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紀寒頓時覺得一股寒意從頭冷到腳, 往前躍出的身形被迫改招橫移,就地一個翻滾, 險險避開了那道掌風,也不回招, 仍舊朝前撲出去。只是身上的那種粘滯感似是又多了幾分,連身形都不那么靈活了。
只是因為被阻了一阻,已經(jīng)有為數(shù)不少的近衛(wèi)包抄過來,能跑出去的空隙越縮越小,莫紀寒顧不上背后,直沖向只剩一點的突破口。
背后的殺氣陡然大盛,掌風愈發(fā)凌厲, 比起剛剛速度似是快了一倍, 莫紀寒剛剛躍起出一步,那一掌就已經(jīng)到了背后。
莫紀寒此刻背后空門大露,也不打算回護,只將所有內(nèi)力凝在后心護住心脈, 拼著受任極一掌也要趕在合圍之前突出去。
他內(nèi)力回復不多, 也打算借他這一掌的勁力突出包圍,這處的地形他早前就已經(jīng)熟記于心,只要能出得了包圍圈,便是他有自信不被再抓到。
只是沒想到,他凝聚所有內(nèi)力打算受的那一掌卻在觸及他的背時改掌為爪,直接一抓扣住了他的后領(lǐng),硬生生的阻住了他前撲的沖勢, 另一手隨即扣上他肩上的“肩井穴”,酸麻涌上,莫紀寒頓時動彈不得,憤恨不已的被任極抓在了手里。
任極將他抓到身前,伸手在他身上拈出幾根滑膩得比發(fā)絲還要細得多的細絲來,舉起放到他眼前,狠笑道:“莫將軍,你運氣太差,沒想到剛剛朕就在附近。而這‘玉蛛絲’,朕本是為了防刺客才用上的,想不到也能用來防俘虜外逃。”
莫紀寒看著任極手上那幾根微微飄蕩的細絲有些發(fā)怔,他沒聽說過什么“玉蜘絲”,但憶起前不久確有刺客探營暴露了行蹤,以為被發(fā)現(xiàn)是人多眼雜之故,原來竟是因為這‘玉蜘絲”,想不到自己一月多來辛辛苦苦才找到的機會也是毀在這么幾根細絲上,心中更加憤恨不甘。
任極只覺得胸中怒火中燒,燃得又猛又烈,讓他自己都有些吃驚,有些搞不清楚對著一個俘虜,他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怒火。
有火發(fā)出來也就算了,結(jié)果他居然屏退了所有近衛(wèi),親自將莫紀寒抓回了中帳,然后“砰”的摔到了地上,也沒說出一個字,只是臉色眼神前所未有的陰沉。
半晌后,他才看著剛剛那一摔從莫紀寒腳踝處散開的鎖鏈問道:“這鎖鏈的鎖扣用的雙簧,是誰給你解開的?”
莫紀寒與他對視,嘴角緊閉,顯然是不想回答他的話。
任極等了會不見回答,反而笑起來,臉上的陰沉神色已經(jīng)不見,眼神閃爍的光芒卻更加狠絕:“平日里這王帳中沒什么閑雜人等,頂多兩個小宮女而已。莫將軍不說沒關(guān)系,那兩個小宮女總會說的。”
莫紀寒臉色頓時變了。
任極看他的臉色,高聲道:“把那兩個小宮女帶進來!”
莫紀寒身軀一震:“任極!”
任極側(cè)頭,目光冰冷,面上卻笑道:“莫將軍,只有你一個敢這樣直呼朕的名諱。也罷,朕也不是小氣之人,不計較這些細枝未節(jié)。莫將軍是有什么話說?”
“不關(guān)她們的事!”
“莫將軍,誰會信。”
莫紀寒咬牙道:“任極,我說了不關(guān)她們的事!”
任極的眼睛瞇起來,緊緊盯著莫紀寒,許久后才道:“好,既然莫將軍這樣說,我就相信。不過莫將軍除了兵法純熟,竟然還有自行打開雙簧鎖的本事,實在是個人才。朕,可是求才若渴,你要是真走了,朕會可惜。”話中的諷刺之意格外明顯。
莫紀寒還未回話,帳外忽然傳來人聲,任極皺眉明顯不悅,接著一人走到帳外,稟道:“皇上,臣越寧有急報求見,還請恕罪。”
一聽是越寧,任極臉色緩和下來,走出帳外對越寧道:“平身吧,起來回話。”接著轉(zhuǎn)頭吩咐外圍的近衛(wèi)道:“把中帳圍起來,不要放任何人進去,那兩個小宮女也不例外。”
一陣隊形變動后中帳立時里三層外三層被圍得針插不進,任極這才帶著越寧挨著中帳的另一個小帳,問道:“查出來了?”
越寧再次跪倒:“是查出來些端倪,只是任據(jù)少得很,多半都是猜測,實在是臣辦事不力。臣請罪。”
“怎么回事?”
“回皇上,符離那邊的大臣要員還有雋文帝那里都有我們派去的人監(jiān)視著,平日的文書折子、早朝的議事都逃不過我們的耳目,可是我們忽略了一個人。”
任極微微皺眉,見越寧停了下來,示意道:“繼續(xù),有人我們忽略了?是誰?”
越寧續(xù)道:“皇上,那人就是莫紀寒莫將軍的夫人——阮輕裳。”
這個名字顯然大出任極意料之外:“她?!”
“正是,”說起這個女人,越寧臉上也不禁露出欽佩的神情:“自越公公上次領(lǐng)我們將莫將軍帶回來后,便將那里的人都撤了,只余下兩人輪流監(jiān)視日常動向而已。因為她是一品誥命夫人,每月都會有一兩次進宮與符離的皇后說話,所以他們沒怎么在意。“
“直到這件事后查起,方知大意了。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但想來她是借著皇后的傳話與雋文帝秘謀籌劃了這件事。“
“還有,兩月余前她曾在宮中住過五日,臣很懷疑,于是派人去查了幾個殺手組織的地界近期都有些什么生人往來過。果然,在陵城有人看到過一個白衣女子,據(jù)形容與莫夫人十分接近,而陵城附近,據(jù)臣所知,就是最大的殺手組織“無月門”的總壇。”
“莫夫人看來確與那些普通的女人不同,無怪乎在符離上下聲名遠播,與莫將軍幾乎不相上下了。”
“對了,你剛剛提到的殺手,是‘無月門’?”
“正是。”
任極思索了會,從袖中取出塊小玉牌遞過去:“你看是不是這個?”
越寧接過玉牌只瞄一眼就大驚道:“這是無月門的信物,這制式臣要沒看錯當是壇主及以上才會有的。難道說,他們來過了?”
“來過了,而且性急得很,一月前就跑過來探營,不過撞上了布下的‘玉蜘絲’。他們逃得倒快,鳴梟只傷了其中一個,但人沒截下來,只摸回來這面牌子。如今聽你的匯報,倒是都對得上了。”
越寧叩首:“臣辦事不力,讓皇上受驚了。”
“起來吧,你知道朕不興亂怪罪那套,說責任不在你便不在你。”
越寧謝恩卻沒起身,問道:“皇上,臣還有一事。”
“說。”
“臣派人去查那些殺手組織時,發(fā)現(xiàn)莫夫人都與他們接觸過,但沒人肯接她的生意,他們沒把握善后的生意就算利潤再大都是不接的,反正他們也不愁沒錢賺,所以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按規(guī)矩,就算“無月門”是江湖中最大的,這樁生意也不該接,可他們卻接了下來。臣不得不懷疑,這里面還有什么臣無法打聽到的內(nèi)情。“
任極卻覺聽得有趣,:“看來刺殺的主意多半是那位了不起的莫夫人想出來的,符離自是有錢出錢,近幾年雖然國庫空耗,但宮里的寶貝還是應該不少的。”
說著居然還搖搖頭:“但沒想到朕的命雖然值錢,卻沒人肯要去,真是可惜了。”
越寧聞言一時哭笑不得:“皇上……”
“不過有感而發(fā),不談這個了。你剛剛從符離回來,說說符離現(xiàn)在的情況,有多少人知道他們的國君花錢買了朕的命?”
越寧咧咧嘴:“符離現(xiàn)在還沒多少人知道要刺殺我啟梁國君事,應該是為了保密,怕是準備等皇上……之后才會公布此消息。”
“不過我軍大將接連被殺的消息已是傳得沸沸揚揚,符離還未被占領(lǐng)的地方民心提振不少。刺殺皇上的消息還未公布,但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議論了……”
“但據(jù)臣一路行來觀察,被我軍占領(lǐng)的符離城鎮(zhèn)各處里,倒是沒什么這樣的流言,還有不少人覺得可惜。”
任極微微一笑:“控制民心向背從來都是個復雜深奧的問題,自古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雖然我還沒全得,但看來攻下符離也不是什么難事。”
“越寧,你回來得剛好。,既然是御駕親征也不能總坐在這里,朕打算幾日后開戰(zhàn)。但陣前無將,不如就你、鳴梟再加幾個身手好的,上去銼銼他們的銳氣。”
越寧一愣,猶豫道:“皇上,可臣從未上過戰(zhàn)場,于沙場廝殺調(diào)兵一套都不熟悉,臣怕會有負所托。”
任極挑眉,目中冷光重現(xiàn):“沒有什么難的,你平日的工作就是殺人,上戰(zhàn)場也是殺人,不過由暗轉(zhuǎn)明罷了。它符離既然能出暗殺,那我們的手段就能使得光明正大,讓他們好好嘗嘗。至于調(diào)兵遣將,既然朕來了那就是朕的事,你做好你自己的就行。”
越寧恍然而悟,立刻叩首領(lǐng)命:“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