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甚寬,冬日的袍子一件件竟是這樣大,三四件往藤條箱里一放,頃刻就滿了。
鸞枝將蓋子合起,抬起頭來替沈硯青理了理衣襟:“都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
正打算轉身出去,指尖卻被一只薄涼手掌握住,含進了沈硯青的口中:“為何不看我,這般著急出去做什么?”
略微上挑的鳳眸,精致嘴角悄抿一絲戲謔,悠悠然的,好似一眼就把人心思看透。
鸞枝好不懊惱,天曉得他竟是這般態度,分明絲毫也不打算把那個女人對自己隱瞞。
便勾起嘴角笑了笑:“你母親讓人喊我過去呢,若是去的晚了,不知又要被人如何編排。”
“哦?”沈硯青眉頭微蹙,修長臂膀在鸞枝腰谷處猛地一攬:“她無端端找你過去做甚?你莫不是又在撒謊。”
“唔…”鸞枝毫無防備之下整個兒栽進沈硯青的懷中,她的身材嬌小,不過只及沈硯青的肩膀,這樣被他裹著,便聽到他怦怦有力的心跳。一股危險的氣息遁入鼻翼,然而她卻是不愿意的,本能的不愿意他入了別人又弄自己。
便只是用力推搡著:“我哪里知道,你這樣的家庭,每個人的心里都藏著彎彎道道,又豈是我一個外人琢磨得清。”
見沈硯青目光灼灼,只是扭過頭去不肯看他。
那下唇輕咬、秀美淺凝的模樣,卻讓沈硯青好生獵奇,想不到這個貫日硬心冷腸的女人,竟也對他生出這般獨占的閨房情結。
他心中竊喜,知道她必然在等自己解釋,這會兒卻偏不舍得解釋,就愛看這難得別扭的一幕。修長手指便往鸞枝衣襟上解去:“給我一次。我這一去約莫要到除夕才能回來,倘若不喂飽你,我怕你又要不老實。”
說的是那屢屢戒不掉的陀羅紅膏。
可惡,這甩不開的軟肋。
鸞枝臉頰騰地一紅:“我不肯。昨夜被你弄得,現在走路都還在疼。”
其實她多么想說:反正你也有旁的地方可去。然而那話在沖去嗓子的瞬間,又被她冷將將地咽了回去。他既毫無解釋的意思,那么她也不想讓他以為自己開始在乎他。
“哦,是~?…我只見你今日走得甚好,短短一路便勾去了兩個男人的魂魄。”眼前又浮現出三弟滯滯的目光、還有祈裕那雙狹長眸子里的挑弄,沈硯青驀地生出一股慍惱。
偏要逼她主動承認在吃他的醋。
長臂攬著鸞枝坐到床邊:“你不是說要與我扮一對恩愛夫妻么,為何又不肯了?…或者,是承認你現在終于有了那么一點兒在乎我,不是么?”
瞇著鳳眸,一錯不錯地看緊鸞枝。手上的動作卻不停,這是個萬般敏感的女人,不信她不肯降服。
鸞枝咬著下唇不語,這是個并不曾學會如何疼愛女人的男人,便是平日里那般在乎她,也只是出于一種原始的狼姓占有,他想要的都只是她對他的臣服、非他莫屬。
可她不就是在吃他的醋。克約翰豢峽辭澹綽韃還鶉說難劬Αu媸俏o漳牛紛鱟拋鱟牛桓霾恍⌒謀閼婕儼環至恕
鸞枝便捧起沈硯青清雋的面龐,在他豐俊的額頭上印了一吻:“同幾回床而已,何來的喜歡?少爺想要拿去就是,非要折騰這些有的沒得,嗯,都快要把人弄得死去。”
可惡,這般逼迫她,她還是一句軟話也不肯說么~
“好,這可是你說的。”沈硯青嘴角勾起笑弧,當下便不客氣起來了。
鸞枝牙齒咯咯打顫,努力溢出聲兒:“沈硯青,我不會一直讓你這樣欺負我的……那癮、在你回來之前,我、一定要戒掉!”
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剛才吃醋了,不肯承認她吃那個未曾謀面的女人的醋!
“呵,只怕你把那膏藥戒了,新的癮又繼續生出來……我要你,從此中上我的癮!”沈硯青的嗓音越發喑啞。可惡的女人,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眼看就要分別幾天,他不過想要討她一句軟話而已,怎生得又鬧成了這般?
不愿看鸞枝眼中的恨,看一眼便薄涼一回。
從來不擅談情說愛的男子,二十年僅遇到這一個讓自己宇罷不能的女人,她卻偏偏沒有心、偏不肯好好愛他,他便以為只有把她征服,讓她對自己上-癮,最后終能夠得到她的愛。
床榻發出詭秘的曖昧聲響,鸞枝都已經酸麻了,用力推搡著沈硯青的胸膛:“啊…快出來,你不要次次弄在我的里面!”
沈硯青卻不肯,氣息灼灼地質問鸞枝:“你不是一直都在吃藥。俊撾業墓僑餼腿媚閼獍閬傭瘢憧墑腔瓜胱乓鴉優埽俊
“砰——”緊閉的雕花紅木房門忽然被推開。
“少奶奶,可以走了。”春畫愣愣的站在門外,背后跟著一臉憨笑的魏五。猛然卻見屋子里這般一幕……
便是從來不曾經歷過云-雨,也曉得這是在做著甚么。
羞死人了,少爺竟是這樣欺負少奶奶!
嚇得春畫趕緊捂住眼睛,風一般跑出了院子。
“少、少爺……”魏五嘴巴張成一個大大的哦字型,儼然難以把眼前狠冽的男子與平日里那般清傲冷肅的少爺比做一人,只是愣愣的忘記了挪動腳步。
好個可惡的奴才,從來也不見你這般守時!
“出去——”氣得沈硯青迅速撩開一面錦褥,把鸞枝將將覆住。
“哦、哦……奴才這、這就走!少爺您慢慢來、悠著點……”魏五咋著舌兒趕緊把門關緊。料不到少爺在方事上竟然這般開化……嘖嘖,那動作,把少奶奶弄得……不行,回頭也要與小翠試上一回!
“唔——”沈硯青抱緊鸞枝的身體,脫力躺倒在身后的被褥之上,愛這極樂過后互相融化的纏綿:“你可要和我一道走?”
倘若她說要,多麻煩他也立刻帶她一同上路。
“不要。你莫非還宅子里的嫌閑話不夠多,想讓我被口水淹了不成。”下面嵯滔蹋街π吆熳帕常昧ν瓶蜓馇啵妥排磷硬潦悶鵠矗骸跋祿卦倥礎冶閌撬酪膊豢細懔耍
看著女人雙頰嫣粉的嬌虛模樣,明明惱她,奈何就是萬般也說不起狠話。沈硯青奪過鸞枝的帕子,不允她擦:“嘴硬的女人,我曉得你今日必然是吃醋了,你不肯承認也罷,然而我卻不是做戲的……等我把這個家掌權了,我就把你扶正。不管你是同意不同意。”
變臉恁般的快,才把她折磨得生死不能,這會兒又信誓旦旦。然而她才不要在這個宅子里熬到死。
鸞枝假裝沒看到沈硯青眼中的濯濯光影,坐起身來揩著盤扣:“不饒少爺操心,我這般貧寒的身份,做個姨奶奶都已是造化。”
“是。顆率悄懔棠棠桃膊幌〉玫薄!鄙蜓馇噯匆謊劭創街Φ男乃跡皇悄笞潘馇蔚南買破人醋約海骸啊確雋蘇婢鼐筒灰謊恕3俏易穌煞虻腦敢庥肽愫屠耄裨蚰惚閾菹肜肟遙摺!
理好衣裳,一道清偉身形驀然出了屋子,再不回頭。
鸞枝愣了愣,只覺得這話好似藏著什么深意,然而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老太太給的那卷契約她可是藏得萬般縝密呢,誰人也不曾見過。
因記起來要吃藥,便走到梳妝臺前翻弄,那盒子里卻是空空。
分明記得還剩下一粒的……眼前不由浮起沈硯青那張似笑非笑的狐貍模樣,可惡,都曉得她自己弄不來這些東西……她可以說這是預謀么?
鸞枝連忙披起一件衣裳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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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二院的窄巷里深幽無人,魏五一路上擠眉弄眼著,就是不說話。
“咳。”沈硯青默了默,冷聲吩咐道:“一會讓人把‘敖烈’牽來,就放在她院子里。”
乖乖,少爺對少奶奶是越來越霸道了。有那大狼犬跟著,看哪個男人還敢打少奶奶的主意。
魏五唏噓道:“是……那爺,玉娥那邊您打算如何處置?”
沈硯青凝眉思索了片刻:“沒想到三弟竟然也認識她……怕是這件事情也與她有關,等忙完了這樁,盡早勸她回鄉就是。”
正說著,已經達到二院的門口。
清簡的小院里玉娥正在教程翊識字,正是午后陽光普照,她扎著一籠牡丹髻,著一抹朱色小襖,暖暖陽光照在她俏美的笑容上,一個大人、一個孩子,看起來溫馨極了。
沈硯青莫名有些恍惚,也不知這樣的溫馨幾時才能在鸞枝的身上看到。
程翊咬著筆頭,只是瞇著眼睛笑:“玉娥姐姐真好看,難怪我們少爺那么喜歡你!”
想到沈公子的清俊端雅,玉娥頓地羞紅了臉頰:“瞎說什么呀…沈公子與少夫人是恩愛夫妻,哪里會稀罕我這個落難女子。”一邊說著,終究好奇那個能被他寵愛的好命女子,忍不住還是輕聲問道:“你可見過少夫人嗎?她長得可好看?”
程翊搖了搖頭:“爺看得恁緊,一回也沒見過呢。不過她只是個姨奶奶,不是少夫人。過幾天宅子里要唱大戲,你要是想看,我偷偷帶你去!”
原來只是個姨奶奶……玉娥低下頭來,抿了抿嘴角:“好呀,我也喜歡看戲。”
“咳。”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二人抬頭看去,只見沈硯青著一襲鴉青色修身長袍,端端坐于檀木輪椅之上,那冷峻面龐上看不出喜怒,只領口一簇銀狐毛在風中微微拂動,襯得他就好似那畫中人物。
玉娥惴惴的,羞窘到不行,連忙站起來揖了一揖:“心里頭也估摸著沈公子要來,這都已經把湯熱好了。”
“勞玉娥辛苦。”沈硯青挑眉一笑,又轉臉看向程翊:“不好好讀書,整日的盡知道插科打諢。”
“嘻…,爺您慢聊。”曉得二爺最不喜歡旁人議論少奶奶,程翊趕緊吐了吐舌頭跑出院子。
玉娥端著兩碗湯從灶房里走出來:“細火慢熬了一晚上,用米酒加清水燉煮的,冬天喝最是暖身補氣,魏五哥哥你也喝一些。”
近到跟前,果然一股濃香四溢。
魏五一中午折騰著小翠,這會兒也覺得嗓子渴得慌,便不客氣的端過來喝。才喝了一口,大拇指便豎起來:“味道恁的好極,比我家小翠做得不知道好上多少!”
沈硯青抿了一口,只覺入口即化,與鸞枝做的湯不同,味道都是好的,然而眼前的這個卻只讓人一股道不出的香-軟。不由贊道:“想不到玉娥一個大小姐的身份竟也有這般廚藝。”
還以為他會嫌棄自己做得不好呢。
玉娥羞赧地絞著帕子:“母親管束甚嚴,不論廚藝女紅、還是琴棋書畫,一樣都不肯落下的。”
想到從前矜貴,不由暗自紅了眼眶。
因見魏五肩上跨著藤箱,忙又訝然問道:“沈公子如何帶著行李……這是要出遠門嗎?”
沈硯青不置可否的笑笑:“宮中出了點事,沈家藥鋪被禁封了,這便急著去一趟京城……對了,今日聽三弟醉醺醺的喚你名字,莫非當日在那公公房里的便是姑娘。俊
“三弟?”玉娥茫然地蹙緊眉頭,囁嚅著不肯回答。
一句話噙在嘴邊,本來不忍問起,然而此刻能知曉當日情況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終究是個現實的男子。沈硯青默了默,只是柔聲問道:“玉娥姑娘可記得當日那個公公長得甚么模樣?”
又記起來早先在天香樓里被那老太監摁-弄的不堪,玉娥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才與沈公子近了半絲的距離,頃刻又被隔去了天上地下。
顆顆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沈公子恁的是個狠心,如何還要揭人的傷痕……那太監,面上有一塊紅疤。旁的玉娥再不愿去回憶。”
那一副萋萋宛柔淚眼婆娑,看得沈硯青不忍,畢竟是自己心狠,想了想,便把帕子遞過去:“我不在的時候,你切記只呆在這個院子里,千萬不要跑出去。左右這件事情既已捅到宮中,怕是那紅街的齷齪也再瞞不下去,他日我一定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玉娥卻已經哭得言語不能,薄薄的削肩顫抖著,只是哽噎道:“公道不公道,玉娥已經不敢奢望…只這樣賣畫為生,圖個日子干凈,便已經滿足了……我、我再去給沈公子盛一缽熱湯,帶著路上餓了吃。”
說著頭也不回地沖進灶房,那步履踉蹌,柔弱背影好生倉惶。
角落里鸞枝的帕子不由揪進掌心……果然是只鬼面狐貍啊,才信誓旦旦他只有自己一個女人,轉了個身卻又跑到這里來一場凄楚分離。那個俏美的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她穿著自己最喜歡的一件衣裳,是那樣的合身;她用著他的帕子,給他煲著香湯;才不過分開四五天而已,便能夠哭成這樣難舍……難怪他滿面的不忍,男人不都愛女人這般柔弱嗎?
沒有人喜歡犟硬的女人。
鸞枝默默地凝了最后一眼,揩著裙裾悄然離開。
“喂,你找誰?”忽然兩步開外傳來少年的輕喚,脆生生的。
抬起頭來看,是剛才院子里的那個小孩。
“你找誰?”見鸞枝不語,程翊又瞇著眼睛問。
鸞枝想了想,便勾唇笑笑:“碰巧路過這里,并不找誰。”
“你長得像極玉娥姐姐了。”程翊松了口氣。
“玉娥?”鸞枝驀地想起老三的話……不是應該叫‘月歌’嗎?
程翊點了點頭:“嗯,我們爺悄悄送來的,如今還瞞著老太太呢。我爹爹說爺以后會納玉娥姐姐做姨奶奶……不過爺叮囑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哦…這樣呀。”鸞枝抿了抿嘴角,沒有繼續再說話。
默了好半刻,又從懷中掏出來一顆碎銀子:“那你便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不然你們爺知道你走漏了消息,一定又要生氣的…聽說他生氣起來很是嚇人。”
“嘿,傻子才肯說。”程翊想起二少爺冷肅的面龐,吐了吐舌頭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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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進沈家老宅一個多月,這才是鸞枝第二回進大夫人李氏的院子。
早先的時候見鸞枝死活不肯服侍沈硯青,李氏還存著點兒拉攏的意思;如今見鸞枝分明已經站到老太太那邊,得著老太太的百般蔭護,便漸漸對她冷淡了起來。只今日沈硯青這才前腳剛走,忽然又把她叫過去,也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鸞枝心里頭嘈嘈亂亂的,只是揮不去那二院子里淚眼分離的一幕,都對自己說沒關系很正常隨他去,怎么還是一股道不出的堵堵悶悶。一腳跨進李氏的福穗院,依舊是那般的端莊派頭,窗門上幾個丫鬟在貼著窗花、小廝攀著木梯清掃屋檐,嬌聲笑語、熱熱鬧鬧的,不像老太太的大院,除了麻雀的嘩嘩聲響便是煙嘴里吐出的裊裊煙霧。
李氏抱著祈裕早先送來的純白碧眼波斯貓,正坐在當中的八仙椅上喝著茶。午間日頭將廳堂內的光線襯得灰蒙晦暗,看不清她原本的臉色,見鸞枝來,那保養得宜的臉上立時暈開一抹笑容:“喲,才說是不是小夫妻倆兒新婚難舍,半天也舍不得分開吶,你這就來了。”
嗔戲的語氣,不知是看穿她這一會會的功夫還不忘貪吃房中事兒,還是暗怪她晚輩不知守時。
鸞枝心中暗自又恨了沈硯青一把,連忙恭身福了一福:“少爺忘了帶護膝,妾身才走半路又他被喚回去找尋,勞夫人久等了,還望贖罪。”
清潤潤的嗓音,規矩做得讓人舒服極了,不比初來乍到時候的青澀執拗……呵,學得倒真是快。
李氏暗自橫了一眼下側座的榮若,把貓兒往丫頭手上一放:“罷,逗你玩笑呢,這點兒小事,哪里真敢怪你。坐著吧,榮若正好也在,你們這些年輕媳婦平時也不愛出院子,難得兩個聚一聚聊聊。”
鸞枝這才看到右側邊一直悶聲不語的榮若,手上抱著粉白剔透的小小姐,眼眶微有些泛紅,只是咬著嘴唇愣愣的,怕不是剛剛又挨了李氏的苛責。心中不由對這個三奶奶生出一絲不平,在這個陰深陳腐的老宅大院,任你家世如何好,進了門你便都只是他沈家男人的一個附屬品,男人愛你或是你傳承了香火,方才能夠揚眉吐氣。
鸞枝假裝看不懂,只是暖暖笑著揖了一揖:“三奶奶好,平日里也想著過去,又怕叨擾了小小姐休息。”
“客氣了,二姨奶奶想來隨時可以來的。”榮若勾了勾嘴角,算是應了。知道一切怪不得眼前的這個南邊女子,然而卻是本能的不愿親近,都因她的入門,連帶著自己被苛責的次數都多了起來。
鸞枝也沒計較,只挑著榮若的下首位置坐下。
李氏不動聲色地看著,一瞬有些懊悔為何偏偏就這次放手讓老太太選了媳婦,心中計較,又朝角落招了招手:“你來。”
“是。”一個俏生生的丫鬟端著紅木小盤走到鸞枝身邊,盤子里盛著三五個玲瓏墜玉流蘇香囊,男女款式都有,先不看那墜玉的剔透幽雅,只看繁復的編織刺繡工藝,便曉得必定不是平俗之物。
鸞枝微露詫異:“夫人這是……”
“呵呵,這是沈家在西南邊的世交特地著人送來的新年賀禮,他家是做玉石與香料的,只單這一個小墜,平常人家怕是都難買的起。先讓老太太挑過一輪,這剩下的,你喜歡哪個就拿哪個回去。硯青不在,他的你也替他挑了吧。”李氏和顏笑道。
……怎生得忽然對自己這般親熱?
打小在醉春樓里見慣了爾虞我詐,最是知道天下沒有白得的午餐,鸞枝有些摸不著底細,連忙做一副惶恐模樣:“謝夫人抬舉…只是鸞枝一個姨奶奶的身份,哪里堪得這般好物?我只替少爺挑一個便好。”
李氏嗔怪地怒了努嘴,笑道:“誒~~哪里能這么說,且不說你是老太太眼下最歡喜的媳婦兒,便是你辛苦伺候我們硯青這一點,這玉墜也是你應得的。除卻幾個姨娘,你和榮若都有一份,再不要推諉。”
因想起硯青,不由又皺眉嘆了口氣,拭起眼淚來:“哎,也不知家里今年是犯了什么太歲,怎生得多少年風調雨順,你這才進門沒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兒……硯邵這孩子也是,成天光知道惹事,如今連累他哥哥大過年的還要跑出去折騰。這些日子硯青不在,只剩你一個人獨守著空房,有什么委屈只管過來和我說就是,我也只當你是我自己的女兒。老太太那邊,偶爾急了難免也說上幾句,你也莫要怪她,她也是為著你們夫妻倆兒的好。”
周遭都是丫頭婆子呢,她這般一句話說下來,傳出去怕不知又要著自己多少口舌。
鸞枝默了默,罷罷,挑就挑。見那盤子里一只朱桃色墜如意香囊甚是好看,便用銀鉤挑了起來,又給沈硯青要了個墨玉翡翠刻觀音的,站起身來福身致謝:“鸞枝謝夫人賞賜。”
李氏贊道:“你這才進府一個多月,和硯青的感情都已是這樣好了,連挑的顏色都那般襯他。榮若你可得好好學學人家,甭整日個只把硯邵氣出去胡鬧。”
“是,榮若曉得了。”榮若面色一黯,不著聲色地凝了鸞枝一眼。
正說著,懷中的小小姐從膝蓋上滑下來,顛著小腳丫兒只往鸞枝的膝蓋上攀:“姨…,要抱抱~”
粉嫩嫩的小圓臉蛋,說話也軟軟糯糯的,幾顆潔白的牙齒甚是可愛。
真不知這么心疼的小寶貝兒怎么就招了李氏的嫌棄,鸞枝連忙彎下腰來:“瞧,我們小小姐真乖,今年幾歲啦?”
“過年三歲了。綠睇,你抱她出去玩會兒,這里頭悶得慌。”卻忽然一只茶色襖袖在胸前一攬,把鸞枝的雙手冷生生隔開來。
是榮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