕子！她不敢打小燕子，就打你！你無論怎么講話，她都可以挑你的錯！”爾康喊。</br> “那也阻止不了我要留下的決心！”紫薇哀求地看著爾康，“我才進來幾天，什么狀況都沒摸清楚，要見的人，要說的話，要做的事……一件都沒有完成。你要我現在放棄，我死也不甘！你那么了解我，才把我送進來，怎么不成全我呢？”</br> 小燕子氣得胃都痛了，用手揉著胃，手里拿著濕帕子，滿屋子亂轉。</br> “爾康！你不要婆婆媽媽了！今天的仇，我記下了！總有一天，我會跟她們算總賬！你盡管把紫薇交給我，我來保護她！”小燕子氣沖沖地叫。</br> “就是交給你，我才心驚膽戰！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么保護她？”</br> 永琪對大家喊：“大家都冷靜一下好不好？”</br> 大家安靜了片刻，永琪就對爾康正色道：“不要再說帶走紫薇的話，人，是你額娘送進來的，要帶走，也得讓你額娘來帶！現在這樣走，等于全盤皆輸，你服嗎？”</br> 爾康冷靜下來了，深思著。永琪急急地說：“不要感情用事了！棋，已經走到這一步，沒辦法后悔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眼前的事！皇后看到我們三個在這兒，已經滿肚子懷疑了，又鬧得這么嚴重。紫薇和金鎖雖然吃了虧，她也吃了虧！她會甘休嗎？剛剛已經對我們話里藏刀，現在，會不會跑到皇上面前去說一些不干不凈的話？咱們在宮內這樣大打出手，對方又是皇后，可是犯了大忌啊！一個‘忤逆’罪，大家就吃不了兜著走！”</br> 紫薇一聽，更是心驚膽戰。</br> “那要怎么辦？”</br> 小燕子往門外就跑：“我先去跟皇阿瑪告狀！就說皇后娘娘來我這兒殺人放火！打我的人，安心要我活不成！”</br> 爾康一把拉住小燕子，被永琪點醒了，理智也恢復了。</br> “你不要毛毛躁躁，這樣不行！”想了想，點頭說，“不是你去！應該我們三個去！”</br> 乾隆正在御書房批奏章，永琪、爾康、爾泰三個，氣急敗壞地進來了。</br> 永琪一進門就急切地嚷著：“皇阿瑪！兒臣先跟您請罪！剛剛我們三個，大鬧漱芳齋，跟賽威、賽廣動了手，氣走了皇額娘……”</br> 乾隆驚愕極了。</br> “永琪，你慢一點，到底是怎么回事？爾康！你講！”</br> 爾康就急急稟告：“皇上！剛剛我們三人，正和還珠格格研究邊疆問題，皇后娘娘忽然帶著容嬤嬤、侍衛、宮女……浩浩蕩蕩到了漱芳齋，才說了兩句話，皇后娘娘就命令容嬤嬤打人，是臣一時按捺不住，沒有時間深思熟慮，唯恐還珠格格吃虧，只有下手維護！”</br> 乾隆大震。</br> “怎么？皇后又去漱芳齋找小燕子的麻煩了？小燕子挨打了嗎？”</br> “打的不是格格，是令妃娘娘賞賜的兩個宮女！可是，格格氣得發狂了，完全失去理智了……”爾泰說。</br> “朕聽得糊里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永琪就急如星火地喊：“皇阿瑪！事情經過，讓兒臣再慢慢稟告！總之，就是容嬤嬤打了新來的紫薇和金鎖，皇阿瑪也知道，小燕子那個脾氣，是最重義氣，最愛護奴才的！打她還好，打了她手下的人，比打她還嚴重！她一氣，就無法控制了！現在，正在漱芳齋發瘋呢……”</br> “發瘋，什么叫發瘋？”乾隆大驚，跳起身子，“朕自己去看！”</br> 乾隆帶著爾康他們三個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驚人的場面。</br> 只見一條白綾，高高地掛在屋檐上，下面凳子疊凳子，架得好高。小燕子爬在凳子頂端，正要把頭往白絞圈圈里套去。臉上，一臉慘烈；嘴里，激烈地喊著：“士可殺不可辱！被人這樣欺負，不如死掉算了！”</br> 凳子下面，小桂子、小卓子、小順子、小鄧子全部嚇得魂飛魄散，繞著凳子尖叫。大家各喊各的，吼聲震天：“格格！不可以！千萬不可以！格格冷靜呀，命只有一條呀……”</br> 明月和彩霞嚇得發抖，跪在地上磕頭，哭喊：“格格！下來呀！求求您下來吧！”</br> “格格，我給您磕頭！您要保重呀，這種玩笑開不得呀！”</br> 紫薇、金鎖抬頭，望著高高在上、搖搖欲墜的小燕子，也不禁心驚膽戰。紫薇哀求地喊：“你下來吧！不要這樣嘛！我看起來好怕！”</br> “小心小心啊……不要把頭伸進去呀……一伸進去就真的完了！”金鎖也喊。</br> 大家各喊各的，一片混亂。</br> 小燕子卻怒喊不停：“你們誰都別勸我，士可殺不可辱！我氣死了，不要活了……”</br> 小燕子一面尖叫，一面眼觀四方。</br> 乾隆急急地沖了進來，小燕子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紫薇！我死了，你幫我收尸，帶我回濟南，葬到我娘的墳邊，給我立一塊墓碑，上面寫‘還珠格格冤死之墓’……我走了！大家再見！”</br> 乾隆一見這等景象，驚得目瞪口呆，急喊：“小燕子！你這是干什么？你下來！這是圣旨！”</br> 小燕子悲聲喊：“皇阿瑪，小燕子跟您永別了！那個……士可殺不可辱，小燕子變成鬼，還是會孝敬您的！”</br> 小燕子說完，眼睛一閉，頭伸進白綾圈，腳下一踢，凳子乒乒乓乓摔倒。</br> 底下眾人的聲音吼成一片，有的叫“格格”，有的叫“小燕子”，有的叫天，有的叫地，有的叫菩薩。</br> “爾康！永琪！你們還不上去救她……”乾隆大喊。</br> 誰知，那白綾的結根本是虛打的，哪里套得往小燕子，乍然松開。</br> 乾隆話未說完，小燕子就從空中直溜溜地掉下來了，正好掉在乾隆腳前。</br> 乾隆驚愕，眼睛從上面移到下面，瞪著小燕子。</br> 小燕子一躍而起，嘴里怒罵著：“什么都跟我作對，連條白綾都跟我作對！”小燕子一面喊，一面撈起白綾，奔到另一根屋檐下，搬凳子，架凳子，躍上凳子，拋白綾，打結……</br> 乾隆看出苗頭不大對，怒喊：“小燕子！你在胡鬧什么？”就對爾康等人一瞪眼：“你們由著她胡鬧嗎？趕快把她給捉下來！”</br> “臣遵旨！”爾康和爾泰便飛躍上去，把小燕子拉下了地。</br> 乾隆往小燕子面前一站，生氣地瞪著她：“你這是怎么了？你到底有完沒完？你要氣死朕嗎？只有那些沒教養的小女子，才鬧這手‘一哭二鬧三上吊’！你什么不好學，居然學這個！一點出息都沒有！”</br> 小燕子往乾隆面前一跪，說：“我本來就是‘沒教養的小女子’，改也改不好！皇后想盡辦法要殺了我，我幫她處理了，讓您少費心！”</br> “你跟皇后又怎么了？她打了你兩個宮女，又沒打你，你也要氣成這樣？”</br> 這一下，小燕子不是做戲了，真情流露，痛喊出聲：“皇阿瑪！宮女也是人，宮女也有爹有娘，爹會疼，娘會愛呀！她的娘雖然死了，她還有爹……她的親爹如果知道她被人打成這樣，一定會心痛死的！”說著，爬起身子，把紫薇拉到乾隆面前來：“紫薇，抬起頭來，讓皇阿瑪看看你的臉！”</br> 紫薇萬萬沒料到小燕子會這樣把她拉到乾隆面前，跪在那兒，又是激動，又是傷心，再加上臉上有傷，心里更是難過，覺得不能給乾隆一個最完美的印象，所以，抬著頭，兩行熱淚，就沿頰滾落。</br> 爾康、爾泰、永琪都沒有料到小燕子有這一招，三人十分震動與期待地觀望著。</br> 金鎖更是激動，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父女的相會。</br> 紫薇磕下頭去，聲音顫抖著：“奴婢紫薇叩見皇上！”再抬頭癡癡看著乾隆。</br> 乾隆見紫薇眼中，盛滿千言萬語，兩頰腫脹，熱淚雙行，說不出來的楚楚動人，不禁一怔，沒來由地被深深撼動了。</br> “你是紫……紫什么？”乾隆怔怔地問。</br> “奴婢名叫紫薇，奴婢出生在紫薇花盛開的季節，所以取名叫紫薇。”</br> “嗯，好名字！挺容易記的。”低頭看看紫薇的臉，“讓她們給你擦點藥！”</br> 乾隆這樣一點點關心，已經讓紫薇感動得一塌糊涂，哽咽說：“有皇上這樣一句話，不用上藥了！奴……奴婢謝皇上恩典！”</br> 乾隆心中一熱，有股奇異的悸動，就柔聲說：“宮里規矩多，受點委屈，也是難免。皇后的脾氣不好，打你們兩下，只好認了！平常，要勸著格格，不要再火上加油，知道嗎？”</br> 紫薇柔順地答道：“奴……奴婢知道。皇后教訓奴婢，也是奴婢的福氣，不敢抱怨，不敢委屈。格格厚愛奴婢，才引起這樣一場大亂，奴婢知罪了！以后，一定勸著格格，不再和皇后娘娘沖突！”</br> 乾隆忍不住仔細看紫薇：“嗯！腦筋清楚，是個懂事的……怪不得格格寵你！”便振作了一下，說：“你們都起來吧！”</br> 小燕子看了紫薇一眼，起身。</br> 紫薇再磕了一個頭，也起身。</br> 乾隆就正視著小燕子，說：“好了！事情過去了，你不許再胡鬧了！以后，皇后找你麻煩，你也機靈一點，不要硬碰硬，嘴巴甜一點，態度好一點，能夠‘化戾氣為祥和’，不是皆大歡喜嗎？你是聰明孩子，怎么不懂呢？”</br> 小燕子一聽，大驚失色，抗議地大聲說：“皇阿瑪！您不要太狠心！那個‘力氣’怎么能化成‘糨糊’呢？我每次見到皇后娘娘，就要倒霉，不是這兒傷，就是那兒痛，再把‘力氣’化成‘糨糊’，我就升天了！”</br> 爾康、爾泰、永琪你看我，我看你，拼命憋著笑，快要憋死了。</br> 紫薇臉上淚痕未干，眼中已閃著笑意。</br> 乾隆怔了怔，又好氣又好笑，抬眼去看永琪。</br> “永琪，你跟小燕子常在一起，朕要問問你，她是不是每次說話都這樣顛三倒四？朕說東，她說西，朕說上天，她說下地，但是接嘴接得倒快，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她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嗎？”</br> “回皇阿瑪，我們跟小燕子說話的時候，會遷就她的語言！”永琪忍笑回答。</br> “原來如此！”乾隆笑笑，點點頭，看看小燕子，忽然回頭，對三人瞪圓了眼睛，“那么，是誰教她說‘士可殺不可辱’這句話的？這不是她的語言吧！”</br> 三人一呆，面面相覷。沒想到演了半天戲，栽在一句臺詞上！</br> “還不快說實話！”乾隆喊。</br> 爾康一嘆，上前說：“皇上圣明！什么都瞞不過皇上！”</br> 乾隆對幾個人看來看去，明白了。</br> “好！你們氣走了皇后，跟她的人動手，還惡人先告狀，把朕引到這兒來看小燕子演戲，是不是？”</br> 永琪對乾隆心服口服，坦白地說了：“皇阿瑪別生氣，如果我們不告狀，皇額娘一定先告狀，而且會說得很難聽，我們走投無路，別無選擇！”</br> “皇上！這都是臣出的主意，請不要怪罪五阿哥！”爾康急忙請罪。</br> “皇上英明！這都是我的主意，跟五阿哥和爾康沒有關系！”爾泰搶著說。</br> 小燕子挺身而出：“皇阿瑪！不是的！他們都是要保護我，所有壞點子，當然是我出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才不要他們幫我擔罪名！”</br> 乾隆呆了呆，看著大家，瞪大眼睛，罵著說：“你們串通一氣，聯手做戲！這樣大膽！這樣放肆！連朕都敢騙！不怕朕摘了你們的腦袋嗎？但是……”再想想，忍不住大笑了，“哈哈，你們演得這么逼真，這么賣力，大概也是情迫無奈吧！看在兩個宮女受傷的分上，朕只好化‘力氣’為‘糨糊’，就饒了你們這一次！但是，下不為例！”</br> 小燕子撲通跪地，高喊：“皇阿瑪萬歲萬萬歲！”</br> 一屋子的人便全體跪地，齊聲喊：“皇上萬歲萬萬歲！”</br> 乾隆被大家喊得心里熱烘烘，可是，覺得小燕子實在太過分了，就對小燕子嚴厲地說：“你不要以為對朕喊句萬歲萬萬歲，朕就會不罰你！你這樣又上吊又發瘋地亂鬧，讓大家陪著你撒謊，簡直無法無天！朕看你的學問一點進步也沒有，壞點子倒有一大堆！書房也白去了！朕罰你把《禮運大同篇》寫一百遍！三天之內，交給朕看！而且要把它講解出來給朕聽！如果你做不到，朕會再打你二十大板！君無戲言！”</br> 小燕子臉色慘變。</br> “皇阿瑪！您不是說饒了我們嗎？”</br> “別人能饒，你不能饒！你‘化力氣為糨糊’，絕不能饒！”</br> “但是……但是，這個‘搬運大桶什么篇’是什么東西？”</br> “三天之后，你告訴朕，那是什么東西？”</br> 小燕子呆了。</br> 紫薇看著這個明察秋毫、又恩威并用的乾隆，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景仰，又是崇拜，又是依戀……各種復雜的情緒，把她那顆充滿孺慕之情的心，漲得滿滿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