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澹荊才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我不知道這是你的醫館。”</br> 洛冰擺擺手，“算了，你哪來的回哪吧，我要忙了。”</br> 然而洛冰忘記了澹荊可是快牛皮糖，要他就此離開怎么可能。</br> “為了彌補我剛才口出狂言，我幫你招攬病人吧。”澹荊十分積極的說道，隨后他不等洛冰發話就直接跑出了醫館，頂著大太陽就開始吆喝了，吆喝兩句他還拉住街上的人一個勁推銷醫館。</br> 洛冰一聽到他的吆喝聲，臉頓時黑得不行，她這是醫館，是為生病的人治病的地方，而澹荊的行為讓她覺得澹荊就完完全全是來搗亂的。</br> 人家街上走著的人都好好的，他拉著人讓人來看病，這不是咒別人生病嗎？</br> 果不其然，他剛把話說完，被他拉住的婦人反手就一巴掌扇在他臉上，聲音之響，把洛冰都嚇了一跳。</br>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在大街上咒人生病。”婦人扯著嗓子罵咧，聲音極大，而且很是刺耳。</br> 澹荊被打懵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婦人罵罵咧咧離開。</br> 洛冰本想上去讓他不要吆喝，不要拉人，但看他被人甩了一耳光，腳步又忽然頓住了。</br> 雖然她不喜歡澹荊，覺得澹荊很是麻煩，但現在澹荊被人打了，她再上去說教也不好。</br> 小翠也看到澹荊被人打了的場景，她著實嚇了一跳，一把拉住洛冰胳膊，“娘，呸，公子，澹公子被人打了……”</br> 雖說剛才被澹荊瞪了一眼，但小翠這人不太記仇，很快就將剛才的事情忘記了，現在看到澹荊被打，她難免有點驚訝。</br> “我知道。”洛冰拍拍小翠的手，然后走到澹荊身邊問道，“你沒事吧？”</br> 澹荊呆呆的回頭看了眼洛冰，然后有點遲鈍的搖搖頭，“我沒事，就是，就是……”</br> 洛冰耐心的等著他說話。</br> “就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打耳光，有點懵。”澹荊半宿才道，“而且，我現在耳朵嗡嗡的，也聽不大清楚你的聲音。”</br> 洛冰一瞧他的臉，一鮮紅的巴掌印著著實實的貼在他臉上，而他的臉也不意外的腫起了老高，洛冰還注意到那巴掌印是貼著澹荊的耳垂的，這種程度，可不嗡嗡的嗎？</br> 洛冰沉默兩秒，然后緩緩說道：“先跟我進去檢查一下吧。”</br> 總歸這人是在自己醫館門前受傷的，再不喜，她也得給人看看耳朵有沒有受傷。</br> 澹荊反應慢了半拍，像是在分辨洛冰的話，兩秒后他才點頭跟著洛冰進醫館。</br> ——</br> 半個小時后，洛冰檢查完了，也不知道澹荊的耳朵是不是真的出問題了，洛冰兩眉緊鎖，目光極為嚴肅。</br> “你以前耳朵是不是也受過傷？”洛冰問澹荊。</br> 澹荊疑惑的啊了聲，過了兩秒他才又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受過傷。”</br> 洛冰眼神復雜的看著澹荊，澹荊這模樣不像是裝的。</br> 但是她檢查過后，發現澹荊的耳朵的確是受過傷，而且這舊傷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br> 洛冰想澹荊的傷可能是他還是幼兒時期就存在的了，由于時間過久，所以澹荊不記得也是正常的、</br> “怎么了嗎？”澹荊見她一臉嚴肅，沒忍住問道。</br> “沒什么，我給你開點藥，這段時間你就用我的給你的藥，內服外用的都有，等會兒我再詳細說。”洛冰淡淡的說道，“幸好那婦人的手勁也就止于此，若是換個壯漢，你耳朵可能就廢了。”</br> 澹荊嚇了一跳，“這么嚴重？”</br> 本來不嚴重的，但誰讓澹荊耳朵以前也受過傷，受過傷的地方本來就脆弱，還慘遭第二次傷害，能不嚴重嗎？</br> “不算嚴重。”洛冰覺得澹荊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她也沒必要讓澹荊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是防患于未然。”</br> 澹荊哦哦兩聲就安靜下來了，但隨后他想起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你這藥貴嗎？你別看我一身價格不菲，但其實我沒什么銀兩的，這些衣服首飾都是我存了好幾年才買得起的，就這么一套，我穿了快一年了，所以……”</br> 洛冰抬眸瞥他一眼，好像真如澹荊所說，她記得上次見澹荊時澹荊就穿的這身衣裳。</br> “給你免了。”洛冰沒好氣的說道，“看在你是想為醫館拉人的份上，給你免了，但下次你再敢跑去醫館外拉人，并且受了傷，便是雙倍醫藥費。”</br> 澹荊訕訕的摸摸鼻尖，“謝，謝謝。”</br> 洛冰注意到澹荊好像從剛才被打了一巴掌后人就安靜了些許，也不像最開始那么嘰嘰喳喳了，安靜下來的澹荊倒是沒那么惹人厭了，所以洛冰語氣也好了點，“不客氣，你在這邊休息一會兒，等感覺好點了再走吧。”</br> 澹荊一聽洛冰又在趕他了，急忙把洛冰叫住，“那個，能不能暫時讓我住在這邊？就幾天就好。”</br> 洛冰：“……”果然剛才就不該對這人好聲好氣的說話。</br> 澹荊像是看出了洛冰不愿意留他，立馬又說：“其實，其實我也不太想的，但我擔心我出去之后遇到什么意外……”</br> 小翠一聽澹荊這話，當即就不同意，都不等洛冰說話她就直接直言不諱道：“這怎么能行，醫館里的房間本就不多，要是遇到病重的病人，你占著房間也不好吧？”</br> 她這話一說出去，澹荊就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讓她再次想起剛才在街上被澹荊眼神支配的恐懼。</br> “我可是很寶貴自己的耳朵的。”就那么一秒之間，澹荊瞬間堆起了笑臉對洛冰說道。</br> 洛冰糾結的看了他一眼，看他認真的眼神，洛冰深吸一口氣，“行，那你就在這里住兩天，等你耳鳴過去，臉消腫了再走。”</br> 于是乎，澹荊就這么在醫館住了下來。</br> 小翠一聽，小巧的臉直接皺在一起了，但她不知為何就是不敢開口說點什么。</br> 懷揣著對澹荊的恐懼，小翠亦步亦趨的跟在洛冰身后上了馬車。</br> 馬車行駛了很久小翠都還是顯得心不在焉，洛冰也發現了小翠不在狀態，“小翠，你怎么了？”</br> 她忽然出聲，把小翠嚇了一跳。</br> 看小翠一驚一乍的，洛冰有點擔心，“你怎么了？這一下午都有點心不在焉的，一路上也不說話了。”</br> 換做平時，小翠一路上可是這里看看，那里看看，時不時還要問她幾個蠢萌蠢萌的問題，但今天的小翠格外安靜，安靜得洛冰有點不適應。</br> 小翠哭喪著臉，委屈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娘娘，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澹公子比倉丞相還要嚇人，今天奴婢多嘴說了兩句，奴婢感覺他要殺了奴婢一樣。”</br> 洛冰自然是不知道小翠和澹荊之間的那點兒小插曲，現在聽小翠這么說，洛冰也只當小翠想多了，“你想太多了，你也沒說他什么，他怎么會想要殺你？肯定是你想多了。行了啊，不要再想了。”</br> 小翠哦了一聲，但還是有點慌神。</br> 洛冰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你肯定是今天被曬糊涂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的。”</br> 小翠覺得洛冰說得有道理，點點頭乖巧的說道：“奴婢不想了。”</br> 洛冰笑著正要繼續安慰她，忽然她們乘坐的馬車馬兒不知被什么嚇到了，驚慌嘶鳴一聲就在大街上橫沖直撞起來。</br> 事情發生突然，洛冰沒注意直接被甩出了馬車，而馬車里只剩下小翠一人。</br> 洛冰看著飛奔逃遠的馬車顧不得身上的傷直接朝馬車的方向追了過去。</br> 一路上馬車橫沖直撞撞到了不少人，饒是洛冰跑得再快也追不少發瘋的馬。</br> 洛冰心里很不安，她死死馬車，沒過兩秒她看到小翠一只手伸出馬車外緊緊扣著窗牖，驚慌失措的聲音不斷從馬車里傳到洛冰耳中。</br> 眼看馬車要撞墻了，洛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小翠！”</br> 小翠驚慌失措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但洛冰唯一能聽懂的就是小翠在向她求救。</br> 馬車撞上墻壁的那一剎那，洛冰也一個踉蹌摔到了地上，馬車里已經沒有小翠的聲音了，洛冰手臂大腿上火辣辣的，但她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跌跌撞撞的奔向馬車。</br> 還差五六米就到馬車旁時洛冰忽然看到兩個人行跡詭異的人靠近了馬車，兩人動作迅速，絲毫不像是旁邊那些被驚嚇到的人。</br> 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洛冰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使出了這輩子最大的力了，她奮力的跑向馬車，在那兩人即將接觸到小翠時直接撲了過去。</br> 兩人似乎也沒注意到洛冰竟然會直接撲了過來，輕敵的下場就是被洛冰直接撲了出去。</br> 兩人的反應很是迅速，被撲到后瞬間就跳了起來警惕的看著洛冰，“你是誰？”</br> 洛冰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目光如炬，“你們是誰？你們想對小翠做什么？”</br> “小翠？”兩人之一疑惑了瞬間。</br> 就這么一瞬間，洛冰腦海里就過濾了數百個想法，看著兩人的模樣，似乎并不是沖著小翠來的。</br> 如果不是沖著小翠來的，那么，就是沖著她來的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