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不怕巷子深, 那份被她藏匿已久的愛意,以最熱烈的方式攤開在他們面前。所有的隱忍,不堪, 自卑被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就被人以最為露骨的方式勾了出來。
“都過去了。”
占據了她整整十二年的青春,被她用這輕描淡寫的四個字一筆帶過。
男人抿著薄唇, 雙眼緊緊地鎖著她, 心中激動難以言喻,手掌不停地摩挲著女人白皙的皮膚。四周黑暗, 他臉上隱晦不明的情緒,宋清然有些捉摸不透, 腳下往前挪了一步,想把辦公桌上的臺燈打開。
剛要伸手整個人就被何以隨抵到旁邊的書柜上,怕硌到她,貼心地用手掌抵著她的腰。
“那么, 喜歡我嗎?”
那么喜歡他嗎?
少女的心事就這么直白地袒露出來,女人小臉潮紅, 下意識地就想往后退, 卻被男人緊緊拉進懷里, 帶著濃厚的不容拒絕, 也帶著惹人心顫的蠱惑。
“然然,你到底有多喜歡我?”
有多喜歡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 而是回答了最初的那個問題。
“我希望你喜歡我,只是因為你喜歡我。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因素, 只是單純的喜歡我, 像我喜歡你一樣。”
她只希望他喜歡她就真的只是喜歡她, 不是因為她的喜歡而喜歡。
“那我以后,只喜歡你,永遠都喜歡你。”
他難得說這么膩歪的情話,宋清然還來不及感動,就聽到肚子傳來聲音。
“咕~~~”
這種時候,應該都只能用微笑來掩飾尷尬了吧。
宋清然咧著嘴笑縱身一躍,整個人直接就掛在他身上,“我餓了。”
何以隨順勢用手托著她的屁股,抱著她下了樓。
她在手機屏幕上滑來滑去,撅著小嘴猶豫了好久,最后還是沒點螺螄粉,破例點了一次炸雞可樂。
夜色迷人,晚風溫柔,吹起來只覺得愜意舒爽。兩人干脆搬到了庭院里吃,梧桐在客廳里不停地刨落地窗。
宋清然心軟,想把它放出來,被何以隨及時制止,“你確定你僅剩的那小片玫瑰花還能經得住它霍霍?”
前幾天兩人都忙著沒空遛狗,宋清然干脆把工作搬到了庭院,自己坐在一邊工作,梧桐則在庭院里打滾兒曬太陽。過了一會兒,發現狗子怎么沒動靜了,走過去一看。好家伙,精心養護的玫瑰全被它霍霍了。
宋清然氣得晚飯都吃不下去了,也不給梧桐喂狗糧。
何以隨一下班回來就看到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的,梧桐還興致缺缺地趴在地板上,宋清然拉著他就開始控訴。
說著說著就要當著梧桐的面把它的狗糧全埋土里,弄得何以隨哭笑不得,放下車鑰匙就去庭院里善后。也還算梧桐口下留情,收拾下來,最后能活的還有一半。
“我主要是擔心它這么一直刨,會不會把我的落地窗弄花了?”
“不會,這個落地窗的材質很好。”
宋清然順著他的話往下接,“那為什么隨朔說這個落地窗還重新買過?是因為安裝的師傅不小心弄壞了嗎?”
“不是。”
她聞言抬眸,就看到男人眼底的情緒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因為就像她說的,都過去了。
那晚從她家回來后,他是真的動了毀掉所有的心思。最后恢復理智,卻也還是因為她。
因為她說,“何以隨,你要一直當醫生哦。”
見他沒再說話,像是陷入了沉思,宋清然正要出聲詢問,恰巧這時,外賣到了。他起身去拿了外賣,看著他從袋子里拿出冰鎮的可樂,宋清然莫名的有些心虛。
本以為又是一頓免不了的健康教育課,不料何以隨卻沒說什么,還將可樂直接遞給她。
宋清然帶著些許試探,出口詢問:“真的讓我喝?”
“嗯,今天心情好,算是對你的獎勵。”
可樂冰涼的觸感流進喉嚨,再順著流進胃里。皎潔的月光下,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就想到了他們最初的那次重逢。
他站在路燈下低聲打電話,背影看起來是那么的蕭條落寞,光影將他大半個臉龐籠罩,指間還夾著一支已經燃了大半的煙。
她還未從重逢的激動中緩過來,就聽到他說,不記得她了。
后來,她受邀前去采訪,那個主持人是她的書粉,她說一段話,令她至今都尤為動容。
“六月,如果現實中的他不肯愛你,那就在書中創造一個愛你的他吧。就算結局依舊是悲的,那又怎樣,最起碼他愛過不是嗎?”
她很想告訴她,她的何以隨已經愛上她了。
“那個物理題,不是故意不回你,我的小企鵝那段時間消息太多,被吞了。”
書里總愛寫到喜出望外的傍晚,少女的日記里也總是寫滿了遺憾。
他向她解釋這件事情,是希望她的遺憾可以少一點。那些年少時望塵莫及的,那些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情節,那么多沒有實現的事情,他都想陪她一起去做。
她看著他,聲音暖暖的,“我已經知道了。”
“中秋節前一天晚上,唐糖和池詢在1998搞了個同學聚會。說了好多關于高中的往事,其中就說到了他光棍節那天給你發消息的事情。”
“是我誤會了,我以為自己打擾到你了,池詢那晚說的話對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這件事情真的實實在在地鼓舞到了她。
樹枝搖墜,發出細微碰撞的聲響,宋清然陷在回憶里絲毫沒有受到干擾,溫軟的聲音繼續從她口中傳來。
“其實本來打算在中秋節那晚跟你表白的,就連告白詞我都想好了。”
何以隨順著她的話往下問,“是什么?”
宋清然低下頭去,忍不住笑出聲來,眼睫都跟著顫了幾下,“那我們現在不都在一起了嗎?”
既然都在一起了,那些背后的辛酸就顯得不那么難堪了
“可是我想聽。”
她最受不了他這么含情脈脈的眼神,明明一副清冷的長相,笑起來卻溫情得不行。
她重新抬起頭來,一抬眸就對上了他好看的眼睛,說出了那句在心里藏匿已久的話。
“宋清然喜歡何以隨,不只是電影。”
此刻,在她的眼里,他看到的是滿滿的坦誠與真摯。他們的故事開始于六月,本就應該像鳳凰花般紅火熱烈。
少女單純隱秘的心事,那段不為人知的暗戀,被她以最熱烈的方式記錄下來。
他大受震撼,也深深為之動容,“我后來給你發過信息。”
她知道。
“嗯,高考結束后,我看到了。我那個時候一心都在想,是不是等我變得更優秀了,也能變得更勇敢一點。高三一整年都全心投身于學習之中,那大概是我做的最堅決的一點事情。我想是不是離你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你就能注意到我。”
談及自己的辛酸史,再怎么釋懷已久的人,也還是會感慨。宋清然也不例外,說到這里的時候,眼里的落寞感傷清晰可見,但又很快一閃而過。
她突然又笑出聲來,整個人倒進何以隨懷里,“可惜我太笨了,努力了一年也沒能上那個榜單。不過其實后來想想,榜單上的人那么多,你成績那么好,每次都是第一個,我就算上了榜單你肯定也是注意不到我的。”
她這話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何以隨。
男人安靜聽著,回以更熱烈的擁抱,“是我太笨了。”
是我太笨了,在一起那么久都沒發現,你喜歡了我那么久。
“能不能再說一些我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我還想聽你說。”
宋清然搖頭,勾上他的脖頸,露出狡黠的笑意,眉眼彎彎,“我才不告訴你。”
他想沒關系,一輩子很長,我們慢慢來。
“您還,您的外賣。”
外賣小哥戴著口罩,體貼地把外賣掛在了鐵門上,確認何以隨看到后就騎上自己的小毛驢走了。
“你還點了其他的外賣嗎?”
“嗯。”
何以隨應了聲,起身走過去拿了外賣。還未送到宋清然面前,她就已經聞到了那個味道。
是螺螄粉。
眼里的歡喜溢了出來,音量都提高了幾分,“怎么突然想到點這個?”
“給你點的,看你猶豫半天了。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們然然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他替她擺好,將手上的筷子拆開遞給她,“吃吧。”
“你這個敗家子,這家晚上要五塊錢的配送費呢?”
話是這么說,但小手還是自覺地拿起了筷子
聽完她這句話,再看著她腦門上精打細算這四個大字,何以隨頓悟,“所以你那晚去超市買螺螄粉也是因為不舍得這五塊錢的配送費?”
宋清然點頭如搗蒜,“當然。”
緊接著就又泄了氣,“但是我真的衰死了。”
話鋒一轉,他看著對面的小姑娘忿忿不平地就開始控訴,“一米六的身高真的不算矮了好嗎,那個柜臺擺放設計的根本不合理,把螺螄粉放的那么高。”
她說著覺得不過癮,起身給何以隨演示,“那么高的柜臺,我跳起來都夠不到。什么意思嘛,是矮子不配吃螺螄粉唄。”
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何以隨拉著她坐下,忍著笑意,“那我后來不是幫你拿了嘛。”
“對啊,說到這個我更來氣好嗎?”
“嗯?”
她在他面前早就沒臉沒皮了,現在連日記和電影的事情也被他知道了,她現在站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個透明人。哪里還需要遮掩什么,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她跨到他的腿間,摟著他的脖子。
略顯可惜地說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因為是你買的,我舍不得吃。然后。”
“然后怎么了?”
宋清然在他懷里拱了幾下,委屈巴巴地說,“然后過期了。”
這下,何以隨是真的憋不住了。
“哈哈哈。”
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所以那晚在她家看的到不是她新買的,而是她特意珍藏下來的。
何以隨拿出手上的發圈替她挽起頭發,嫻熟地給她編了個麻花辮。
“哎,你記得嗎?就是我帶你去吃早點的那次你也給我編了這種麻花辮。”
他點了下頭,“記得,那天你還穿了條碎花裙。”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又說,“脖子上戴了一條細細的小金項鏈,上面有一朵琥珀石材質的小百花,”
說實話,他當時覺得那條項鏈挺礙眼的。
“哦?”
“觀察得那么仔細,說,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已經對我圖謀不軌了。”
他頓了一下,但是沒急著回答這個問題,仔細思索回憶了一番才開口,“有一點。”
“為什么?”
她有些好奇,那個時候的他們才剛認識不久,好像什么交集都沒有。
“因為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最為純粹的善意。”
實在算不上多好聽的情話,可宋清然還是紅了眼眶。
她那天和隨寧說的話是真的,如果可以,她寧愿何以隨跟黎薇從未分手,這樣的話,他就不會一個人孤獨了那么多年。
“那你記不記得,那天的我穿了一雙白色的高跟鞋。”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好像還真是,她還差點不小心摔了。
“我記得你平時都穿帆布鞋。”
宋清然伸手摸了下他的眉眼,對著男人的薄唇淺啄了一下,“因為某個人好高。”
說完朝他吐了口氣,又把他嘴巴緊緊捂住,“哈哈,不準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