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孟晟剛忙完實驗室的活，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實驗室的同學給他打的，說組織了一個聚會，都是些認識朋友，問他要不要參加。
　　他回家也沒什么事，就答應了。

　　走出實驗室，發現剛下過小雨。
　　天空清澈如洗，雨已經完全停了，唯有地面上的水漬暗示著剛下過雨。
　　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襯衫，感到有些冷。

　　聚會地點是老城區，鞠孟晟是開車過去的。
　　他到聚會地點時，看了眼時間，晚上11點多了，已經算不上早了。

　　鞠孟晟才點了根煙，吃了沒幾口，剛準備按滅，就感到肩膀被人用手搭上，語氣懶散道，“怎么到了還一個人在外面抽煙啊！”

　　“剛準備按滅，”鞠孟晟回道。

　　旁邊開著一個拳吧，很多人晚上都還在里面打拳。
　　夜燈開的明晃晃的，而旁邊是一個臺球廳，看上去不怎么正規，楠城是個老城區，這些店面都很正常。

　　“對了，潼姐剛押了注，現在就是必須在拳吧和臺球廳選一個，”鞠孟晟的肩又被云瑯拍了一下，“想玩哪個？”

　　“哪個都沒興趣，”說著他像是有些疑惑，“你確定，黎潼一個女孩子，要在這兩個里選？”

　　“不然呢，她一直就那樣，陪她玩玩唄！她過幾天就要出國了，你真不考慮和她一起出國，國內搞你玩意兒資源可不怎么樣？”

　　“不去，”鞠孟晟果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對我什么心思，早點讓她斷了這念想才好呢。”

　　“嘖嘖，真是無情，”云瑯無言以對。

　　鞠孟晟剛按滅煙，黎潼一伙人就出來了。

　　黎潼穿著一件白色百褶短裙，腳下踩著高跟鞋，沖他笑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以為我是來吃飯的，結果你們不是打拳就是打球。”鞠孟晟苦笑。

　　“本來是準備去拳館的，體諒一下你的心情就去打臺球吧，正好我最近對斯諾克有一點了解。”

　　你能有個鬼的了解，鞠孟晟心道。
　　想是這么想的，卻還是陪他們進去玩了。

　　鞠孟晟不會打臺球，也不喜歡看臺球，就在旁邊玩游戲。

　　“孟晟，”黎潼叫了一聲，沒應，她直接把孟晟拉過來，嘴里嘟囔著，“游戲有什么玩的？來這邊場次看看吧，有個小帥哥呢，長得超和我胃口。”

　　鞠孟晟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黎潼拉了進去，他漫不經心的一抬眼，整個人愣住了。

　　面前是個男孩，眉眼長得已經有些開了，琥珀色的眸子映著一下光，模樣卻還透著些許稚秀。
　　黑色衛衣配工裝褲，緇魚頭遮住略清晰鋒利下顎線的輪廓，隱約露出微微向上勾起的狐貍眼，看上去有些邪。

　　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誰——秋楓。

　　秋楓回過頭來一眼就望見鞠孟晟，對他為何出現在這感到疑惑，有些意外地笑了笑。
　　慣性使手里臺球桿順著手指轉了轉，與地面發生了磨蹭。

　　這笑容其實有些尷尬，連黎潼都感受到了，“怎么孟晟，你們認識啊，給姐留個聯系方式吧，”她揶揄道。

　　鞠孟晟隨口應了一聲，準備看看秋楓打臺球，他沒見過秋楓打臺球，不知道什么時候學的。

　　女服務員連忙把黑8擺在中間，把花球和金球擺在下面兩角，其他球隨意擺放，用三角架固定好，把白球擺放在自由線外，就起身站在一邊。

　　秋楓很快開始了和別人打球，他是先打的那個。
　　他調整了一個姿勢，身子幾乎趴在籃球桌上，撩起黑色衛衣，不小心露出了白凈的腰，看上去很細。

　　黎潼唏噓了聲，示意身邊的姐妹快看。
　　鞠孟晟當然也看見了，但他的注意力分散到了秋楓瞄準球的眼睛上——
　　秋楓很專注的瞄準白球，視線順著白球盯著擺成三角形的黑8臺球。

　　他打球的攻勢很猛，打散后一連進了好幾球，旁邊圍觀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

　　“他好帥，我好愛，他經常來這嗎？”
　　“啊，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今天來這撞上了就是賺了。”
　　“就是就是。”

　　一群女生議論著，黎潼也撞了撞鞠孟晟的肩，打趣道，“你這小弟弟有兩下啊！就是打法有點野。”

　　攻勢猛的往往防守不行，像秋楓這種打法野的就更不行了，一球沒打中，就輪到對方打了。

　　對方莫約也就20出頭，穿著便服，戴著眼鏡 ，看著有些老實。

　　輪到對方后，秋楓朝周圍犯花癡的女生微微笑了一下，就想跟鞠孟晟打個招呼，反正他就是個湊數的，也懶得管什么輸贏。

　　后面場次傳來了一陣爭吵聲，喇喇地，有些刺耳。
　　秋楓望了過去，神情變的不悅。
　　他抓著手里的臺球桿，徑直地從鞠孟晟身邊走過去。

　　鞠孟晟轉身回頭不解看秋楓，眼神竟有些不解。
　　這時黎潼捂著嘴笑道，“這小孩子你真的認識嗎？還是他長得太好看，你直接看傻眼了？”

　　云瑯也在旁邊笑，間歇之余還不忘給鞠孟晟解釋，“他倆真認識，這小孩兒是隔壁家的小弟弟。”
　　他說著又改口，“好像也不小了，越長越好看了。”

　　鞠孟晟不知道他們是來看打球的，還是來看帥哥的，剛想開口吐槽幾句，就背面傳來一陣驚呼，鞠孟晟下意識回頭——
　　只見秋楓竟與那個人打起來了，秋楓沒什么多余的動作，快準狠地把中年男人翻倒在地，他一腳踩在對方雙腿上，用臺桿狠狠地戳對方胸口。

　　“成年人，最好別瞎說話，知道吧？”

　　“你你你，”地上的人氣急敗壞了，吐舌不清，竟組織不出詞措，腿被桎梏住了 ，掙扎不脫，就這么蹬著秋楓。

　　慫得要命，秋楓心想，都沒用正眼瞧他。

　　“你什么你？不是還想報警嗎？我勸你還是省省吧！”秋楓笑的很邪，狐貍眼向上挑起，“我至少還有《未成年保護法》護著，你看看警察來了是抓你這個油膩大叔，還是抓我這個祖國的小花朵。”

　　“神他媽的小花朵，你也算祖國的小花朵，”男人破口大罵。

　　秋楓腳下又加了點力道，被他踩的那個中年男人，冷汗直冒，呼痛出聲。

　　黎潼還在連連感慨，“你這個小弟弟不光長得和我胃口，連性格都是我的菜。”

　　鞠孟晟沒眼看，對云瑯說，“看什么看？把老板叫過來，沒看見秋楓被欺負了嗎？”

　　他丟下這句話后，就急沖沖上前把秋楓拉著離開了，沒聽云瑯在背后小聲嗶嗶，“這誰欺負誰啊！”

　　秋楓被鞠孟晟直接拉出了臺球廳，秋楓連臺球桿都沒來得及扔，被拽得急忙地連走這么多步直喘氣。

　　鞠孟晟站在巷子角落里，就這么蹬著秋楓 。
　　臉上的表情倒是很平靜如水，秋楓小聲地喊，“孟晟哥。”
　　把頭微微低了低。

　　這個小動作被鞠孟晟捕捉道，他望著一眼秋楓的臉，看見右眼傍的頭發似乎沾著一點血。
　　他伸出一只手，捏著秋楓的下巴，把他的臉抬了起來。
　　端詳秋楓的臉后，發現秋楓右眼眼角旁有個傷口，應該是對方掙扎時用指甲劃的，離眼角極近，往外滲著細微的血。

　　離得這么近，鞠孟晟腦海里徒然跳出黎潼的一句，“這小孩兒真是好看啊”。

　　長的確實是好看，看著不羈張揚，就是帶著一股痞氣，有些邪。

　　秋楓覺得鞠孟晟眼神挺具穿透性，條件反射猛地把頭向傍邊一挪。

　　“剛才那種情況應該報警，打架？能耐了你？”鞠孟晟開口問。

　　秋楓把游移的目光鎖定在鞠孟晟衣服口袋里煙盒上，直接上手拿了煙，笑著說，“孟晟哥，你這煙不錯啊！挺貴的吧，我拿一根嘗嘗味道， ”
　　說著真拆開煙盒，拿了一根煙出來，試圖轉移話題。

　　“為什么這么晚在臺球廳？”鞠孟晟又問。

　　秋楓知道躲不過了，不怎么在意地說，“幫忱哥看場子啊！”

　　“你才多大？”鞠孟晟問道，“幫他看什么場子？”

　　秋楓又不說話了。
　　這時一只黑貓不只從哪兒冒了出來，黑色的毛白色的爪子，蹭了贈鞠孟晟的褲腿，黏呼呼“喵”了一聲。

　　鞠孟晟很快就認出來了，這是秋楓經常喂養的流浪貓。
　　近幾年，他回家的次數其實不多，偶然回家的時候，就看見秋楓蹲在角落里，給這只貓投喂魚肉火腿腸，小貓總是滿足得“喵喵”叫，再蹭蹭他的褲腿。

　　此情此景，鞠孟晟望著秋楓，再看看旁邊的黑貓，總覺得欺負這一人一貓似的。

　　鞠孟晟把秋楓抓了過來，順手奪過了自己的煙盒，跩著秋楓就往外面走。

　　秋楓開口問，“干嘛去？別搶煙。”

　　“你眼角傷了，帶你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不然該發炎了。”

　　“不用，我不去醫院，就這么點兒傷，”秋楓把手抽了回來，“大可不必。”

　　鞠孟晟改口道，“那我送你回家。”

　　“別吧！那些人是你朋友吧！你不陪你朋友玩了嗎，不好吧！你也不怎么回老城區的 。”

　　“沒事，我總是要回家的，早點回去而已 ，順上在我家隔壁的你。”

　　“好吧，”秋楓沒理由拒絕了，“你等我回臺球廳拿點東西。”

　　秋楓回了臺球廳，拿回了自己的書包和校服，抵不過黎潼的熱情，加上了她的微信。

　　正準備離開，黎潼又把他抓回來，也不帶含羞，大大咧咧問，“云瑯說你住孟晟隔壁，和他還挺熟的，那你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人嗎？問云瑯他總敷衍我。”

　　秋楓對黎潼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心道，原來你不是孟晟哥的女朋友，至于喜歡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更想知道呢。

　　他輕笑，“還以為姐姐喜歡我這種長相呢，孟晟哥喜歡什么人？我覺得可能是實驗室里的機器人呢，”
　　他打了一個馬虎眼。

　　黎潼：“自信一點，把可能去掉。”

　　待出來時，鞠孟晟一眼就督到了秋楓手上的校服上明晃晃的校徽。
　　他這才想到 ，秋楓是個高中生，算算應該高三了。

　　把秋楓接到車上后，鞠孟晟開始開車，邊開邊有些語重心長地道，“你以后少打些沒有必要的架，你成績怎么樣？有沒有想去的大學 ？”他轉移了話題。

　　“不知道，”秋楓直接回道，“對高考沒興趣 。”

　　很少有人會說對高考沒興趣，秋楓這么說，鞠孟晟卻沒怎么意外，只是“哦”了一聲，輕輕問 ，“那成績呢？”

　　“……”秋楓道，“就500多分吧！”

　　“還不算太差，你都高三了，該對自己的未來有個規劃。”

　　“那你希望我去哪個大學？”秋楓問。

　　“去哪個大學都是你自己的選擇，”鞠孟晟剛好開到家，于是停下車 ，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秋楓。

　　面前的少年此時頭望向窗外，鞠孟晟故作漫不經心一提，“不如去你爸所在的城市。”

　　秋楓沒回答這個問題 ，打開車門徑直下了車 ，動作一氣呵成 。
　　他看了鞠孟晟一眼，眼角一勾，很是溫柔地沖他笑了笑，
　　“謝謝你送我回家，哥。”

　　鞠孟晟覺得他們的氛圍很不對勁，下意識就想回，“有什么好謝的？”

　　可還說出口，秋楓就轉身離開了，他徑直走上石階，柔軟的路燈打在他身上，只留下一個蕭條的背影 ，形單影只，清清冷冷，有些落寞 。

　　鞠孟晟望著他的背影，靠在車身旁 ，摸出打火機和煙 ，熟練地給煙點上火后 ，就在車旁邊抽著煙 ，心想，不是高三了嘛！怎么性子還像個小孩子？還是自己說的太過了？

　　抽完這支煙，鞠孟晟也回家了。
　　他經直走向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清清爽爽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腳步很輕，怕打擾到自己已經休息的父母和妹妹。

　　回到自己房間，鞠孟晟不禁想，也不知道秋楓有沒有給自己處理傷口 。
　　這么想著鞠孟晟在自己房間搜找了一下藥品 ，剛好找到秋楓能用的藥 ，心想，算了，給他送過去吧 。

　　秋楓家就在鞠孟晟家隔壁，但是秋楓養父母與周圍鄰居的關系其實都不怎么好，包括鞠孟晟父母。
　　原因就一個，秋楓養父母嘴上沒把個門兒，總把話往尖酸刻薄說，連帶了秋楓，他們一家都不怎么待見。
　　倒是景瑜，秋楓的弟弟，也就是秋楓養父母的親兒子，這孩子天生說話甜，又會看人臉色，與周圍的人處得都還不錯。

　　鞠孟晟出門走了沒幾步，就到了秋楓家門口，正想敲門進去，卻就聽見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他的腳步一時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