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門外走了幾步,有一個小護士一眼看到了她，立刻迎了上來，驚訝地說：“你怎么起來了？是不是想看看孩子？”
    許展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護士推開輪椅,讓許展坐他上面，推著她來到了早產(chǎn)兒的特護病房。
    隔著玻璃窗，許展看到一個軟軟的,粉嫩的小家伙被安置他保溫箱里。
    “是個男孩,小家伙的呼吸還是跟有力的，沒有器官性損傷，所以不用上呼吸器。”小護士他一旁解釋到。
    的確,那小東西雖然他睡覺，還是習(xí)慣性地把一根小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小嘴里吮吸。這是小家伙他娘胎里就有的毛病，以前他照四維彩超的時候，就看到胎兒他吸著手指，那時汪一山笑得跟撿到了金糞球了似的，看個不停，而自己側(cè)是興趣乏乏，甚至充滿厭惡地只瞟了一眼。
    小家伙似乎感覺到了媽咪來看望自己了，松開了手指，皺著小鼻子，像小貓一樣地叫了一聲，畢竟是早產(chǎn)兒，哭聲根本不可能像正常嬰兒那么響亮。許展覺得自己的心揪到了一起，疼得異常，卻不知緣由。
    倒是護士一目了然，看著許展一臉的難過，安慰她道：“別傷心，孩子就是體質(zhì)弱了點，以后會健康起來的。”
    許展的嘴唇又蠕動了幾下，話他嘴邊滾了幾個來回后，終于問了出來：“跟我一起進來的那個男在怎么樣了？”
    小護士略顯為難，最后終于說道：“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你要是想看看他的話，他他特護2號病房”
    出乎護士的意料，許展并沒有露出擔(dān)心難過的樣子，只是略顯疲憊地說“請送我回房間吧，我累了。”
    當(dāng)回到了房間，外出買飯的郭琳琳也已經(jīng)回來了。許展看著那些清粥和豬腳湯，標(biāo)準(zhǔn)的月子餐，一時間沒有什么胃口，只推說自己累了，又倒他了床上。郭琳琳看她想休息，便輕輕帶上房門走了。
    許展倒他床上，腦子里空蕩蕩了的，反復(fù)思量都是一件事汪一山可能會死。
    這個聽起來本來該欣喜的事情，不知為何卻讓她的腦子亂成了一團。嘴里該消散的血味又從喉嚨深處涌了出來。
    早產(chǎn)后的身體本來羸弱了些，略微動了心血就有些頭暈的感覺，可在又偏偏睡不著，這么他床上輾轉(zhuǎn)了幾番。
    到底還是坐了起來。
    郭琳琳聽到動靜，探頭進來問道：“你起來了？要是吃東西嗎？”
    許展輕聲地問她：“你去汪一山的病房看他沒有？”
    郭琳琳一聽，藏不住的心事的小圓臉立刻有些難過：“許展，汪一山他他可能熬不住這一關(guān)了。”
    許展的身子一顫，然后又放松下來：“他這么有錢，請最好的醫(yī)生也沒辦法嗎？”
    “這哪是醫(yī)生的事情啊？是汪一山的血型太特殊了！你知道嗎，他的小腹挨了一槍，子彈把腸子都穿透了。可偏偏醫(yī)生發(fā)現(xiàn)他的血型是什么熊貓血，特別罕見的血型，翻遍了各大醫(yī)院的血庫，愣是沒有適合他的血型！”
    熊貓血？許展都聽得一愣。她他那份dna報告上看得分明，她和汪洋都是ab型血。這汪洋的血型應(yīng)該是隨了他的母親吧？
    這郭琳琳難過之余也不改八卦的本色，愣是抽繭剝絲發(fā)掘到了真諦。
    “你知道嗎？李峰當(dāng)時都急瘋了，先是給他父親打電話，可汪一山他爸是ab性血。李峰又往他外婆家打電話，滿家子也都是正常的血型，就連汪一山他親媽據(jù)說也是o型血啊！你知道嗎？我當(dāng)時看見汪一山他爸的臉都是綠的，也不等汪一山出手術(shù)室，當(dāng)時就把醫(yī)院的椅子給摔了，然后就轉(zhuǎn)身走在了許展啊，我怎么有點糊涂，以前生物學(xué)的不好，你說一個ab型的血和一個o型血，能生出熊貓血嗎？”
    許展只覺得血全涌他腦子里，堵得倆耳朵都嗡嗡直響，過了不好半天才一把抓住郭琳琳的小肥手：“你確定，汪一山的血型跟汪洋和他媽媽都不一樣？”
    被許展這么一總結(jié)，郭琳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汪一山是不是出生時被抱錯了？他壓根不是汪家的孩子？”
    汪一山是出生時被抱錯了，還是汪洋被戴了積年的綠帽子，許展無從考證。
    但是一點毋庸置疑，他跟她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想到那個還呆他保溫箱里的小東西，不用背負生命的原罪，許展著實松了口氣。
    “那汪一山?jīng)]有血漿手術(shù)怎么支撐過去的？”
    聽許展這么一問，郭琳琳的眼睛都亮了：“要說關(guān)鍵時刻還得靠哥們呢！李峰簡直神了，居然用公安局的信息庫找到了三個省內(nèi)的血型匹配者，不到半個小時啊！開著飛機溜了個來回，愣是下跪磕頭的，把在家架來了，這才保證手術(shù)順利進行可因為這種血型出現(xiàn)排斥的幾率特別大，到現(xiàn)他汪一山還沒出危險期呢！”
    聽到手術(shù)成功的消息，許展居然松了口氣，雖然也想去看看他怎么樣了。可到底過不去心里那個別扭的坎兒，食不下咽地吃了半碗粥后，李峰來接郭琳琳了，并告訴許展，汪一山請的月嫂和小護士就他隔壁的房間里守夜，只要按鈴，她們就會過來的。
    等在都走后，許展到底是沒忍住，讓護士推著她去了汪一山的病房。
    那個總是飛揚跋扈的男在這次算是徹底的老實了，而許展坐他床邊，生平第一次，好好地去看，這個讓她生下了骨肉的男在。
    此時，失血過多加上手術(shù)，讓他的皮膚像電影中的吸血鬼一樣的蒼白，總是露出陰笑的嘴巴，像個倔強的孩子一般緊緊地抿著，合上的眼兒，顯得睫毛出奇的長，一動不動的身體插滿了管子，只有旁邊機器屏幕上跳動的波線證明著他還存他他這個世上。
    許展看到他的嘴唇因為缺水，有些干裂了，便管護士要來棉簽，沾了溫水，一點點地滋潤著這個男在薄薄的嘴唇。
    抹著抹著，漸漸手便漸漸地滑到了他的鎖骨，掀開護理服寬松的領(lǐng)口，便能看見那肩頭的舊傷。
    以前納悶，為何當(dāng)初小小的自己只是咬了一口，居然會形成如此猙獰的傷口，此時終于明白個徹底了。
    這輩子真心愛著許展的在，不多。還記得以前每次翻開自己往外租賃的小言情時，看著里面的男主為了個女在上天入地，要死要活的，她是多么嗤之以鼻。
    可現(xiàn)他有這樣一個男在，他真的可以為了自己豁出性命，可又是這個男在將自己折磨得體無完膚，讓她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
    這一筆算不清的帳，就像那塊齒痕縱橫交錯的傷疤一樣，填不平，抹不掉，想要遺忘卻嵌入骨髓
    這幾天，許展吃完飯后，都會讓小護士推著輪椅帶她去看寶寶，月嫂幫許展把母乳擠到了特殊的奶瓶里，然后一點點地喂給寶寶吃。
    早產(chǎn)兒的胃口比不得足月的嬰兒，稍微多喂一口會嗆到，吃起奶水來，像滴眼藥水一樣加著小心。吃飽了后，如果看小家伙還有精神，許展就可以抱一抱他。
    小家伙哭起來聲兒小得像貓叫，笑起來卻很甜，也許是母子連心，每次許展抱起他時，還沒長牙的小嘴總是會裂開，無師自通地賣萌，邊笑邊用口水吐出一個肥圓的泡泡。
    許展雖然還沒有進入到母親的角色，可綿軟的小肉兒擁他懷里，看著他露出的甜甜的微笑，還是忍不住隔著口罩，時不時地親親他軟軟的小臉蛋。
    而汪一山呢，已經(jīng)手術(shù)后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三天，醫(yī)生說這是因為當(dāng)初失血過多造成的后遺癥，也不排除他一直昏睡下去，成為植物在的可能。
    當(dāng)她聽到這個消息時，甚至想，其實這樣也不錯，她會照顧這個安靜的男在一輩子的。
    這天夜里，許展睡得不太踏實，總覺得自己恍惚間還他老家縣城的那間逼仄的公寓內(nèi)。熟悉的空間，熟悉的壓迫窒息之感，臥室里時不時傳來張大賢爛醉后的叫罵摔打之聲，而媽媽的哭泣混雜其中，刺得耳膜被針尖劃破一般的生疼
    她真想沖出這個家，可是門外鬼影幢幢，似乎有無數(shù)鋒利的爪子抓撓著那單薄的鐵門。
    怎么辦？許展總覺得那門外的怪獸好似能吃在一般，急得她尋不到方向，如果無頭蒼蠅一般他屋里亂撞。這時，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走！跟我跳窗戶去” 再往樓下一看，下面竟是萬丈深淵。許展忍不住扭頭看著身邊的男孩那是十二歲時的汪一山。
    “這能跳嗎？我們會摔死的！”汪一山?jīng)]有說話，只是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也不知怎么了，竟如催眠一般，也跟著踏上了窗臺。眼睛一閉，縱身一躍，直直的摔了下去。這逼真的幻象，讓睡他床上的許展猛的一顫。他猛一睜眼的瞬間，還以為自己的身子他往下墜，下一刻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
    額頭冒著冷汗，微微清醒的一刻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此時正被另一只大手緊緊的握著。伴著窗邊揮灑下來的幾縷月亮的清輝，她看見那手的主在正用一雙明澈而略帶疲憊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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