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br/>
阿蘿以為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 作為成年人的蕭敬遠, 總該問問為什么。
可是他并沒有多問,輕易就這么答應了。
阿蘿正想著應該多解釋下, 誰知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翠夏說話的聲響, 阿蘿微急, 正要囑咐蕭敬遠趕緊走, 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 再一回頭, 蕭敬遠已經不見了。
當下不由得咂了咂舌,想著還可以這樣神出鬼沒?
這邊翠夏進來,卻是專過來送牛乳燕窩羹的, 見阿蘿趴在窗戶那里,便不由擰眉:“姑娘, 窗戶邊上冷, 仔細凍壞了?!?br/>
阿蘿忙應著,過來坐在榻邊的小銹杌上, 接過來牛乳燕窩羹吃了。
吃完了后,她借故有些困乏,把翠夏支使出去。
翠夏聽了, 卻是疑惑道:“好好的這會子怎么會困,莫不是有哪里不好?恰今日太太請了王大夫過來, 倒是不如一起讓王大夫看看?”
阿蘿納悶地問:“今日我娘是有什么不好?還是例行診脈?”
翠夏搖頭:“只知道太太今日有些不適, 至于有沒有妨礙, 小的就不知道了?!?br/>
“王大夫走了嗎?”
“沒,魯嬤嬤正陪著呢?!?br/>
“好,那你先下去吧,姑娘我自己躺榻上歇一會兒就是了?!?br/>
一時翠夏出去了,阿蘿又跑到了窗戶前,看著外面籠子里剩下的那只白鴿。
剛才她的話還沒說完呢,他就這么跑了,現在是不是應該再把他召喚來???
阿蘿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還是得叫來吧?
她凝視著那小白鴿,小白鴿睜著豆大的黑眼睛也望著她。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小白鴿也跟著眨了眨眼睛。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不管了,小白鴿啊,剛才你家兄弟已經出去給我送信了,你也得學習一下?!?br/>
說著,她又寫了個紙條,搓成細條,綁在了這只小白鴿腿上,然后把它放出了籠子。
“不知道這次管用嗎?”
“他會不會煩了???”
“其實我還是有點不信,他竟然這么守信……”
阿蘿一邊嘟噥著,一邊拿了筆,胡亂在宣紙上寫著字。
正在這時候,她聽到窗外傳來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三姑娘,又怎么了?”
阿蘿猛地回頭看過去,驚喜地發現,蕭敬遠又出現在窗外了!
“這么快???”原來這白鴿飛得這么快,蕭敬遠也跑得這么快?
蕭敬遠面無表情地立在窗外,一手握著一只白鴿,淡淡地道:“三姑娘,我還沒回到家?!?br/>
半路上,就碰到了來送信的白鴿,沒辦法,只好折返了。
“這樣啊……”阿蘿滿臉慚愧。
“還有什么事?”蕭敬遠沒表現出不耐煩,但是眼里顯然也半分愉悅。
“其實,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我讓你查的事兒,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這個事兒可是關系到她娘的聲名,萬一傳出去,怕是不好。
蕭敬遠望著眼前這個小姑娘。
她趴在窗臺上,用一只手托著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期盼地望著他。
他半響無言。
“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啊……”阿蘿有點累了,干脆兩只手一起托著下巴,這個動作使得她的小臉別擠成了一個粉潤的小桃子。
“我走了。”他卻轉身,將手里拎著的兩只白鴿塞進了籠子里,之后身影猶如風中的一片葉子,轉眼就消失在院子里了。
親眼看著他離開的樣子,阿蘿不免再次咋舌。
她知道蕭家世代習武的,永瀚那種愛讀書不喜武的,自小也跟著學過一些把式,是以自然明白蕭家的這位少年將軍,功夫必然是不弱的。
可是再怎么樣也沒想到,人還可以像鳥一樣這么飛走。
“姑娘,太太那邊怕是不好!”才被打發走的翠夏急匆匆地跑來了。
“怎么了?”阿蘿一個激靈,忙站起來。
“我剛才偷偷聽著魯嬤嬤和太太說了什么,之后便抹了眼淚?!?br/>
“?。俊?br/>
阿蘿心里一頓,猛然間便想起上輩子來了。
上輩子,她根本不知道母親曾經壞過身孕,想來是無聲無息地沒了,難道說這輩子還要重復上輩子的厄運嗎?
******************************
阿蘿傍晚時分,幾乎什么都沒敢干,就支著耳朵聽動靜了。
聽來聽去,她也沒聽到母親和魯嬤嬤再說過什么關鍵,就在她打算放棄,干脆過去問問母親的時候,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今天的還是別放了?”
“為什么不放?”
“我瞧著今日正房里請了大夫來,怕是已經有動靜了,若是這個時候被查出來,可就麻煩了。”
“還是放吧,一鼓作氣,趕明兒咱也好趕緊領賞?!?br/>
阿蘿一聽這聲音,頓時呆在那里。
她并不認識說話的這兩個人,不過聽著倒像是一個老媽子并一個丫鬟。
那丫鬟聲音陌生,顯然也不是常在她跟前走動的。
她們是誰?
阿蘿支著耳朵,再次細聽,只可惜她們不再說話了,她只能聽到燒開水后發出的咕嘟咕嘟聲響。
她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擰眉仔細地想了想,漸漸地明白過來。
這兩個人,應該是在灶房里幫傭的吧?
因為老祖宗特意吩咐在二房里做了一個單獨的小灶房,是以二房自然需要人手,大太太便從廚房撥了幾個人過來。
想到這里的時候,阿蘿手腳漸漸地泛涼。
她努力地回想著往日大太太的眉眼,其實要說起來,也是個和顏悅色的,平日處理家中事也頗為公允。
甚至于就她印象中,后來母親去世了,她還對自己頗為憐惜,時常說自己命苦,她這做大嬸嬸的要好好照料著自己。
雖不算慈母,可實在也是頗具大家太太的風范。
沒想到,背后竟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翠夏就見自家姑娘小小年紀,背著個小手,蹙著細白的小眉頭,在那里踱來踱去,再想起剛剛姑娘一直呆呆地立在那里,也不出言,也不看人,仿佛傻了似的模樣,一時也有些怕了。
“太太那邊,若是有什么不好,姑娘總該過去問一問,這才不寒了太太的心。”翠夏想了想,這么勸道。
“不。”阿蘿仰起臉來,小眼神頗為堅定:“你先出去吧,讓我靜靜。”
“???”
“出去吧?!卑⑻}抬手,什么都不想多說,只示意翠夏出去。
翠夏滿臉的無法理解,不過當人丫鬟的,她也不好說什么,欲言又止地出去了。
待到翠夏出去,阿蘿趕緊拿出筆來寫了一個字條,又來到了窗邊,打開窗子,用手將那白鴿籠子拽過來,之后將字條綁在了白鴿上。
“拜托了,一切都拜托你了,這次一定要把蕭七叔請來!”
她兩手合十,對著白鴿拜了拜,之后放飛了白鴿。
“這次他是不是還沒到家呢?”
“即使他到家了,會不會一生氣,干脆不來了?”
狼來了的故事她是知道的,該不會他這次再不信了吧?
就在這種忐忑中,外面天已經黑了,雪也下起來了,蕭敬遠還沒來,恰晚膳時候到了,阿蘿只好隨著過去用膳。
今日恰好是學中半休的日子,又趕上下雪,葉青川下學早,先去問候了老祖宗,便過來向母親請安,正好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
葉青川是十分疼愛自己這妹妹的,溫煦地笑著,問起她今日在家做了什么。
阿蘿一邊和哥哥說話,一邊卻是望著哥哥的臉。
哥哥生得雋秀頎長,雖是個男子,卻依然有母親的風姿,這樣的男兒,原應該該是燕京城里女兒家心之所往,只可惜,毀就毀在那一雙眼睛上。
“阿蘿在看什么?”雖看不到,葉青川卻感覺到了妹妹的目光。
“沒什么,就是好久不見哥哥,實在想得慌!”阿蘿連忙低下頭用膳,嘴上笑著這么說。
用膳過后,哥哥葉青川陪著自己和母親又說了一會子話,講了在學里的種種進益,之后看雪越發大了,這才離開。
哥哥離開后,阿蘿原本想著從母親嘴里探探話兒,可是看著母親一臉虛弱的疲憊之態,并不想和自己多說的樣子,也就只好罷了。
恰這時,見魯嬤嬤端了藥碗過來,是要伺候母親吃藥。
她想起了之前聽到的話語,不免焦急,當下一個趔趄,恰恰好撞到了魯嬤嬤身上,藥汁便灑了一地。
魯嬤嬤看著這熬了許久的熱騰騰藥汁灑了,不免有些無奈:“姑娘,你也忒地莽撞了。”
反倒是寧氏,只是淡淡地道:“沒什么,阿蘿也不是故意的,這藥,吃了和不吃,還不是一樣,不吃也罷。”
阿蘿點點頭:“還是少吃藥的好,這藥好苦,聞著就哭,我的小弟弟小妹妹肯定不喜歡的!阿蘿也最討厭吃藥了!”
魯嬤嬤聽著阿蘿的童言童語,嘆息一聲,也就沒再說什么。
阿蘿尋了個理由,偷偷溜出來,眼瞅著一個小丫鬟收拾走了藥渣碗渣,連忙把翠夏拉來了,附耳吩咐了一番。
片刻后,翠夏不負所托,果然用個帕子包著個碗片兒,里面零星殘余著一點湯藥。
“好,你先出去吧?!?br/>
翠夏不解地望著姑娘,越發疑惑,總覺得姑娘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也說不上哪里不同,只能聽令出去了。
阿蘿小心翼翼地將那點藥渣放在桌上,自己先用鼻子聞了聞,自然是聞不出個所以然。
她嘆了口氣,焦急地望向窗外,盼著出現蕭敬遠的影子。
顯然那些人在藥里下的是于母親懷胎不利的藥,只是那藥并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見效,是文火滿來,一點點地讓母親肚子里的孩子流下來。
如今母親身子已經不適,再吃下去,怕是后果不堪設想。
今晚母親怕是干脆心灰意冷不喝藥了,可是明天她還會喝的啊。
是以今晚她必須得想辦法。
她這么小年紀,也沒個可用的人,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蕭敬遠了。
可是經過了前面那兩次,蕭敬遠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根本不會來了?
阿蘿站在窗欞前,望著外面飄落的雪花安靜地落在窗欞上,她不免攥緊了小小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