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qū)幨蠎阎碜? 自然不好熬夜, 是以寧氏早早離席了,阿蘿也趁機陪著母親要回去。臨走前, 她悄悄地拽了拽哥哥衣角,小聲囑咐說:“等會兒你勸父親早點回去, 莫要喝多了。”
葉青川微怔了下, 顯然是對于自家妹妹這心思有點意外, 不過他很快明白過來, 點頭道:“好, 我知道的。”
陪著母親回到房中,阿蘿便借機困了自己溜走了,獨留了母親在房中。
她想著, 若是父親回來,兩個人豈不是正好能睡作一處?
如此等了半響, 總算聽得父親腳步聲, 知道這是回來了,她連忙支起她那專會聽墻根的耳朵, 仔細(xì)地聽著父母的動靜。
先聽得父親進(jìn)了門,母親帶著丫鬟一起扶著他上了榻,之后母親好像親自蹲在那里幫著父親脫了靴子。
父親顯然是酒喝多了, 便臥倒在榻上。
母親便吩咐丫鬟,取來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醒酒湯, 親手喂他喝。
阿蘿聽得這一番動靜, 不免暗暗嘆息, 想著以前只以為母親為人冷淡,如今看來,其實對父親真是溫柔小意,好得不能再好了。
這個傻爹啊,怎地不知道珍惜,溫香軟玉,大好年華,跑那鳥不拉屎的南疆做什么!
正想著,就聽到父親粗嘎低啞的呻聲。
她頓時瞪大了眼睛,心里想著,難道是?
當(dāng)下又細(xì)細(xì)去聽,卻聽得父親那粗啞聲響漸漸摻雜了些許痛苦。
她臉上脹紅,不由得捂住了臉,看來果然是了。
正松了口氣時,又聽到母親嘆道:“便是大伯和三弟勸著,你好歹也少喝些,強似現(xiàn)在,喝多了,也是自己難受。”
那聲音溫柔備至,綿綿軟軟,頗有些心疼。
“我知道……我只是……高興……”父親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母親又嘆了聲,之后仿佛用手,幫著父親輕輕按壓著什么,父親便發(fā)出低而滿足的聲音。
阿蘿支著耳朵,睜大眼睛,繼續(xù)竭盡全力聽墻角,不敢放過一絲一毫動靜。
漸漸地,她聽到母親的氣息仿佛比之前重了。
當(dāng)下咬了咬唇,暗罵父親:“真笨,累壞了我娘怎么辦呢!”
也是巧了,她剛罵完這句,就聽得父親忽而道:“蘭蘊?”
那聲音里頗有些驚詫,仿佛才看到母親似的。
母親原本按壓的聲響便停了下來,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呼吸頗有些急促。
阿蘿是完全看不到這兩個人怎么了,只聽著那動靜,不免心急又無奈,恨不得撲過去戳了窗戶紙,看看他們到底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靜默了多久,父親仿佛伸手一拽,之后母親便發(fā)出低軟的一聲驚呼,接下來就是身體倒在榻上的聲響。
“這下子可是成了吧!”阿蘿高興得險些想拍床。
可是她卻是高興早了,兩個人在榻上仿佛翻滾了一番,父親便突然啞聲道:“仔細(xì)些,你如今懷著身孕。”
之后,他仿佛便起身了,嘴里還道:“也是我剛喝多了酒,竟是犯渾了,你如今懷著身子,我聽娘說了,你之前胎相不穩(wěn),要好生養(yǎng)著……我,我剛才有沒有……”
他略顯急促地道:“我有沒有弄疼你?”
原本母親的聲音還是綿軟溫柔的,如今卻是有些泛涼:“沒。”
阿蘿聽著這話,便有些著急了,想著不是過了三個月就沒事了嗎,況且最近母親好好養(yǎng)著,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父親怎地忽然操心起這種事來?
“我……”父親聽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母親卻是利索地起身了,一邊叫來丫鬟收拾著,一邊淡淡地道:“你好好歇著,我也有些累了,讓絲珮在這里伺候你。”
說完,她竟然是出門而去了。
“你趕緊去追啊,去追啊!”阿蘿暗暗焦急。
顯然母親是有些惱了。
也許是因為父親拒絕了她,也許是因為她也顧慮著自己懷孕的事?
阿蘿頹然地躺倒在榻上,想著隔壁獨守空床的父親,以及在關(guān)鍵時候被父親停下來羞愧而去的母親,不由嘆息連連。
想著瞧父親今日言行,動不動那雙眼就看母親,看向母親的目光,也是飽含著期盼的,看起來不是對母親無情。
然而卻怎么如此不知趣,關(guān)鍵時候,竟然把母親推開了?
他也不想想,一個女人懷著身子還要跑過來給你按壓解酒伺候的,你還不趕緊該干嘛干嘛!
真是傻!
如此看來,也難怪父親上輩子生生地和母親離別數(shù)年,最后回來時,佳人已經(jīng)是香消云隕,從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見!
如今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撮合這二人,再不讓他們遭受上輩子那般遺憾。
這么想著的時候,也不知道怎么又記起了蕭敬遠(yuǎn)。
她十七歲時懷孕產(chǎn)子,便遭遇了那般事故,從此后再不見天日,也不知道后來的蕭敬遠(yuǎn),到底是和旁人一樣娶妻生子了,還是從此后背上克妻之名,一生一世孤身一人。
低頭想這個時,心里竟覺無比惆悵。
他那樣的人,合該有個絕世佳人,溫香軟玉,陪他一生才好。
阿蘿就這么胡思亂想著,一會兒覺得應(yīng)該撮合父親和母親好生在一起過日子,一會兒又覺得應(yīng)該拆散蕭敬遠(yuǎn)和那個什么孫尚書還有左繼侯府家小姐,想著想著,終于慢慢沉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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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睡來都是夢,夢里,一會兒是母親又出事了,父親痛聲大哭,她掐著腰在旁邊指著父親鼻子罵道“活該你笨,誰讓你不知道哄女人”;一會兒又是蕭敬遠(yuǎn)孤苦伶仃地站在那雙月湖旁,對著旁邊柳樹落下的翩翩秋葉發(fā)呆,她又跑過去,掐腰怒道“活該你傻,都說了不讓你娶那什么左繼侯府家的女兒,你非看中了人家,如今可好,她吃個橘子燒個香噎死摔死了,你壞名聲落下了”。
如此反復(fù),一會兒是爹,一會兒是蕭敬遠(yuǎn),可把夢中的阿蘿累得不輕,到了第二日醒來時,阿蘿竟覺得腰酸背痛。
醒來后,她茫然地坐在榻上,良久后,終于有了計較。
有些事是她必須要干的,該撮合的去撮合,該拆散的趕緊拆散了。
于是當(dāng)下,她先問了魯嬤嬤:“我爹呢?”
“一早醒來,正在院子里打拳呢。”
“打拳?”阿蘿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既知道打拳,怎么就不知道跑過去我娘房里,噓寒問暖一番,趁機摟著哄哄?”
“姑娘說什么?”魯嬤嬤沒聽清。
阿蘿連忙搖頭:“沒什么,我先洗漱了,然后過去看看我爹。”
這邊阿蘿匆忙洗漱穿衣,待到過去的時候,卻見父親已經(jīng)打完拳,剛剛洗過,一臉的神清氣爽。
“阿蘿見過爹爹。”阿蘿一改剛才暗中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此時已經(jīng)是一臉的乖巧。
“阿蘿起得真早。”在他印象中,阿蘿還是那個早間醒來會哇哇啼哭的小奶娃兒。
“阿蘿起得不早。”阿蘿歪頭笑著道:“母親起得才早。”
“哦,你母親已經(jīng)起來了?”一聽阿蘿提起母親,葉長勛連忙往正屋方向看過去。
阿蘿自然將一切看在眼里,暗中笑了下,嘴上卻是故意道;“是啊,母親夜里每每不得好眠,晨間也起得早。”
“為何?”葉長勛頓時皺眉。
“我也不太懂啊……”阿蘿故意拖長了尾音:“不過呢,我好像聽母親提起過,說她夜里一個人,總覺得冷,還時常做夢。”
“竟是這樣?”葉長勛的眸中,顯見的是擔(dān)憂和心疼。
阿蘿心里暗暗得意,哼,你既也知道心疼母親,那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大伯母暗中害母親的事,我還瞞著沒說,若是你知道了,豈不是悔恨死?
于是她故意又道:“我還聽說,母親夜里每每對著燈盞發(fā)呆,有時候喃喃自語,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她說出這話后,葉長勛沒有搭腔,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眸中頗有些糾結(ji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蘿當(dāng)下便故意重重地長嘆口氣:“我有時候也睡不著,因為一個人躺在那里,害怕,也覺得沒意思,總覺得有人陪著才好呢,只是魯嬤嬤非說我如今大了,并不陪著我!想想,或許母親和我一般,要人陪著才好呢!”
葉長勛聽這話,皺眉,看看阿蘿,再看看正屋方向:“你母親是大人了,自然和你不同。”
阿蘿噘嘴:“大人小孩都一樣,一個人睡,都會害怕的!”
葉長勛一時被噎住了,抬頭望向正屋方向,竟隱約看到那里一絲纖柔的身影晃過窗前,不免一愣,竟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