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前塵，恭喜馮帥
    男人一身鐵灰色的筆挺軍裝，外披著一件加棉的軍大衣，鐫刻的五官壓在帽檐下，即使重傷初愈也不影響他坐如鐘般的端正。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明喜怒的目光一直盯著緩步而來的張筱雨。
    緊跟著的張嬤嬤趕緊向馮沉舟行禮問安，馮沉舟微微頷首，淡淡的嗯了聲，抬手示意她回避。
    張嬤嬤退到馮沉舟幾米外垂眸候著。
    張筱雨一身素色的棉裙棉襖，高幫的棉布鞋上沾了很多泥漬。頭發(fā)隨意梳了個斜著的發(fā)髻，渾身上下沒有任何飾品，唯獨一條紅色的編制圍巾襯的她膚色白皙，巴掌大點小臉上一雙靈動的眼睛早已經(jīng)染上了幾分憂郁，她的眼底再也看不到曾經(jīng)那抹無憂無慮的單純和天真了。
    張筱雨腰板挺得筆直，斂著眉眼連馮沉舟看都懶得看一眼。
    馮沉舟那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男人寬闊的下頜一圈清查，因為生氣下頜繃得緊緊的，蒼涼而低沉的嗓音沉沉道，“小雨，在此呆了這么些時日，可有知錯？”
    張筱雨緩緩抬眸對視上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搖頭，“沒有。”
    男人被張筱雨氣的牙齒磨的咯嘣作響，斂了斂眉眼，“過來說話，我聽不清你在說什么。”
    張筱雨朝著男人走進(jìn)了幾步，“馮沉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少在這里陰陽怪氣的。”
    馮沉舟緊緊抿著唇盯著張筱雨，張筱雨別開臉，良久，男人緩緩開口，“小雨，你只要答應(yīng)我回去和我好好過日子，過去的所有事情我既往不咎。”
    張筱雨抖動了幾下眼眸，走近馮沉舟，四目近距離相對，便是弩拔劍張的紅。
    張筱雨昂著下巴一字一句道，“和你好好過日子？可以，那你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要么休了我，從此我們倆男婚女嫁互不干預(yù)，要么，你殺了我。”
    馮沉舟闔了闔眼，點頭，“好，很好，張筱雨，你有種。那你就在這里待到老死。”
    張筱雨闔上眼，良久才睜開眼眸，狠狠地對視上馮沉舟的眼睛，“那么，敢問馮帥，你把張景楊和他的護(hù)衛(wèi)全殺了，我嫂子和孩子可有什么罪？他們現(xiàn)如今關(guān)在哪里……還有盧俊銘，他對你的權(quán)力和狗屁江山?jīng)]有興趣啊……”
    她知道她問不出來任何有用的東西，可是，她就是不想他好過。
    馮沉舟一臉黑線，沉而冰冷的聲線咬牙切齒道，“全都弄死了，尸體都扔到荒山野嶺喂狗了。”
    張筱雨冷笑了兩聲，點頭，“很好，馮沉舟，你狠。我提醒你，最好把我關(guān)好了，最好別給我逃出去的機(jī)會，否則，我讓你馮沉舟那些見不得臺面的勾當(dāng)公諸于眾，我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馮沉舟到底有多么不堪。”
    馮沉舟摸著下巴頷首，“是嗎？那么，說說看，你都知道馮沉舟哪些上不了臺面的勾當(dāng)，說來聽聽？”
    張筱雨仰著臉，指天發(fā)誓，“一年多前，我和盧俊銘在桐北被一幫子扶桑人挾持刺殺，你敢說那不是你勾結(jié)的扶桑人？就這一條就夠你馮沉舟背一輩子漢奸的千古罵名。
    還有那什么屏山的土匪，你敢說那一出不是你馮沉舟早就不下的局？”
    “嗤～”
    馮沉舟一聲嗤笑，眼底是心被揉碎了的痛處一閃而過，點了點頭，“很好，果然是我馮沉舟的女人，這腦子……好使。”
    張筱雨由于堆雪人而凍得臉蛋兒紅撲撲的，她的眸子始終垂斂著，對于馮沉舟的“夸贊”熟若無睹。
    馮沉舟闔了闔眼，修長的手指在輪椅上緊緊握著，繼續(xù)道，“還有呢？繼續(xù)。”
    張筱雨的眼眸微微抖動，忽的抬眸，再次對視上馮沉舟那雙平靜的墨眸，昂著下巴，唇角漾著輕蔑的笑意，“馮帥為了娶我這顆棋子，機(jī)關(guān)算盡，讓盧俊銘放棄我娶了張雪梅，難道不是您一手策劃的杰作？和‘屏山’匪寇勾結(jié)……算了，太多了。”
    馮沉舟平靜的點點頭，“確實知道不少。”
    短暫的沉默后，馮沉舟“啪”的拍了把輪椅的扶手，依舊是平平的那種不怒自威的聲線道，“張筱雨，你不就是仗著本帥寵你，你就恃寵而驕了是不？你真以為我馮沉舟收復(fù)不了張家如今茍且偷生的那點點破地兒？
    還真以為我馮沉舟不會將張家的男人全都?xì)⒘耍硕紒G進(jìn)妓院？”
    男人始終沒有那種暴露的嘶吼和怒意，可那平靜的話語已經(jīng)讓張筱雨的呼吸停滯，她就那么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男人毫無喜怒表情的臉，看著他的薄唇緩緩而動，而她一個字都說不來了。
    是啊！如今的馮沉舟早已經(jīng)不是一年前想盡法子娶她做夫人的馮沉舟了，他如今不光光是桐北的王，他已經(jīng)吞并了他們張家除了上海意外的所有地盤。
    他再也不用在張筱雨的父帥和大哥的牽制、懷疑、打壓下求生存了，他也不需要她張筱雨這個棋子了。
    如今，張家軍就剩下上海那點地方茍延殘托了，還要整天擔(dān)心其他軍閥的掠奪和吞噬，大哥張名揚本就不是馮沉舟的對手，好歹有個堂哥張景楊幫襯，還被馮沉舟將張景楊殺了，父帥元氣大傷病魔纏身，她要是再遷怒于馮沉舟，那些出自他嘴里的結(jié)果不是不可能發(fā)生。
    張筱雨緊緊握著粉拳，腦子里全是張家的男人被馮沉舟殺光，女眷都打入軍妓的血腥畫面……
    忽然，張筱雨眼前一黑，便暈倒在了馮沉舟面前。
    馮沉舟的軍醫(yī)和護(hù)士在臥房給張筱雨檢查治療。
    外面大廳里，侍衛(wèi)、副官／丫鬟、婆子們大氣不敢喘一下的忙碌著，走路都是輕飄飄的生怕撞在輪椅上那煞神的槍口而殃及魚池。
    別墅里的暖氣管子在馮沉舟限定的時間內(nèi)修好，壁爐啟用，上等的木炭和各種新鮮的食材都一一送到，待張筱雨有所好轉(zhuǎn)時，整棟別墅內(nèi)外便有了生活的氣息和暖意。
    趙軍醫(yī)出了張筱雨的房間看向輪椅上的男人，抹了把汗，撫了撫眼鏡道，“馮帥，還是請個婦科大夫來給夫人看看吧！屬下，懷疑夫人有喜了～”
    五官一直緊繃著的男人，聽了軍醫(yī)的話后，狐疑、思索了良久才道，“你意思是夫人懷了本帥的孩子？什么時候的事情？”
    軍醫(yī)汗噠噠的撫了撫眼睛“……”
    馮沉舟身側(cè)的章邵桐“……”
    所有人“……”
    “本帥問你話了，你聾了？”這句話是馮沉舟發(fā)自丹田怒吼出來的，果真生氣，也是他進(jìn)了這“冷宮”后最怒不可解的一次大怒。
    趙軍醫(yī)差點被馮沉舟的暴怒嚇得跪下，汗噠噠道，“馮帥，這，這個，屬下真的不知道，得問您自己吶……”
    按理夫人有喜了是件值得普天同慶的好事情，可是，現(xiàn)在情況不允許大家歡呼雀躍的高興，可這總司令竟然質(zhì)問軍醫(yī)，夫人什么時候懷孕的，這，這是要各位憋出內(nèi)傷的節(jié)奏么？
    馮沉舟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問題有多不靠譜了，可誰叫人家是馮帥了，馮帥您有權(quán)您說什么都是對的。
    某人大手一揮，“還不去請個專門看懷孕的大夫來。”
    “……”
    別人不清楚，反正今天章邵桐是憋出內(nèi)傷了。
    很快，一輛汽車開進(jìn)了“西郊公館”來的是兩位德國大夫，一男一女。
    幾分鐘后，女大夫出來看向馮沉舟，“恭喜馮帥，夫人確實有孕了。”女洋人大夫用撇腳的漢語說道。
    馮沉舟如今還得借助于輪椅，雖然，他的傷口拆線后愈合很好，可畢竟張筱雨那一大刺的很深，拔刀的時候手抖了下割斷了幾根腸子，所以，這康復(fù)起來還是要非常小心且漫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