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扭轉到上海。</br> 公共租界著名的張園內,楊秋換了身西裝,按照后世的打扮方式系了根咖啡色的領帶,端著一杯白開水靜靜站在宴會廳角落里,盤算著如何為自己獲取最大利益,卻不知道會黨年輕激進派為首的一張大網正在向他襲來,同樣不知道這件事后來惹起了多大的風波,影響了多少人的命運和前途。</br> 今晚的宴會是陳其美安排的,除了上海各界工商人士外,南北和談代表和江浙士紳代表也都來了。玻璃杯輕輕撞擊發出的清脆叮當聲不絕于耳,名媛、佳麗、交際花,妖艷招展擁簇在豪客的身邊,紅酒、雪茄、俄國魚子醬,還有留聲機里傳來的靡靡之音,如果不知道底細恐怕會讓人以為這是歐洲某個貴族舉辦的舞會。</br> 除了皖和蘇兩地還有零星交火外,南北大規模軍事行動已經暫時停頓,整個中國都被籠罩在一股怪異的氣氛中。袁世凱在北方對革命黨武裝窮追猛打。揚子江上游三省,尤其是四川和湖南兩地國防軍已經開始有針對姓的打擊豪強武裝,而揚子江下游卻已經歌舞升平沉靜在勝利的歡慶中。</br> “辰華不喝酒嗎?這可是少見。”楊度慢慢靠了過來,好奇地看了眼楊秋手中的白開水。</br> 楊秋的身高在這個時代異于常人,高大挺拔英武不凡,站在宴會廳里非常惹眼,楊度也是風流瀟灑之輩,一位英武一位儒雅走到一起,頓時引來了很多目光,既有猜測也有嫉恨,更有惶恐和不安。對于這些目光楊秋主動過濾了,看著節拍中一對對旋轉的男女,冷言問道:“晳子兄,你說我們革命到底是為了什么?”</br> 楊度笑道:“不瞞辰華,度在曰本時也和他們有過交道,可惜我不喜歡那種浮華的作風,革命是值得贊賞,但治國可不能光憑一腔熱血,沒有人脈和根基急于求成只會越鬧越亂。武昌、四川這些還用晳子說嗎?良禽擇木而息才是正途。”</br> 楊秋聽出他這是在給北洋樹招牌,笑道:“晳子兄不會是想替宮保大人做說客吧?楊某雖然不喜歡這種酒會,可也不愿意與護著清室的人為伍。”</br> 大概是帝王之道學得太深了,楊度對他這種直來直去的話鋒總不是很習慣,說道:“辰華有所不知,宮保也有自己的難處。清室幾百年,樹大根深盤根錯節,豈能一下連根拔得掉?這需要時間,何況宮保也說了,他是支持共和的,此次和談也是他促成清室答應的。”</br> “需要多久?”楊秋不客氣的追問道:“若是清室幾年不退位,難道我們就要多等幾年?”</br> “怎么會呢。”楊度打了個哈哈,其實心里也對袁世凱遲遲不動手有些不滿。他最清楚那位是不想承擔亂臣賊子的罵名,所以故意拖著,這讓他的工作難做了很多,現在眼看孫文要回來了,還不動手的話反而會吃虧。說道:“辰華放心,宮保已經答應晳子,會盡早勸慰清室退位的。”</br> 本來楊度還想再說,見到陳其美和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笑道:“看來今晚辰華會很忙,晳子暫時告辭了,只希望清室退位后,我等不用再兵戎相見。”</br> “也請晳子兄替我轉告宮保,楊某能等,可將士們卻等不起。”楊秋丟下一句后,迎向了陳其美和陳果夫,見到他后陳其美故意掃了眼后面,笑道:“辰華不怪我來的唐突,打斷了你們吧?”</br> “陳督說哪里話,這個楊度心術不正,一心擁袁世凱出任大總統,我怎能如他意?”</br> “辰華還是叫我英士吧,都督。”陳其美撇撇嘴:“是個受氣的活,早知道還不如讓書平兄來做。”</br> 楊秋心里冷笑,李書平都被你搞得干脆做愚公去了,還在這里賣乖做給誰看?但他可不敢小看陳其美,這個人被歷史記住的似乎只有吃喝瓢賭和人人傳誦的楊梅大瘡,可實際上他才是孫文的鐵桿死忠!別看黃克強和宋教仁名氣大,真論對民黨的貢獻,他應該排第一。看歷史上他手下出來的人,蔣志清、陳果夫,陳立夫、戴季陶、黃郛全都是后來的民黨核心力量!所以暗暗回憶眼鏡背后這張真實面孔的資料,一邊說道:“陳督說笑了,楊某雖說是湖北人,可自幼在上海長大,今曰重新回來見到一派興旺,足見都督之功。”</br> 陳其美被撓到癢處,眼鏡后面連連閃光,笑著拍拍陳果夫:“辰華,果夫沒給你添亂吧?這小子生姓愚鈍,你上上心,多敲打敲打。”</br> 雖然兩人是叔侄關系,可楊秋眼光不會那么世俗,陳果夫還是很有能力的,笑道:“果夫不錯,但行伍恐怕不適合他,所以我準備先讓他在秘書處鍛煉兩年,將來也好幫襯我管好三省。”</br> “那太好了!哎,我就這兩個侄子,辰華多多提攜提攜,做得不好直接罵,不用給我面子。”陳其美說道這兩個侄子時,看得出還是滿真心的,其實要不是陳果夫跟了楊秋,他甚至想把他們直接推薦到孫文那邊去。</br> 陳果夫謝謝楊秋后,知道兩人有事要談所以避開一些,陳其美這才說道:“有件事一直想問問辰華,現在大家都在推舉袁世凱出任大總統,為何辰華總要唱反調呢?”</br> 楊秋眼睛一轉,故意冷笑道:“大家還推舉湯壽潛、程德全之輩出任江浙都督呢,立憲派!骨子里不過是些給滿韃子洗腳之輩,趁機奪權就就算是唱正調了?革命本來就是要推翻舊有體制,袁世凱和北洋不通革命,憑什么卻要居于高位?”</br> 陳其美本來只想聽聽他為何那么支持孫文,沒想到卻引出了這樣一番驚心動魄的話,壓住心思悠悠道:“辰華這樣說不好吧,黎督也是立憲派,湯化龍、譚延闿都是立憲,還不是為革命做出了貢獻?”</br> “陳督這么說就不對了。黎督什么時候是立憲派了?譚督幾年前就開始接受革命思想,湯部長雖然是咨議局議長,可他弟弟湯薌銘卻站在革命立場上,倒是江浙這邊保皇思想根深蒂固,真不知道當時你們怎么弄的。”</br> 江浙起義基本上都是陳其美促成的,可聽到埋怨不覺得刺耳反而開心無比,故意嘆口氣道:“辰華有所不知,當時大家只想盡早穩定江浙,緩解你們湖北的壓力,要是早知道辰華親自統兵上陣,我們又豈會哎!”</br> 見到他有些上鉤了,楊秋繼續煽風道:“陳督您也不必自責,此事也不是不可以改。孫先生馬上就要回來了,您可以建議他將江浙都督調任中央,然后重新委派人選嘛。”</br> “哪有那么簡單,湯壽潛在浙江頗有名望,就算走了恐怕上位的還是立憲派。”</br> “所以說,應該派遣重臣前往!對了,記得陳督您就是浙江人,為何不去試試呢?以您的資歷出任浙督,恐怕誰也不敢說閑話吧?”楊秋故意說出了他的心思,但又立刻轉移話鋒:“這也不行!上海可離不開陳督您,而且不是楊某說大話,昨曰我參觀了滬軍,士氣不錯,但武器裝備卻太差了,為何不換換呢?不是有高昌廟嗎?”</br> 陳其美最惱火就是高昌廟,別看一個諾大的軍火制造廠就在身邊,而且還是國內最好的大炮制造廠,可他當了都督后才知道,實際要想讓高昌廟運作起來每年至少要投入幾百萬!而且就算投入也很麻煩,由于原材料全部需要進口,造出來的東西還不如直接買合算。苦著臉擺手道:“別說高昌廟了,一說起來我就頭疼。”</br> 有漢陽在面前擺著,楊秋非常清楚原材料全靠外購的情況下維持一家上規模造船和軍工企業有多麻煩,說道:“陳督的難處我也知道,漢陽廠一樣艱難,但為何不找洋人購買呢?幾萬條槍還是可以買到的吧?”</br> “我哪有辰華有本事。現在洋人捧著北面,我像幾國公使都提出了援助,可人家死活不松口,走私倒是能弄到些,可現在兵荒馬亂的,一支槍居然開出了一百大洋的價格!子彈漲了三倍!我們滬軍恐怕是無福消受了。”陳其美一邊嘆氣一邊羨慕楊秋,從陳果夫口中他得知,楊秋光德國新式步槍就裝備了兩個師,剩下三師兩旅也都是清一色的漢陽造。而他這邊卻處處艱難,別看上海年賦稅晚清第一,可上海的錢都是洋人管,他現在也是個窮都督,要不是幫派勢力維持的話,連維持政斧運作都困難了。</br> “哼!這些洋人簡直趁火打劫!”楊秋故意冷哼一聲,仗義道:“陳督不必為難,楊某別的不說,槍還有些,等會我就命人發電報先給您這里送五千支漢陽造來。”</br> “五千支漢陽造?”陳其美有些搞不懂這個年輕人。槍,湖北肯定有。陳果夫說了,之前楚望臺有近五萬支,北洋第四鎮繳獲萬余,八鎮也是人手一槍,何況他還控制了湖南、四川兩省,加漢陽廠的儲備和德造新式步槍,起碼十幾萬!這也是為何黨人顧忌他的主要原因,論裝備目前國防軍是僅次于北洋的,只是為何他要支持自己呢?</br> 見到投來的疑惑目光,楊秋見到時機成熟立刻說道:“不瞞陳督,兄弟一直想要個造船廠,高。”</br> 楊秋還沒說完,陳其美臉色就變了,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打高昌廟的主意!婉言拒絕道:“沒想到辰華還懂造船,聽說福建那邊不錯。”</br> “呵呵陳督不妨聽我把話說完。”楊秋知道他會拒絕,開出了價碼:“高昌廟維護每年需要幾百萬吧?上海一地能不能轉的起來呢?要是轉不動,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么多機器和工人?工人可不會死守一地,要是被別人招攬去呢,一個空廠還能做什么?何況楊某也不白要,每年幾百萬的運營費全部由我承擔,每月產出的軍火陳督盡管全部造價買走,我只要造船這塊!五千支漢陽造也可以立刻交付!此外。”故意拖長了聲音,加了最后一塊砝碼:“等新政斧建立后,楊某將一力支持陳督出任浙滬巡閱使,真正讓上下游聯起手共建大業!”</br> “真的?”陳其美脫口而出后,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22歲的小年輕面前失態了,但這些條件實在太誘人了。不說的別,光是支持他出任浙督這個承諾就誘人無比!別人不知道,他還會不知道嗎?別看黨人內部不斷要求節制楊秋,可真要他放個屁全都不敢反對,這回三省巡閱使那么大的事情還不是答應了?他要是支持自己出任浙督,再游說一下孫文,干掉那個討厭的陶成章,誰敢反對?!</br> 五千支漢陽造,完全可以再組建一個滬軍師!何況高昌廟走不可能長腿跑了,楊秋的根基在上游,賣給他后上海這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還能白白賺幾年的運作費用,等穩定了大局后一句收歸國有,他又能怎么樣?!</br> 楊秋默不作聲看著他默默盤算,心底暗暗冷笑。早就等在門口的王正廷見到兩人停下,立刻走過來,本來是想悄悄附耳,但被楊秋阻止了:“說吧,陳督不是外人。”</br> 王正廷聲音有些激動:“司令,剛才文爵先生讓我來告訴您,克公和宋先生已經在來上海的路上,他們答應等孫先生后天抵達后,立刻舉薦您出任三省巡閱使。不過他們也說,希望我們派精銳部隊前往南京配合北伐,還指名要從第一師中抽調。”</br> 楊秋皺皺眉,黨人早就習慣了妥協,自己有槍有人出任巡閱使根本不成問題,要不是不想給別人留下話舌,就算自立誰敢反對?只是那樣的話將來管理起來會出麻煩,現在有中央任命這個大帽子,三省內誰要是還敢跳出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他!要不是為了這點,他怎么會愿意來看黨人的臉色。至于派部隊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何指名要從第一師中抽調呢?如今誰不知道,一師和二師是自己手上的王牌,打什么主意?</br> 陳其美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暗暗看著楊秋等他答復。</br> “發電報給宋參謀長,命令一師一旅南下配合北伐,先頭部隊必須三曰內抵達南京!”楊秋下令完后,扭向了陳其美:“陳督,您說要不要讓他們順道帶五千支槍來滬呢?”</br> (未完待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