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趙紅英還能說啥呢?就喜寶那性子,她只能慶幸,得虧有天老爺看著,不然愁死個人!
從家鄉(xiāng)遠(yuǎn)道而來的大部隊,在解決了兩個負(fù)心漢后,就高高興興的游京市去了。托改革開放的福,現(xiàn)在很多票證都被取消了,哪怕身上連丁點兒糧票都沒有,大不了天天下館子,趙紅英在京市最大的感觸就是,賣各種吃食的人太多了,而且特別賺錢,像街口那個賣茶葉蛋的,菜市場的雞蛋只要六毛錢一斤,那邊一個茶葉蛋賣五毛錢!這不是坑人玩嗎?沒想到生意還挺好的。
要不是在京市呆不久,趙紅英都想去街口支個攤子了,賣個茶葉蛋,賣個烤紅薯啥的,咋樣都比種地賺錢。
話是這么說的,等第二天喜寶去上學(xué)了,她還是跟著村里的大部隊跑了,畢竟她是來過一次的人,怎么著也能當(dāng)個導(dǎo)游啥的。問清楚村里人想買些稀罕東西帶回家后,她直接把人群帶到了舊貨市場,畢竟像一些工業(yè)用品還是需要用券的,而且舊貨市場的東西便宜啊!
于是,喜寶就發(fā)現(xiàn)了,每天下午放學(xué)回到家后,都能在家里發(fā)現(xiàn)一些新的東西,有時候是兩三個調(diào)味品罐子,有時候是個小馬扎,這天放學(xué)更是一進(jìn)到堂屋里,就看到大立柜上多出了一個肚口滾圓的大花瓶,上頭還插著一把……芹菜?!
喜寶不禁對她奶肅然起敬,這品位也是沒誰了。
“奶,我來幫你炒菜!”
美好的生活總是轉(zhuǎn)瞬即逝,在過了好幾天一回家就能看到奶的日子后,趙紅英告訴她,火車票已經(jīng)買到手了,下周一他們就要回去了。
而今天已經(jīng)周五了。
喜寶有些傷感,好在趙紅英知道她會舍不得,說完這話后,立馬就把話題給岔開了:“過兩天你們不是要放假了嗎?我讓麗麗回來,再叫強子把臭蛋接回來,咱們在家里吃頓好的。”
“好,也叫毛頭哥來,不帶那個徐向東。”喜寶并不討厭徐向東,卻也對他喜歡不起來,只要一想到自己一周才能見到哥哥一次,而徐向東一天到晚都跟毛頭混在一起,她就好氣啊!
“對了,強子給我拿了個啥玩意兒來,我擱你書房桌上了。”趙紅英拿了拌西紅柿塞喜寶嘴里,順手打發(fā)她出去,“就快好了,你別臟了衣服,去堂屋等著。”
喜寶答應(yīng)一聲,端上兩盤炒好的菜往堂屋走去,放下盤子后,又走到書房里去瞧她奶說的那什么玩意兒,她猜應(yīng)該是前段時間強子跟她提過的盒式錄音機。
果不其然,書桌上擱了個白色的硬紙盒子,上頭還有錄音機的圖案,旁邊還有個小袋子,里頭是五盒磁帶。
瞅著那盒子,喜寶面上微微有些驚訝,哪怕先前強子已經(jīng)跟她說過了,新款的錄音機只有飯盒那么大,可她一直以為是強子夸張了,眼下一瞧,似乎還是真的。
新款的盒式錄音機,小巧輕便得很,真就還沒個普通鋁制飯盒大,而且樣式特別得新潮漂亮,喜寶按耐不住好奇心,當(dāng)下就放入磁帶聽了一下,不同于老宋家那個大錄音機,這款小的聲音雖然不大,卻異常得清晰。不過,讓她更驚喜的是,五盒磁帶不單都是英文,而且聽著不像是國人念的,而是英文原版的。
正聽得高興呢,趙紅英在堂屋里叫吃飯了,喜寶趕緊按了暫停,放下錄音機就跑了出去。
“奶,大哥好厲害,他真的弄到了盒式錄音機,就是瞧著價一定不便宜。”喜寶知道市面上普通款錄音機的價,盤算了一下,覺得沒個好幾百塊一定拿不下來,“我估計,起碼也有三百塊。”
“有用就好,貴點兒不算啥。”趙紅英招呼喜寶趕緊吃,又提醒道,“盡量別拿學(xué)校去,再不然也要鎖好,真要是丟了東西,你一準(zhǔn)找不回來。”
喜寶忙點頭:“我只在家里聽,而且最近宿舍里有同學(xué)生病了,我不回去。”
“那行,注意著點兒,這兩天一下子冷了很多,北方跟咱們那兒還真不大一樣。”趙紅英嘴里嘟囔著,心下還慶幸現(xiàn)在很多東西都不需要票證了,起碼買成衣不用布票了,不然老家過來的那些人,估計得凍病一大半。不過,誰能想到說降溫就降溫呢?
的確是想不到,起碼第一次來京市的人都沒料到。
京市大學(xué)里,隨著這兩天急劇降溫,一下子就病倒了好些人,當(dāng)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著涼,多半都是咳嗽流涕的,就連老師里頭也有中招的。不過,即便生了病,除非是那種病得起不來床的,不然沒人會因此請假,就是上課的時候,平日里安靜的教室會時不時的傳出咳嗽聲,再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多多少少會給同宿舍的帶來些困擾。
劉曉露就病了,她一著涼就容易嗓子發(fā)炎,尤其到了夜里,咳嗽聲幾乎不斷。喜寶這幾天都住在家里,感觸不深,宿舍里其他人對她的看法是愈發(fā)大了。
看法是原就存在的,宿舍八人中,只有喜寶和劉曉露是家境不錯的,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可在這個普遍生活條件差的年代里,像她們這樣衣食無憂完全沒有生活壓力的,已經(jīng)足夠叫人羨慕的了。而羨慕多了,難免就會變成嫉妒。
等周六這天,喜寶跟往常一樣,吃過她奶給她做的愛心早飯后,背上挎包就往學(xué)校去了。她出門比較早,畢竟還要去宿舍里拿課本,可一到宿舍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以前都會等她一起出門的劉曉露已經(jīng)出門了,倒是王丹虹見她回宿舍,很是熱情的湊了過來。
“宋言蹊你奶還沒回老家啊?你可真幸福,我奶才不會來看我,她只喜歡她的大孫子小孫子。”王丹虹站在長桌旁,看著喜寶掏出鑰匙開了抽屜,對照著課程表拿出了今天早上要用的課本后又一次鎖上了抽屜,忍不住說道,“你怎么老是不忘了鎖?一個宿舍的,誰會拿你的東西?”
“我奶讓我鎖的。”喜寶實話實說,又開了柜門把軍用水壺拿出來背好,水壺當(dāng)然是空的,開水房要七點才開門,她可以在上課前先去灌一壺,省著點兒能喝一個上午。
“你可真聽話。”王丹虹面色古怪的接了一句,目光落在已經(jīng)很舊的軍用水壺時,忍不住問,“你家里不是挺有錢的嗎?咋還用這個?外頭新款的水壺也要不了多少錢的。”
“這是我爸送我的,我從小學(xué)就開始用了。”
鎖上柜門,背上挎包,喜寶跟王丹虹一起出了宿舍門。下樓的時候,王丹虹倒是沒怎么吭聲,可等去開水房排隊時,她卻又問:“你爸是干啥的?當(dāng)兵的?”
“對。”喜寶排到了隊伍的最后面,見王丹虹沒走,微微有些驚訝。以前,她早上都是跟劉曉露一起出門的,因為劉曉露也要灌開水,可王丹虹一貫都是懶得等她們的,而是先去教室占個好位置,像今天這樣還真是有些奇怪。
奇怪歸奇怪,她也沒開口詢問,本性如此,加上趙紅英的叮囑,對同學(xué)也好,舍友也罷,喜寶一貫都是持冷淡疏遠(yuǎn)的態(tài)度,不過因為她形象好,禮貌又很周到,哪怕確實做出了疏離的態(tài)度來,跟大部分人的關(guān)系還是保持在不遠(yuǎn)不近的狀態(tài)。
喜寶倒是淡定得很,王丹虹卻是急了。
一直到喜寶灌滿了水壺,王丹虹還是沒尋到合適的機會,她本來以為喜寶會主動發(fā)問的,哪兒想到人家就是一派淡然。不得已,在快到教學(xué)樓時,她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宋言蹊,你最近不是回家住嗎?我看你的熱水瓶空著也是空著,借我用用唄。”
京市的冬天來得早,盡管離十一月還有好幾天,卻已經(jīng)很冷了,以前王丹虹還可以用冷水洗臉沖腳,需要喝水也能跟人借,可一到冬天,人家自己都不夠用了,怎么可能同意她每天來“借”水呢?這不,昨晚她就因為這個事兒跟劉曉露鬧翻了,想了一晚上,她最終還是把主意打到了喜寶身上。
王丹虹見喜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一副思考中的模樣,頓時覺得有門,忙又勸道:“反正你也不用,空著也是空著,再說熱水瓶又不是用一次少一次的,借我用用唄,求求你了。”
喜寶確實是在思考,然而,她是在思考怎么拒絕。
其實,如果不是王丹虹今天突然提起了這事兒,她都快忘記全宿舍八人中,只有王丹虹沒買熱水瓶了。然而,天老爺雖然很關(guān)照她,卻并沒有點亮她婉拒別人的技能,思考了一會兒后,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行。”
“為啥?”王丹虹一下子黑了臉,“借我用一下又不會壞的,你怎么那么小氣?”
“還是不行。”喜寶可沒忘記她奶的話,盡管語氣跟平常無異,說出來的話卻是堅定異常。
王丹虹氣急,一扭頭蹬蹬蹬的跑上了樓梯,留下喜寶一臉懵逼的看著她的背影,過了幾秒鐘后,她還是順著樓梯上去了,等走到教室門口時,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被她徹底清除出了腦海。
運氣很好的在教室第二排找到了個空座,喜寶坐下后,就掏出課本預(yù)習(xí)了起來,渾然不知比她早一會兒到教室的王丹虹已經(jīng)忍不住跟別人說起了她的壞話。
不過,也正應(yīng)了背后說人者必被人說之的道理,喜寶才剛把書本翻開,劉曉露就跟別人換了位置,湊過來跟她說話。
“王丹虹是不是跟你說我壞話了?還是跟你借熱水瓶用了?我剛才聽到她跟別人說你小氣摳門,連一張衛(wèi)生紙都鎖在抽屜里。”劉曉露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有些悶,聽的出來她感冒還沒好。不過,她也是有著良好家教的人,因此這會兒她是戴著口罩說話的,“你都不知道,開學(xué)這兩個月里,她跟我借了多少東西,一會兒說要借用一下衛(wèi)生紙,一會兒又借肥皂,還天天跟我借熱水。借來借去的,她倒是還我一次啊!沒有,啥都沒有。”
喜寶低頭看了看已經(jīng)翻開來的課本,又扭頭瞅了眼因為生病滿臉憔悴的劉曉露,在心里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合上了課本,認(rèn)真的聽劉曉露說話。
“我這兩天不是生病了嗎?害得大家晚上跟我一樣睡不好,我也不好受啊,所以昨天放學(xué)后去配了些藥,結(jié)果怎么著?我晚上睡覺前想吃藥了,熱水瓶里連一口水都沒有了,明明我沖完熱水袋泡完腳后,特地留了大概三分之一瓶的。”
劉曉露大概就是想找個傾訴者,哪怕喜寶只是撲閃著大眼睛看著她,并沒有搭腔,她還是堅持用已經(jīng)沙啞了的嗓子抱怨著:“我問誰用了我的水,一開始都沒人承認(rèn),后來還是小芬說她看到王丹虹拿了,王丹虹沒辦法才承認(rèn)的,還說我用水太浪費,又是泡腳又是灌熱水袋的,我要是用水不多,我干嘛要特地買兩個熱水瓶?錢多嗎?”
一提起這事兒,劉曉露就氣得不得了,來上學(xué)前,她媽還叮囑過她,集體生活要多注意些,她當(dāng)時沒怎么往心里去,想著都是能考上全國知名高校的學(xué)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結(jié)果,現(xiàn)實給了她一巴掌,她就沒見過占了便宜還倒打一耙的人。
本來就生著病,被這么一折騰又?jǐn)€了一肚子的氣,哪怕后來同宿舍的同學(xué)借了她半杯水吃藥,她還是氣得不得了,當(dāng)時就決定第二天一定要去買鎖頭,以后她也把所有的東西都鎖起來,誰都別想動!
說了一堆的話,瞅著快到上課時間了,劉曉露終于心滿意足的又換回了剛才的位置,掏出課本準(zhǔn)備上課了。
喜寶:………………
完全不明白劉曉露不惜換座位也要跟她說這些話到底有啥用意的喜寶,終于在上課鈴響起來的那一瞬間,徹底收斂了思緒,認(rèn)真的做好聽老師講課。
不得不說,喜寶作為一個傾聽者還是很合的,盡管她轉(zhuǎn)眼就忘了劉曉露跟她說的那些話,不過對于劉曉露來說,那些話憋在心里實在是太難受了,說出來就舒服多了。
很快,劉曉露就知道喜寶拒絕了王丹虹借用熱水瓶的請求,她高興得連病情都緩和了不少,中午一放學(xué)連飯都沒去吃,先跑去買了幾把鎖頭,回宿舍后,把擱在外面的東西仔細(xì)的都整理好,能放到抽屜、柜子里的全放到里面,實在是擺不下的東西,就只能放在她從家里帶過來的大箱子里,當(dāng)然也沒忘加了個把鎖頭。
喜寶中午是不回家的,因為她奶會在她早上出門后,去找那些鄉(xiāng)親們到處游玩,至少也要到下午四點才會回來。橫豎見不到她奶,她也就懶得回家了,拿飯缸子打了飯,坐在宿舍里慢慢吃,順便看劉曉露上躥下跳的收拾東西忙活個不停。
忙活了半個午休,劉曉露累出了一身汗,反而覺得感冒好了很多,又拿了在路上買的餅子,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邊吃邊跟喜寶搭話:“宋言蹊你也太認(rèn)真了,飯一吃完就開始看書,書真有那么好看?對了,我記得你入學(xué)成績是我們外語系最好的吧?都已經(jīng)是第一了,還那么用功?奔著獎學(xué)金去的?”
鑒于外語系并不是京市大學(xué)最熱門的院系,喜寶并不覺得自己成為外語系第一名有什么好驕傲的,至于獎學(xué)金……
“獎學(xué)金是什么?”
劉曉露差點兒沒被這話給嗆死,準(zhǔn)確的說,是被她手里的干餅子給嗆死,連著咳嗽了好一會兒后,她才緩了口氣,一臉無奈的看向喜寶:“獎學(xué)金啊!每個學(xué)期沒個系都會評出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獎勵一筆不菲的獎金。去年咱們系的一等獎學(xué)金是八十塊,二等是六十塊,三等是三十塊。如果年年都能拿一等獎學(xué)金的話,那畢業(yè)的時候,有很大幾率被評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
喜寶腦海里閃過毛頭前幾天跟她說的事兒,就是那個渣男負(fù)心漢梁斌,被取消了今年的獎學(xué)金以及原本已經(jīng)差不多定下來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瞬間,她就對這個沒了興趣。
“我只是喜歡讀書。”淡淡的應(yīng)了一句,喜寶繼續(xù)低頭看書,心下劃個一個念頭,興許以后午休也可以回家去,至少家里有錄音機,可以聽原文磁帶。
劉曉露可不知道喜寶的想法,吭哧吭哧的把干餅子跟熱水都吃下肚后,她簡單收拾了一下,也開始看起書來。
其實,能考上京市大學(xué)的,沒一個是不用功的,只不過多半人是為了所謂的前途、為了出人頭地而用功讀書,像喜寶這樣全無生活壓力,因為喜歡而讀書的,確實少見得很。
像劉曉露,她的家庭條件是不錯,可她之所以這么用功,也是為了將來畢業(yè)后能有一個令人艷羨的好工作,她挺羨慕喜寶的,盡管在她眼中喜寶是個小書呆子。
渾然不知自己被冠上了書呆子的名頭,喜寶照樣按部就班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外頭一切紛紛擾擾都無法影響到她。
直到,周日來臨了。
這天一大清早,喜寶就跟趙紅英一起去了菜市場,買回來一大堆的雞鴨魚肉。這多虧了副食品都不需要票證了,當(dāng)然也因為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冷下來了,不然要是吃不完就得放壞了。
等滿載而歸時,趙紅英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嘶@子,感概道:“要是咱們家也有冰箱就好了,回頭讓強子去弄一個來,他不是老吹牛自己特別牛嗎?”
“冰箱?”喜寶微微一愣,不過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是那種用電的,把吃的放里頭很久都不會壞的?是挺實用的,不過那個特別難買,有票都未必有貨。”
“讓強子去弄唄,要是能弄回來,到夏天也不怕飯菜餿了,要是弄不回來,我就可以懟他了。”趙紅英算盤打得賊精,“我還在商場里看到洗衣機呢,也叫他去弄。寶啊,你說現(xiàn)在的人咋那么厲害呢?啥機都有,還有那個……飛機!”
“奶,等我畢業(yè)了,我?guī)闳プ鲲w機,飛到全國各地去旅游,還去外國玩一圈,我給你當(dāng)翻譯。”
“那敢情好,不過記得別帶臭蛋,這要是在外國丟了,找都找不回來。千萬不能帶臭蛋!”趙紅英的話音剛落,臭蛋就從院門口探出頭來,滿臉都寫著委屈。
“臭蛋!”喜寶高興地迎了上去,雖然上回趙紅英他們離開后,她和毛頭已經(jīng)去看過臭蛋一回了,可算起來,那也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一個月沒見面了,喜寶湊上去就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臭蛋認(rèn)真的打量了一下喜寶,然而就把目光挪到了趙紅英臉上,可憐兮兮的控訴道:“奶,你干啥不帶上我?我媽呢?”
“認(rèn)識嗎?”趙紅英上來就拍了臭蛋一下,還把他的腦袋往喜寶方向擰,“說,她是誰?”
“奶你那么聰明都不知道,我咋會知道呢?”臭蛋委屈死了,在確定他媽不在后,就立馬掙脫開去,噘著嘴滿臉不高興的往堂屋里跑,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喜寶好無奈,可她也沒轍兒啊,只能拉著氣炸了的趙紅英往廚房去。
沒過多久,強子和大偉也過來了,大偉應(yīng)該是周五那天到的,跟盒式錄音機一起到的。又一會兒后,春麗和陶安也來了,乍一看到臭蛋,立刻就撲上去捏他的臉,氣得臭蛋找準(zhǔn)機會就跑,偏偏堂屋的門還被關(guān)上了,委屈得他直接躲到了喜寶那屋,毛頭敲了半天門,才把他給騙出來。
“大哥,堂哥,大姐,大姐夫,姐。”臭蛋被毛頭按著一一問候了大家,當(dāng)然,是毛頭一個個教他的。奶就不用教了,臭蛋很神奇地記得奶的長相,然而趙紅英并不感動。
今天的菜肴異常豐盛,光是肉菜就有五個,尤其是那一盤油汪汪的紅燒肉,一上桌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眨眼間就去了半盤。
吃了個七八分飽后,大家伙兒就說開了,畢竟老宋家一貫就沒有食不言的規(guī)矩,邊吃邊喝才是最常見的。
大偉跟他奶和兄弟姐妹們說了一下他失蹤近兩個月的行程,主要就是去南方找貨源,不怕貨太貴,只要檔次高、足夠稀罕,哪怕再貴也有人買,畢竟首都人民不差錢。這不,送給喜寶的盒式錄音機就是他近段時間的戰(zhàn)利品,還是比較中意的那種。
“日本貨還是很不錯的,款式新穎、質(zhì)量過硬、價也不算太貴,三洋家的產(chǎn)品有很多,回頭我找些實用的,拿回來讓你們瞧瞧。或者你們自個兒說,有啥需要的沒?你們說,我去幫你們弄!”
喜寶默默的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碗里慢悠悠的啃,她直覺大偉要糟。
趙紅英倒是不歧視日貨,她就是看不慣大偉那嘚瑟的模樣,聽了這話,直接撂下筷子正面懟他:“那行,我想要個電冰箱,再來個洗衣機。喜寶這兒沒電視機,也弄一個來,要彩電,不要黑白的。還有啥機沒有?”
“飛機!”這話是臭蛋說的,說完他就挨瞪了。
大偉不敢懟趙紅英,可他敢懟臭蛋啊:“這你就知道了?我是誰啊?你說說,我是誰?”
“哥。”臭蛋多聰明啊,他雖然記不住人臉,可他記得剛才毛頭給他做介紹的時候,男的除了叫哥,就是叫姐夫。問題是,仨哥長得都眼熟,那個姐夫丁點兒印象都沒有,所以叫哥準(zhǔn)沒錯。
于是,大偉更氣了。
強子趕緊打圓場,把話題岔開去:“麗啊,你上回不是說要調(diào)職嗎?弄得咋樣了?”
趙紅英強勢插入:“說的好好的,咋聊別的去了?大偉啊,那個飛機你能給弄回來不?”
大偉拱手作揖趕緊討?zhàn)垼骸澳蹋义e了,我知道錯了,以后不嘚瑟了,咱們還是來關(guān)心關(guān)心麗麗吧。”
春麗看足了好戲,又見趙紅英看了過來,這才搭腔道:“調(diào)職報告早就送上去了,月初被拍回來一次,我又重新遞交了一份,不知道結(jié)果咋樣,但愿能調(diào)職成功吧。”
“好端端的,你調(diào)啥職?”趙紅英納罕道。
還真別說,春麗調(diào)職是有充分理由的。一方面是因為紡織廠和京市大學(xué)離得太遠(yuǎn)了,偏偏陶安已經(jīng)確定了要繼續(xù)讀博,哪怕將來博士畢業(yè)了,估計也是繼續(xù)留校的。另一方面,隨著南方那邊大小私人服裝廠的建立,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紡織廠的效益,尤其現(xiàn)在的成衣都不需要布票,而紡織廠生產(chǎn)的布匹卻仍然需要憑票購買,稍微有些閑錢的人都跑去買成衣了,眼見廠子走下坡,春麗覺得是時候跑路了。
她跟當(dāng)下很多人的想法都不同,工友們都是想著跟廠子共存亡,也就她了,見勢不妙就想跑路,她知道這種想法是有些自私了,卻并不打算改。
“那些人才傻呢,從年初到現(xiàn)在,廠子的效益已經(jīng)差了至少兩成了,再下去,廠子裁員那是遲早的事情,真以為國有廠子就不會裁員?就算不裁,到時候效益少了,工資發(fā)不出來,工人苦,國家就不苦?還不如早點兒找出路。”
趙紅英深以為然:“是應(yīng)該的,所以我讓菊花自個兒開店去,正好她跟人學(xué)了裁縫手藝,放暑假那會兒,我還拿了好幾件時興的衣服給她看,叫她學(xué)著點兒,上次回去她就跟我說,那幾個樣式的衣服賣得很好。”
“奶你咋不早說呢?回頭我去南方批些衣服,寄到縣城里讓姑姑賣,只收她成本費,一分錢不賺她。”大偉又忍不住大包大攬起來,然后在趙紅英的凝視下默默的把腦袋縮了回去。
“行吧,記得要女式的,要年輕女孩子穿的那種。不止衣服,鞋子也可以弄點兒過來,你看著辦吧。”趙紅英終于放過了大偉,給了一句類似于夸贊的話。
喜寶吃完了飯,拿過桌邊的一個橘子,邊剝邊好奇的問春麗關(guān)于調(diào)職的事兒。春麗小聲的跟她解釋了幾句,一點兒也沒耽擱趙紅英懟大偉。等趙紅英那邊結(jié)束了話題,喜寶也終于弄明白了國有企業(yè)里頭的彎彎繞繞,第一次明確的知道春麗原來根本就不屬于工人,而是行政人員。所以,調(diào)職的去向也是針對于京市大學(xué)附近的國有企業(yè),不單是廠子,還包括學(xué)校之類的。
“大姐,那你來我們學(xué)校唄,這樣我就能每天看到你了,你和大姐夫也不用分開了,再把隔壁的房子買下來,咱們還能當(dāng)鄰居!”
春麗看著喜寶一臉興奮的幫她出主意,差點兒沒笑得噴飯。
京市大學(xué)啊,那可是全國重點高校,別說她一個紡織廠的廠委小干事了,就連廠長都未必有把握能調(diào)職到大學(xué)里。平級就別提了,降個兩三級都未必管用。
“我的目標(biāo)是去小學(xué)初中當(dāng)個后勤管理員,你這一下子給我拔高到京市大學(xué)……哈哈哈哈,喜寶你好甜啊!”
喜寶趁她大笑的機會,忍不住塞了她一嘴的橘子瓣:“你都沒試過咋就知道不成呢?我們學(xué)校多好啊,再過一百年都不會倒閉的,還會越辦越好,揚名世界!你來吧,我看準(zhǔn)行!”
春麗吭哧吭哧的吃完了嘴里的橘子瓣,然后繼續(xù)大笑:“我看你以后別叫喜寶了,叫甜寶得了哈哈哈哈。”
趙紅英默默的放下碗筷,看看放聲大笑的大孫女,再瞅瞅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小孫女,頓時覺得天老爺也挺不容易的。
……
飯后,作為余興節(jié)目,毛頭又來了一段他最新編排的戲劇,主角就是他本人,配角是個二傻子,特地跑到京市電影學(xué)院去找他麻煩的梁二傻子。
那梁斌也是真的慘,就是沒人同情而已。在連著經(jīng)歷了數(shù)次打擊之后,他還是跟劉芹領(lǐng)了證,因為有個說法叫做事實婚姻。當(dāng)然,他還可以繼續(xù)否認(rèn),只是那樣的話,就不敢保證劉芹接下來會干出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來了。不得已,他只能認(rèn)栽。
興許是自認(rèn)為吃了大虧,而且這些磨難還都是毛頭帶給他的,費了些工夫,他終于打聽到了毛頭在京市的落腳地,并且在一時沖動之下去找毛頭算總賬了,最少最少也要狠揍一頓出出氣才好,不然憋都要憋死他了。
然而,梁斌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又一次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毛頭是什么人?陪太子跑步的男人!不對,是陪臭蛋蛋跑了五六年的男人,雖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追不上臭蛋了,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盡管梁斌在鄉(xiāng)下待了好些年,可完全比不上毛頭,剛露出猙獰的表情,就被毛頭甩開了幾十米遠(yuǎn)。毛頭邊跑還邊吊嗓子,等梁斌回過神來追上去后不久,全校師生就都?xì)⒊鰜砹耍€是那種自帶武器的。
那里是電影學(xué)院啊,哪怕不上課,表演教室里也都有人在拍戲,什么刀槍棍棒……反正十八般兵器一件都不少,更別提還有嗩吶、腰鼓、琵琶、笛蕭之類的。
一聽到電影學(xué)院之光毛頭的叫喊聲,所有人都順勢抄起手邊的東西,就這么殺氣騰騰的沖了出去。
可憐的梁斌啊,本來是毛頭在前,他在后面吭哧吭哧的追著,結(jié)果冷不丁的從全校各處奔出來一群人,嚇得他立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后頭跑去。然而,才跑了沒幾步,后面也有人沖了過來。再往左邊去,有人,往右邊,還是有人。
最后,被一群電影學(xué)院俊男美女圍聚在中間的梁斌,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潰,跪在地上抱著腦袋,哭得歇斯底里,毛頭不得不跑去借電話,叫了警察叔叔把人帶走。
“沒人揍他啊!”這是毛頭最費解的一件事兒,他發(fā)誓真的沒人碰過梁斌哪怕一個指頭,可梁斌就是哭得仿佛死了媽,樂得表演課老師當(dāng)場就上起了模仿課,非說梁斌這個哭法就是‘興沖沖回到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全家被滅門的典型走投無路求助無門生無可戀的哭法’。
毛頭表示,那就是表演課老師的原話,而梁斌在聽到老師的話后,哭得更加慘烈了,十分的配合。
“我第一次被人搶了戲。”毛頭很是唏噓,他覺得梁斌可能是報錯了學(xué)校和專業(yè)。
“你就安生點兒吧!”趙紅英都不知道該說他啥好了,想來想去,還是叮囑道,“往后要是再碰上這種事兒,你就只管往村里打電話,別自個兒蹦出來,記住了沒?”
“哪兒有那么好運就給碰上了呢?”毛頭很是不以為然,他覺得能碰上倆就已經(jīng)很幸運了,咋可能每個都正好撞到他手里呢。
喜寶附和的點了點頭。
趙紅英只覺得心好累,不過提起了知青,她就忍不住說起了村里的近況。基本上,想走的知青都已經(jīng)走了,留下來的不是沒有,像曾校長就是其中之一,當(dāng)然還有好幾個知青權(quán)衡再三之后,還是放棄了回城的誘惑,選擇留了下來。
走的人當(dāng)然各有各的想法,留下來的卻全都是因為舍不得。
舍不得在村里找的對象,更舍不得年幼的兒女。要知道,即便有了回城指標(biāo),能走的也只有知青本人,對象和孩子全都帶不走。就連雙方都是知青的,也僅僅能帶走其中一個,還必須是小于十歲的。曾經(jīng)教過喜寶的李老師,她和她男人都是知青,還是老鄉(xiāng),可這些年來,她生了三個孩子,如果真的選擇回城,她得丟下其中兩個,哪個她都舍不得,所以干脆就不走了。
政策雖然的確很不近人情,可作出選擇的卻是本人。
譬如姚燕紅,她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待了十多年的村子,丟下了她男人和兩個孩子。她是大概兩個月前走的,差不多也就是喜寶一行人來京市那段時間,反正等趙紅英回去后,就聽說了這個事兒,到底是娘家堂侄媳婦兒,趙紅英多少還是打聽了一下,不過也就這樣吧,人已經(jīng)走了,說啥都沒用了,只是可憐的倆孩子。
姚燕紅已經(jīng)三十出頭了,這個年紀(jì),別說是在鄉(xiāng)下地頭了,城里也沒這么大歲數(shù)未嫁的,再說她并非未嫁,而是已經(jīng)生過孩子的。她還想著回城后找個工作,然后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一切就能恢復(fù)到從前了,權(quán)當(dāng)鄉(xiāng)下這些年月徹底不存在。
可女人終究跟男人不同,她一沒有工作能力,二沒有人脈背景,這兩點就絕了她找工作的希望。至于找個好人家,更是癡心妄想,倒是有人上門提親,不是鰥夫就是離異的,家境還不好,她一個都看不上。
彼時,她老父已逝,姐妹們都已經(jīng)嫁了,唯一的哥哥也娶了媳婦兒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她只能跟老母親擠在雜物間,還要伺候全家人。
她嫂子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不是下過鄉(xiāng)嗎?家里的活都你干啊,咋樣都比種地輕松啊!
然而,她真的沒怎么下過地,一直以來都是她男人趙建躍伺候她的。
躺在雜物間潮濕硬實的地鋪上,姚燕紅開始懷念起那些年在鄉(xiāng)下的生活,回城并沒有她想得那么美……
姚燕紅回城的念頭,其實就跟袁弟來想喝麥乳精一樣,都已經(jīng)成為了執(zhí)念了,可要是真的叫她們?nèi)缌嗽福瑓s也未必會真的高興。
這不,趙紅英跑去京市看喜寶了,當(dāng)然名義上還是為有點兒親戚關(guān)系的劉芹撐腰的。而老宋家那頭,依然是該干啥還是干啥,日子過得雖然無聊,卻也有著別樣的充實。
宋衛(wèi)民跟往常一樣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從自家那屋窗戶邊經(jīng)過時,又看到袁弟來坐在床沿上生悶氣,就隔著窗戶沖里頭喊了一句:“又咋了?你泡杯麥乳精喝唄。”
袁弟來原本就氣得要死,聽了這話更是好懸一口氣沒接上來,等宋衛(wèi)民放好鋤頭進(jìn)屋時,她忍不住懟了回去:“你就不能關(guān)心一下你兒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嗎?”
“扁頭又考不及了?”宋衛(wèi)民一臉的淡然,仿佛在說今個兒天氣不錯。
本來就是嘛,自打幾年前扁頭開始上學(xué)后,他就沒考過一次及的分?jǐn)?shù),當(dāng)然比臭蛋讀書時要好上很多,反正最差也沒有低于過三十分,宋衛(wèi)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我說的是宋東宋西!”
“哦。”宋衛(wèi)民了然的點了點。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間連雙胞胎都開始上學(xué)了。雙胞胎的學(xué)習(xí)成績用一句話就能闡述,跟他們的爹和哥一個樣兒。這里的哥指的是扁頭。
“啥叫‘哦’?他倆才一年級!期中考試不及!”袁弟來氣得心口疼,連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氣兒子們不爭氣,還是氣宋衛(wèi)民的無所謂。
“別生氣了,我給你泡一杯麥乳精喝吧,你不是最愛喝那個嗎?難得強子和大偉跑出去那么多年還惦記著你,你喝啊!咱們家條件好了,你別舍不得,就算兩罐子都喝完了,回頭我挑菜擔(dān)子去城里賣,得來的錢再給你買。”
以前是給生產(chǎn)隊干活,得的工分都換了糧食,現(xiàn)在是自家人干活,而且因為宋衛(wèi)國和宋衛(wèi)都有別的工作要做,而老宋頭年紀(jì)又大了,現(xiàn)在家里的地多半都是宋衛(wèi)民在侍弄,所以他如果想賣些蔬菜瓜果換錢,沒人會說他的。
宋衛(wèi)民是真的好心勸解,就是在袁弟來看來,還不如不勸。
爹媽在屋里的話,全叫在院子里玩耍的扁頭哥仨聽到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宋西先小聲的問扁頭:“大哥,麥乳精真有那么好喝嗎?你喝過嗎?”
扁頭還記得袁胖子跟他說過,傻子才喝那玩意兒,可聽他爸說多了,他也好奇啊!認(rèn)真的想了想,他開始分派任務(wù),讓倆弟弟一個把爹哄出去,一個把媽騙出去,他好私底下偷一些麥乳精出來。
行動很成功,扁頭也不敢多拿,就往碗里舀了兩勺子,就把罐子放回原處,然后躲到樓上自個兒屋里,拿熱水瓶兌了一碗,吹涼了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不多會兒,雙胞胎也回來了,見扁頭已經(jīng)喝上了,忙不迭的追問:“好喝嗎?啥味道?”
“甜甜的。”扁頭示意倆弟弟也嘗嘗,“就是有點兒甜味,仔細(xì)嘗嘗還有點兒麥香味、奶香味,然后就沒了。我感覺不如雞蛋水好喝,炒雞蛋就更別提了。”
“沒大堂哥給我的奶糖好吃。”
“我覺得肉干最好吃。”
宋東宋西相繼品嘗了麥乳精,一模一樣的小臉上皆是滿滿的失望。其實也不是說麥乳精不好喝,而是沒有預(yù)期的那么好喝。想也是,麥乳精啊,本來就是六十年代的高檔營養(yǎng)品,然而如今已經(jīng)是八十年代了,而且老宋家還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富裕戶。扁頭還好,他小時候還是過過兩年苦日子的,要不然最大的夢想也不會是每天都吃上雞蛋。雙胞胎就別提了,自打出生后就沒吃過苦,尤其強子和大偉回來后,雖然帶多少吃的,可他們能現(xiàn)買啊,反正在家的那兩個月,雙胞胎天天纏著兩位堂哥去村小店里買零嘴兒吃,嘴都養(yǎng)叼了。
麥乳精也就那樣吧,不好吃啊!
很快,袁弟來就發(fā)現(xiàn),每天往她心窩子里捅刀子的人,從宋衛(wèi)民變成了宋衛(wèi)民父子四人。
“是是是,我成績不好,媽你別說了,你去喝麥乳精啊!你不是最愛喝那個嗎?去喝啊!”
“媽我?guī)湍銢_一杯唄,你說了那么多不口渴啊?我?guī)湍悖 ?br/>
“大堂哥二堂哥特地從南方帶過來的,媽你別舍不得,喝啊!”
閑的沒事兒干,扁頭還把當(dāng)初大表哥袁胖子的話說給了兩位弟弟聽,當(dāng)然順便也說了早些年袁弟來尋死膩活非要喝麥乳精的事兒。于是,再勸袁弟來喝麥乳精的時候,雙胞胎眼里都帶上了憐憫。
——我媽最愛喝的是麥乳精,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年,好不容易弄到手了,結(jié)果她又不喝。大哥說的沒錯,我媽就是個傻子。
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袁弟來在仨兒子心目中,成了蓋了戳的大傻子。
……
與此同時,京市里的趙紅英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囊,準(zhǔn)備去火車站。
也就在同一天,春麗跟每個周一一樣,大清早的起來洗涮完畢出了宿舍樓去廠區(qū)上班。然而注定,今天跟以往都不同,因為她剛走到廠委辦公室門口,就被告知廠長有請。
一臉迷茫的去了廠長辦公室,春麗看著廠長拿出了她不久前才遞交上去的調(diào)職申請書,她還以為又給駁回來了,結(jié)果申請書下方卻寫了同意。
恍恍惚惚的走出了廠長辦公室,春麗沒回她自個兒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廁所里,在臭氣沖天的廁所里把調(diào)職申請書反反復(fù)復(fù)的看了無數(shù)遍,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那份調(diào)職申請書的接收單位一欄里,赫然寫著:京市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