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前邊的這段話都沒讓林梓嘉產生什么情緒,直到最后一句。
林梓嘉的眼神驀然變得詫異且錯愕。
他向來把自己的情緒控制的挺不錯,只要他想的話,一般人很難知道他心底里在想些什么,可是剛才的情緒流露……:
太突然了。
突然到他甚至來不及做出措施來應對自己的失態。
「你說什么?」林梓嘉不確定是否聽錯了,輕聲反復確認,「宮外孕?」
這樣明顯的失態倒是讓徐又薇心底驚喜,她始終確信,總有一句話會說到林梓嘉的心坎里,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告訴他蘇白汐只是在利用他,竟然比不上「宮外孕」這件事。
而她也更加沒想到,林梓嘉竟然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就接受了蘇白汐利用他的事實。
他竟然,不介意了。
「你再說一遍,」林梓嘉的語氣有些匆促,「你為什么說她是宮外孕?她明明是因為被黃姍姍……所以才不小心小產的。」
「梓嘉。」
徐又薇皺著眉,雙手拽住他的胳膊,輕聲寬宥:「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蘇白汐在醫院住院,她做的也不是普通的引產,她做的是宮外孕手術,你要是不相信,還能去醫院求證,不是嗎?」
徐又薇說:「你在醫院陪著她住院的那段時間,難道護士就沒和你說過什么嗎?」
這話倒是提醒林梓嘉了。
之前護士確實和他說過一些話,當時他就覺得奇怪,現在想起來,原來是因為她不是小產,而是這個孩子,本來就留不得。
這個注定被拿掉的孩子,被蘇白汐制造出一種不小心小產的假象,然后呢?
然后他覺得蘇白汐太可憐,他想幫幫她,幫著她一起對付黃家,提前壞了林棟添的計劃,讓她在這場商業戰爭里,賺得盆滿缽滿。
他幫著蘇白汐,想讓黃家的人付出代價。
可現在呢?
原來這個孩子,本來就留不住的。
那應該怪誰?黃姍姍原來是無辜的。
這是一種蔓延到骨子里的悲傷,難受,哀慟,如萬蟻噬心,密密麻麻鉆入了他的五臟六腑,讓他被這漫天的哀傷所包裹,一瞬間墜入了無間地獄。
為什么?
蘇白汐為什么要這樣?
「她在欺騙你,利用你,她從來都沒有顧及過你的感受,她也不需要知道你的真實想法,你對她來說是什么你知道嗎?」
「你只是一件兵器,一件趁手的兵器,能夠幫助她拿回蘇氏,幫她一步步往上爬的兵器。」
「她做事之前,問過你嗎?她步步為營,不擇手段,連你們的孩子都算計,兩次,兩個孩子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耳畔屬于徐又薇的聲音混雜著風聲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覺得如此刺耳。
讓他一點都不想多聽下去。
林梓嘉高聲:「別說了!」
徐又薇被他嚇住,登時沉默,片刻后,她又小心翼翼的開口:「梓嘉?你沒事吧?」
「抱歉,又薇姐,」林梓嘉垂下眼,呼吸粗重,死死的握緊手,「我還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
林梓嘉直接拉開了車門,上去,踩下了油門,車輛以最快的速度疾沖了出去!
他前前后后的想,從前的每一副畫面都出現在腦海里,來來回回,想到他頭腦發脹,眼眶發酸,最后淚流滿面。
蘇白汐在利用他,他早就知道了,可孩子的事情,為什么也要利用他?
他竟然不知道,蘇白汐第二個孩子是宮外孕。
林梓
嘉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失敗,他喜歡蘇白汐,可是他好像在該關心她的重要事情上,卻又離奇的一無所知。
車輛在之前蘇白汐住院的那家醫院門口停下來。
他沖進去,點名要找之前負責蘇白汐的那名主治醫生,辦公室里,他坐在主位上,陰沉著一張臉逼問醫生:「宮外孕,是嗎?」
醫生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林梓嘉是誰,之前一直陪在蘇白汐身邊,給她陪護的,又長得這么耀眼,醫生很快就記得他的身份,點頭說:「是,你不知道嗎?」
「之前跟在蘇小姐身邊的那個唐先生,他是知道的,我也叮囑了他一些注意事項,護士應該也和你說過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這句「你不知道嗎」,更像是一種二次傷害。
直接把林梓嘉最后一根繃緊的弦給橫刀劈斷。
他能怎么回答?
說自己確實不知道?
可是他憑什么不知道?他作為孩子的父親,孩子的母親有這樣的經歷,他還只當她是意外小產。
林梓嘉失魂落魄,他失望的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可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憤怒,不甘。
蘇白汐沒有把他當成自己人,從來沒有。
所以她才沒有告訴過他這件事,唐安賢這個外人都知道,陳源呢?陳源肯定也知道,只有他,他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竟然不知道。
太可笑了。
小產和宮外孕都是要動手術,他只知道手術,可誰會細想主要的根源呢?他像個局外人,一點點的被蘇白汐牽扯拉動著,而他自己看來,這太像是一場可悲的笑話了。
他在外邊耽誤了太長的時間,早就過了答應要去接蘇白汐的時間點了,可蘇白汐一個電話都沒打來。
好像遺忘了他這個人。
林梓嘉盯著手機看,到了晚上九點半的時候,手機還沒有絲毫動靜。
他再也坐不下去,開著車一路飆了回去,停在這棟熟悉的別墅前時,他的心情已經和白天的時候判若兩人。
因為就在白天,他還親手幫蘇白汐穿上了衣服,抱著她下樓,把她送到公司樓下,和她親吻,和她打趣,和她……
可現在,他覺得這一切都仿佛是假象,是他自己設想出來的假象。
他下車,甩上了車門,朝著大門的方向步步而去,推開了門,客廳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他聽到廚房里有動靜,于是轉了身,走過去。
蘇白汐的身影依舊像記憶里一樣的纖細,她背對著他,在灶臺上烹煮著什么東西,濃郁的蔥味彌漫出來。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