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意下如何？如果同意，還請皇上簽字。”洛冰給出了最后通牒，“我也不是一時興起，在這之前我想了很多的，所以不存在沒想清楚之類的。”</br> “洛冰！”蕭楚一直沒敢抬頭看洛冰，他不知道洛冰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臉上現在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他的感情，被洛冰左右了。</br> 洛冰一直看著蕭楚，蕭楚低著頭，夜晚有些黑，蕭楚逆光，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手中的和離書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br> “皇上，這么做其實對你我都好，我和爹爹哥哥們離開皇宮朝堂，皇上也不用再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收回兵權，與我周旋，我也能夠有自己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受困于皇宮……”洛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總之這話是怎么難聽怎么說。</br> 她和蕭楚從未坦白對彼此說過彼此的感情，她不知蕭楚對她意如何，蕭楚也不知道她曾對他動心過。</br> 她抿抿唇，這樣也好，都說深宮之中愛上皇帝的人注定死得凄慘，她至少只心動過，還不到愛，她還能全身而退。</br> 都說惡語傷人六月寒，洛冰的話明明不是什么惡言惡語，但對蕭楚來說就像是毒藥一樣致命，他甚至不知道該和洛冰說什么，挽留的話不知道如何開口，放人離去更不可能，一時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br> “皇上？”她步步緊逼。</br> “夠了。”蕭楚腦袋一片空白，他暴怒的站起來看著洛冰，“洛冰，和離這件事，我決不允許，也絕對不會同意。”</br> 桌上的茶盞被蕭楚晃倒，茶水順著桌子邊緣流到地上，又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水痕。</br> 洛冰這才看清楚蕭楚臉上的表情，暴怒，隱忍，眼眶泛紅，鼻尖也微紅，整個人炸毛活像一頭發瘋的獅子。</br> 蕭楚拿著和離書走了，留下洛冰孤寂的發呆。</br> “皇上，娘娘怎么了嗎？”蕭楚來了，卻很快又走了，而且蕭楚似乎心情很不好，常衡有些摸不著頭腦。</br> 蕭楚頭痛，此刻他多希望常衡是個啞巴，閉上嘴讓他安靜安靜。</br> 常衡倒也是個會看臉色的，見蕭楚臉色鐵青遲遲不說話，他也不再開口詢問，一般這種情況，一定是他家皇上又被皇后娘娘氣著了。</br> 蕭楚回到承明殿就屏退了常衡等人。</br> 他拿著和離書又看了起來，是一封洛冰代他寫的和離書，每個字寫得都很漂亮，剛勁有力，絲毫不拖泥帶水，他很喜歡，只可惜所有字連在一起卻讓他憎惡萬分。</br> 他從洛冰的字里行間都讀出了洛冰的絕決，他想知道洛冰究竟想要什么，為什么他都對她千依百順了，洛冰還仍舊想要逃離他，逃離有他的世界。</br> 他明明已經放棄了要回兵權，為什么洛冰還是想走？</br> 他想得頭都炸裂了也想不通。</br> 而另一邊洛冰也坐在屋里發著呆，她不知道蕭楚為何不同意和離，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旦和離蕭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用再看到她，更不用再提防她，這不比現在好多了嗎？</br> 而且，剛才那一副要哭了的模樣是什么意思？弄得好像她做了什么錯事一樣。</br>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明日還要出宮呢。”小翠進屋看到洛冰還在坐著發呆，上前收拾了一下被掀翻的茶杯。</br> 洛冰沒動，還在想蕭楚離開時的表情，她能看出來蕭楚當時很傷心，但是，蕭楚為什么傷心？和離不正好和他心意嗎？他們周旋了一年之久，不就是為了這兵權與和離書嗎？</br> “娘娘？”小翠瞧著洛冰有些異常，停下來伸手在洛冰眼前晃了晃，“娘娘是不是又跟皇上吵架了？”</br> 洛冰看了眼小翠，輕聲說道：“我寫了份和離書，讓他簽字，他不干，被我氣跑了。小翠，你說，蕭楚是不是有病？”</br> 小翠已經被洛冰嚇得呆在了原地，等反應過來，她瘋狂的尖叫，扯著洛冰胳膊，“娘娘，您瘋了？和離書，您竟然想休了皇上！怎么辦怎么辦，皇上肯定氣瘋了，難怪剛才皇上走時臉色這么不好。”</br> 洛冰雙手堵著耳朵，“你小聲點，我寫的是和離書，不是休書。”</br> 小翠覺得自家娘娘不是瘋了就是病了，還可能病得不輕。</br> “娘娘，我的娘娘，您今兒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小翠急得快哭了，在房間里團團轉，就差沒躺地上打滾了，“您說您，寫什么不好，寫和離書，您知道這和離書意味著什么嗎？”</br> 洛冰趴在桌子上，她的確是受刺激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蕭楚刺激。</br> “小翠，你什么都不懂，你是個古代人，你思想傳統，又在宮中生活了十幾年，早已對宮中萬事萬物習以為常，自然不懂我心中所想，更不懂我之所需，在你的觀念里，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根本不算事兒。”她悶悶的說。</br> 小翠聽不懂洛冰的話，什么古代人，什么觀念，但是她聽懂了洛冰語氣中的哀怨。</br> “奴婢的確是很多東西都不懂，也不知道娘娘這段時間怎么了，不過，奴婢還是能看得出來娘娘是為了皇上在煩心的額。”小翠抓抓腦袋說道，“雖然娘娘一直沒怎么表現出來，但小翠畢竟跟在娘娘身邊也好些日子了，娘娘心情不好小翠還是能看出來的。”</br> 洛冰趴桌上拿著茶杯滾來滾去，“你說我都愿意和離了，為什么蕭楚還不愿意和離啊？和我和離了，他就不用整日看到我，還可以立伶貴妃為后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br> 小翠越聽越離譜，“娘娘，小翠不明白，皇上為何要立伶貴妃為后？”</br> 她前些日子還聽承明殿的小太監說皇上之前將伶貴妃打入冷宮就是因為伶貴妃做了不該做的事兒，現在皇上厭惡伶貴妃還來不及，為什么要立伶貴妃為后？</br> 洛冰悶聲悶氣又說道：“他不是喜歡伶貴妃嗎？皇子都有了，不立伶貴妃立誰？而且今天晚上咱兩去承明殿，伶貴妃不就在承明殿中，那個時間點，他們不是在茍合還是在干嘛？不可能蓋著被子純聊天吧？你們皇上是這么純情的人？人還懷著身孕呢，就這么迫不及待了，這對胎兒公平么？不知羞。”</br> 小翠：“……”她終于知道癥結在哪了。</br> “娘娘，那個時辰，即便是伶貴妃在承明殿，也代表不了什么吧？”小翠汗顏道，隨后她腦袋探出門瞅了瞅，確定沒人了，她回來把門關上，湊到洛冰耳邊小聲說道，“還有啊，奴婢覺得，皇上就算喜歡一頭豬，應該都不會喜歡伶貴妃，因為前陣子伶貴妃做了壞事，惹得皇上盛怒才將其打入冷宮的。所以娘娘的擔心肯定是多余的。”</br> 小翠說到這件事，洛冰就忍不住想起兩個月前倉怡伶被打入冷宮當天好像就是被她撞見他們那啥那天。</br> “狗男人，果真是提上褲子就不認賬了，這種男人不離還留著過年嗎？”洛冰是越想越氣，這當天早上還在那啥，下午就給人打入冷宮了，簡直有夠冷血的。</br> 兩人說著說著就有點偏離主題，幸好洛冰這話瞬間將小翠拉回現實，“娘娘，您是不是因為伶貴妃才想要和皇上和離的啊？”</br> 洛冰沉默不語，這件事，只能說倉怡伶是導火索吧，畢竟她已經計劃了很久了，只是倉怡伶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讓她下定了決心和離罷了。</br> “其實娘娘喜歡皇上的吧？不然娘娘也不會在這里苦惱了。”小翠摸摸腦袋傻里傻氣的問。</br> 洛冰沒再否認，應該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否認過自己的感情。</br> 只不過自從知道她中毒昏迷的時候蕭楚對她沒有絲毫關心，反倒在崇明殿與倉怡伶膩歪后，她就對蕭楚沒有任何期待了。</br> 若是當時沒被她聽到，她還可以在心里暗示自己蕭楚可能是在忙，所以沒時間來看她，但是現在，她不會給蕭楚找任何理由。</br> “都過去了。”洛冰站起來邊走邊揮揮手說，“世間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我何必要掛死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他以后后宮佳麗萬千，最不缺的便是女人，更何況，他從始至終都厭惡著我，厭惡著太尉府。”</br> 有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翠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情況，她明明覺得皇上挺喜歡自家娘娘的，怎么她家娘娘就覺得皇上在厭惡她呢？</br> “娘娘，奴婢覺得會不會是娘娘您想多了，其實皇上有可能聽喜歡娘娘的。”小翠實在不知道怎么去表達這個，就一股腦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了。</br> “畢竟皇上那么威嚴的一個人，在娘娘面……”她還想說什么，卻被洛冰打斷了，“行了，行了。你也去休息吧，我也睡了，你說的那種可能根本不可能。”</br> 見洛冰真要休息了，她只得嘆口氣離開了。</br> 小翠走后，洛冰倒還真認真思考起小翠的話了，這一年她也不是沒感覺到蕭楚對她的縱容，但是，那真的是喜歡嗎？</br> 她又想起了蕭楚剛才離開時的模樣，如果蕭楚真的對自己有意，看到自己的和離書，倒真有可能露出那種難過的表情。</br> 這么一想，洛冰竟覺得蕭楚離開時的難過神情能解釋得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