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又發(fā)生了一件事，嚴格地說根本不算事，但在官場就是這樣，領(lǐng)導之間關(guān)系和諧時一切好商量，一旦上升到原則高度，好商量的事也不好商量。
    耿石濤把朱正Y叫到辦公室說了兩點，一是為盡快熟悉三灘鎮(zhèn)情況，每周至少有三天時間到各個村、場以及企業(yè)調(diào)研，車輛要相對固定，確保做到隨叫隨用；二是打算把原來在H桐鎮(zhèn)為他開車的司機弄過來。
    鄉(xiāng)鎮(zhèn)配車沒有具T標準，一般來說與經(jīng)濟發(fā)展狀況也就是財力有關(guān)，財大氣粗者如H海鎮(zhèn)、青云鎮(zhèn)，每個鎮(zhèn)領(lǐng)導都配有專車，而三灘鎮(zhèn)人窮氣短，一共只有三輛車，其中一輛還掛在財政所名下。
    以前丁書記講究四平八穩(wěn)，凡事好商量，用車問題上也很注意，不給班子成員留下獨霸一輛車的感覺，譬如每周回城，他總叫肖遠山或秦副鎮(zhèn)長同車。丁書記做表率，牛好文也照章辦事，回城總拉上紀舟或胡委員。
    方晟那邊反正每周五晚上趙堯堯就開車來了，很少搭車。六個人坐三輛，又寬松又顯得團結(jié)。
    耿石濤要打破原有的默契，一方面在情理之中，畢竟絕大多數(shù)鎮(zhèn)書記都有專車，再窮不能窮領(lǐng)導嘛；另一方面是給方晟出難題，我書記就要專車，你鎮(zhèn)長怎么辦？也霸占一輛，讓其他五個班子成員擠擠？還是六個人用兩輛？
    相比之下司機問題更微不足道。
    官場里有個說法：領(lǐng)導換崗位、換地方甚至換老婆都不是問題，就是不能換司機。一個善解人意、忠誠老實的司機對領(lǐng)導來說太重要了，有的事領(lǐng)導不好做司機做，有的話領(lǐng)導不便說司機說，有的禮物紅包領(lǐng)導必須拒絕，一轉(zhuǎn)手司機代收，這些都很平常。
    在司機使用上，不用前任領(lǐng)導司機也是行規(guī)，就好像再婚一樣，心里總有些疙瘩。因此耿石濤離開H桐鎮(zhèn)后，司機日子很不好過，聽說有可能被清退。
    按慣例鎮(zhèn)級G部調(diào)動不帶司機，但一般來說司機都不是正式編制，平時在基本生活費的基礎上按里程拿補貼，因此打聲招呼也非難事。
    關(guān)鍵是這個招呼要跟鎮(zhèn)長打。
    鎮(zhèn)長負責費用審批，司機里程補貼也不例外。
    耿石濤初來乍到，找個機會隨便說一下，方晟本著處好關(guān)系的原則不會不同意。可兩人第一次黨委擴大會就鬧翻了，耿石濤拉不下臉，只得通過朱正Y轉(zhuǎn)達。
    朱正Y能有什么好話，當然鼓動方晟不答應。
    “如果同意H桐鎮(zhèn)專車司機過來，等于默認他享有專車，那你怎么辦？其他班子成員怎么辦？萬一哪天大家都要用車，還不得打起來？”
    方晟皺眉：“一共就三輛車，他也好意思開口？年紀大了臉P越來越厚？”
    “我怎么對他說‘不’？”朱正Y笑嘻嘻問。
    方晟想了想，道：“你告訴他，我的意見是司機班三名同志駕齡長、經(jīng)驗豐富，足以勝任當前需要；至于車輛安排，調(diào)研期間可以相對固定，但以后還得由黨政辦統(tǒng)籌安排。”
    “他要是發(fā)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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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那就提J黨委擴大會討論！”
    耿石濤雖然滿肚子火，X口又疼了起來，但還是抑制住情緒——這點Jmao蒜P的小事真拿到黨委擴大會也是自取其辱，別看目前除了方晟個個對自己貌似尊敬，碰到切身利益哪個會讓步？鬧翻了又如何，反正班子成員的任命權(quán)在縣里。司機的事自然沒辦成。
    人代會結(jié)束沒J天，浩瀚風電H海沿海風電項目組來到H海。項目組由集團副總肖蕭捷親自帶隊，副組長是市場部俞副總和技術(shù)部王副總工程師，其他則是法務、市場管理、地質(zhì)、氣象、環(huán)保、電力等各方面專家共二十多人。
    接洽后項目組兵分兩路，俞副總和法務、市場管理方面的人留在縣城，洽談縣級層面配套政策、項目貸款以及運營等事項，肖蕭捷則率人來到三灘鎮(zhèn)，立即開展施工前的準備工作。
    按之前的分工，肖遠山負責風電對接工作，當下抖擻精神進行接待，當天故意撇開方晟，請耿石濤出席歡迎晚宴。第二天起扔下其它工作全程陪同，還特意拉上擅長喝酒唱歌的侯明參與。
    第三天傍晚，肖遠山灰溜溜來到方晟辦公室，氣憤憤道：
    “那幫兔崽子太難伺候了，我盡心盡力全程跟在PG后頭兩天，半句好話沒有，反倒要求方鎮(zhèn)長您親自過去，說不想再見到我……這算啥事兒？沒地方配合，拆遷、移墳、測量、運輸一大攤麻煩，憑那幫兔崽子搞mao啊！”
    方晟微微一笑。
    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早在他意料之中。肖遠山等人畢竟長期在最基層的鄉(xiāng)鎮(zhèn)，頭腦里所謂休閑放松無非是喝酒、唱歌、洗澡，若帶點顏Se加個異X按摩。浩瀚風電是群什么人？項目組大半是碩士、博士，三分之一有過海外留學經(jīng)歷，而且J乎所有人都到歐美培訓、考察觀摩過風電項目，人家玩過的東西肖遠山都沒聽說過，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嗎？
    可你們歡迎晚宴不通知我一聲，這會兒溝通出問題了才跑過來，算J個意思？
    方晟面露為難之Se：“不太好辦吧肖鎮(zhèn)長，我目前主抓改制和觀光帶兩塊已忙得天昏地暗，再cha手風電好像……”
    肖遠山暗罵只是請你打個圓場，了解一下對方到底需要什么，又不是真的介入，不過耿石濤身為書記不便過問具T事務，還非得鎮(zhèn)長出面。遂勉強笑道：“分工不分家嘛，方鎮(zhèn)長負責全面工作，哪項工作不能管？”
    方晟順勢道：“說得也是，既然風電項目組來了，就是當前三灘鎮(zhèn)的中心工作，必須集中力量抓到位，為上半年配套企業(yè)落戶打下良好的基礎。嗯——這J天觀光帶測繪、景區(qū)農(nóng)戶田畝摸底和基礎建設規(guī)模評估等工作已到尾聲，G脆把正Y充實到你手下，年輕人容易溝通J流嘛。”
    P話，侯明難道不是年輕人？人家照樣沒給好臉Se。肖遠山腹誹道，但方晟明擺著作為J換條件，還真沒法拒絕，只得G笑道：
    “正Y同志的工作能力和責任心眾所周知，請都請不到，當然舉雙手歡迎。”
    方晟微笑道：“項目組住在哪兒？”
    “快捷酒店，包了兩層，每人一個房間，真他M的
    奢侈！”
    方晟獨自來到快捷酒店，查到肖蕭捷的房間后直接敲門，過了會兒房門打開，一個神情倨傲、目光銳利精明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面前，雖然晚飯后一個人在房間，還穿得很正式，隨時準備會客的樣子。
    “我是三灘鎮(zhèn)鎮(zhèn)長方晟。”
    肖蕭捷點點頭：“請進。”
    房間里很整潔，看不到臟衣F，行李擺放得整整齊齊，桌上筆記本電腦正開著，屏幕上顯示著動態(tài)氣候折線圖。
    “待會兒項目組要開碰頭會，長話短說，”肖蕭捷淡淡道，“從明天起不需要肖鎮(zhèn)長帶一幫人陪同，頂多安排一個人跟著。”
    “好。”
    “明天起早飯自理，中午不回鎮(zhèn)，請安排盒飯送到指點地點，晚上吃工作餐。”
    “好。”
    “明天起取消一切娛樂活動，不喝酒，不唱歌，不去浴城，我們每晚要開碰頭會。”
    “好。”
    “要有熟悉海邊氣候、地理和人文情況的人跟我們對接，最好由這個人全程陪同。”
    “好。”
    “每三天雙方開一次碰頭會，周六不休息，我們提碰到的問題和困難，你們負責解決。”
    “好。”
    方晟一連說了五個“好”，眼睛都沒眨。肖蕭捷反而有些發(fā)愣，本以為對方會打官腔、說難度、討價還價，狐疑地打量方晟一番，摸摸脖子道：
    “我希望方鎮(zhèn)長慎重考慮這些建議，不打折扣地執(zhí)行。”
    方晟道：“我安排鎮(zhèn)黨委辦主任朱正Y同志全程陪同，并負責相關(guān)對接工作，他前期參與沿海觀光帶地質(zhì)勘探和測繪等工作，又具T負責三灘鎮(zhèn)行政事務，完全符合你的要求，碰頭會我將會同三名副鎮(zhèn)長一起參加，現(xiàn)場會辦解決問題。還有事嗎？”
    肖蕭捷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道：“可能我們某些做法好像不通人情，但集團對項目組的工作進度、質(zhì)量有很嚴格的要求，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早日完成前期工作。”
    “我理解，”方晟起身道，“我這就回去安排，再見。”
    說完與肖蕭捷握手后離開。
    回到宿舍直接找到朱正Y說了剛才的事，朱正Y叫道：
    “不會吧，周六都不肯休息，資本家也沒這么黑心！”
    方晟笑道：“別錯過這次機會，我看出來了，那個姓肖的固然眼高于天，卻是做實事的，工作方面一絲不茍相當敬業(yè)，這種人往往也喜歡同樣類型的，而且樂意主動幫忙，想想看，如果能拉近與他的關(guān)系，以集團副總身份隨便飄J句話，那些個中下游配套企業(yè)還不是忙得樂顛顛的？我當然不會跟你搶，別人想搶沾不上邊，能拉多少企業(yè)落戶全是你的功勞！”
    這話既直接又坦率，說到朱正Y心坎里去了，他眼睛發(fā)亮，笑道：“我懂了，明天起一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