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我的上帝,你簡直要笑死我了!”</br> 房間里光線陰暗,太陽還未升起,窗簾只遮住一半窗戶,只有朦朧的光亮映在窗戶上。</br> 一個金黃頭發的青年坐在臥室里的軟沙發里,長腿隨意的伸在地板上,一副無處安放的樣子。</br> clint找到了他想找的女孩,但結局卻不是他想要的結局,于是,他把頭發恢復了本來面目,似乎比從前顏色更金。</br> 他坐姿很不老實,腦袋晃來晃去,好像還未從酒精里走出來,就像一盞會說話的燈泡,加上他大剌剌的笑聲,聽得讓人心慌。</br> 昨晚上,他喝多了酒,胡亂給人打電話。</br> 最后電話撥到盛思夏這里,她剛寫完論文,合上電腦,就陪clint在電話里聊了半個小時,聽他啰里八嗦,英文夾中文的控訴那個讓他傷心的冷酷女人。</br> 在電話里說得不過癮,clint非要找上門來,面對面說。</br> 于是賴在她的房間,一聊就是一通宵。</br> 一個躺沙發,一個臥床上,中途,盛思夏睡著了,clint醉得不輕,仍在自言自語著,又把她給吵醒了。</br> 也不知怎么的,就說到了傅亦琛,還有昨天晚上,在車里的對話。</br> 盛思夏坐在床上,甩掉拖鞋,踩住clint的腳踝,滿臉疲憊和不耐煩,“笑什么笑,很好笑嗎,左右鄰居都要被你的笑聲給震醒了。”</br> clint懶洋洋地打個呵欠,“這里隔音好得很,鬧再大動靜也聽不見,你講笑話,還不讓人笑了?”</br> “好笑在哪里?”</br> 他坐起身,手撐在地毯上,嘴微微向上揚起,“我說你啊,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你這樣問,想讓傅怎么回答,到底是想撩他,還是氣他?”</br> “我都沒想,就是好奇所以問問。”</br> “我簡直服了你們女人了,她也問我,這段時間跟幾個女人有過,我他媽跟誰啊,滿腦子都是她。”</br> clint煩躁地抓抓頭發,見盛思夏冷冷地看著他,表示她已經對這個話題感到厭倦。</br> 說一晚上了,他沒說夠她都聽煩了。</br> 他只好說,“行了行了,不說這了,那傅是怎么回答的?”</br> 盛思夏腳尖在空氣里虛劃兩下,“他問我,希望是什么時候。”</br> clint先是一愣,接著又爆發出一聲大笑,一聲更比一聲高。</br> 盛思夏被他的笑聲嚇到,抓起枕頭就往他頭上扔,喊道,“再笑我讓保安把你扔出去!”</br> “對啊,你希望是什么時候啊?”</br> “我……”盛思夏心虛地低下頭。</br> 她想說,當然希望沒有過了,可傅亦琛又不是毛都沒長齊的小伙子,已過而立之年,要說一次經驗也沒有,有點說不過去。</br> 以他的條件,就算不主動,也會有很多女人主動貼上去吧。</br> 這不奇怪。</br> 盛思夏還記得,那個老在深夜找傅亦琛借火的鄰居女人,她看傅亦琛的眼神,藏了鉤子,從小就讓盛思夏不舒服。</br> “然后呢?”</br> 盛思夏:“什么然后?”</br> “他那么問,然后你怎么回答他的?”clint解釋。</br> “我說,是什么時候就是什么時候,人之常情,食色性也,我不會計較他的過去。”盛思夏說。</br> “哎,這么大方啊?”clint望著她,不懷好意地笑,“然后呢,不歡而散了吧?他是不是直接停車,讓你下去?”</br> 盛思夏“戚”地一聲,“傅亦琛會是那種沒風度的男人?你以為都像你?”</br> 雖然他前一句話是說對了。</br> 傅亦琛雖然沒讓她立刻下車,但一路上都沉默著,表情比平時還要冷上幾度,最后,晚飯也沒吃,徑直送她到公寓樓下,他就離開了。</br> 知道他生氣了,卻不明白他在氣什么,想要補救,都無處下手。</br> clint一下子坐起來,眼睛瞪著,“你還真說對了!要換了是我,當場就要你下車!”</br> “為什么?”</br> “還為什么……”clint都被盛思夏給氣笑了,他站起來,在房間里踱來踱去。</br> 又從衣服里拿出包煙,在手背上輕輕磕出一根,還沒抽,就被盛思夏搶走,扔到床頭柜上。。</br> “不許在我房間里抽煙。”</br> clint冷哼一聲,“瞧你這樣子,越來越兇,就知道是他慣出來的,遲早哪天被你玩死。”</br> “廢話少說,你先告訴我,傅亦琛到底在氣什么?”</br> 他走到盛思夏面前,那手指敲敲她的頭頂,沒好氣地說,“他是基督徒,婚前要禁欲的,你跟他認識那么久,這也不知道?”</br> 說完,他又抽出一根煙,這回盛思夏愣住了,沒功夫管他。</br> 很快,屋子里就飄散著一股香煙氣味。</br> 傅亦琛是基督徒?</br> 對,盛思夏隱約記得,他的書房里,還有臥室床邊,的確經常擺著一本圣經,他也會固定每周去教堂。</br> 可她對這種信仰并不了解,她身邊也有基督徒,小姨婚禮破裂那段時間,也常常到家附近的教堂禱告,可這并不意味著虔誠,只是在彷徨時給自己找一個寄托。</br> 盛思夏問:“他是很虔誠的那種?要嚴格守戒?”</br> “虔誠不牽扯我不知道,反正他父母都是教徒,他一出生就得跟著信。”</br> 盛思夏想了想,垂眸問,“所以,他生氣,是因為我在質疑他的信仰?”</br> 說完,她又小聲嘀咕著,“這什么規矩,還讓人婚前禁欲,這不是違反人性嗎?我也認識幾個信教的,也沒見人家這么聽話啊,該怎樣還是怎樣。”</br> 女朋友年年換,婚結了還能離,根本沒受戒律影響。</br> “傅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從前和他在英國上學,那么難吃的東西,他都吃得面不改色,從不逃課,規規矩矩,科科拿全a,香煙女人一律不碰,他就是個清心寡欲的人”</br> 盛思夏不說話。</br> 她垂著眼,心想,是嗎?</br> 那天在車上,他明明情不自禁,呼吸都是亂的,也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啊。</br> 可見,他也有克制不住的時候。</br> 但在回去的路上,傅亦琛刻意和她保持距離,是感到罪惡,所以在強行壓抑自己嗎?</br> “真無聊。”盛思夏這樣評價。</br> 她感覺心里癢癢的。</br> 她沒有信仰,無須克制任何想法,沖動也好,罪惡也罷,禁忌這個詞,聽上去就讓人很想破壞。</br> 煙霧彌漫,原本應該讓人討厭的味道,此刻聞了,卻有種昏昏欲睡的懶倦。</br> 盛思夏瞟到床頭柜上那根香煙,她用手指夾起來,閉上眼睛,嗅到煙草干燥的氣味。</br> 有些苦澀,卻讓人很想點燃。</br> 太陽升起,clint一身酒氣,洗完澡,被她趕到沙發上睡覺。</br> 今天周末,盛思夏不用上班,她穿著睡衣,躺在臥室床上,怎么也睡不著。</br> 從昨晚不歡而散到現在,傅亦琛都沒有聯系過她。</br> 這很罕見。</br> 她從床上起來,打開衣柜,找到那件她很久以前從傅亦琛家里穿走的,多年沒有歸還的白色毛衣。</br> 質地柔軟,領口寬大,帶著淡淡的洗衣液香氣,已經聞不出傅亦琛的味道。</br> 她也去洗了個澡,換上毛衣,在鏡子前化妝。</br> 鬼使神差地,盛思夏用上了那只被遺忘在鏡柜里的,被她嫌棄顏色太過艷麗的口紅。</br> 抹上顏色,輕輕一抿,像被咬破的櫻桃果肉,是充滿了破壞欲的紅。</br> 她坐在飄窗上,拉開窗簾,讓剛剛升起的晨光透進來。</br> 光線不足,曖昧有余,恰好構成最自然的明暗交界。</br> 手機用支架固定在飄窗一旁的凳子上,盛思夏熟悉鏡頭,沒有擺姿勢,只是漫不經心地側臉望著窗外,設置好的延時攝影,拍下她的照片。</br> 晨光熹微,風吹動墨綠色窗簾,還有她尚未好好整理,略顯凌亂的長發,紅唇微張,睫毛卷翹,只穿著那件白色毛衣,腿擱在飄窗上,雙足微微蜷起。</br> 畫面呈現出透明慵懶的質感。</br> 盛思夏對這張挺滿意,只略微調了調,然后發送到朋友圈,取消之前對傅亦琛設置的屏蔽。</br> 她將支架放回原位,到冰箱里取出果汁,烤一片面包,用西餐刀涂上一層黃油,吃到一半,就聽到手機“叮”地一聲。</br> 她擦干凈手,不疾不徐地拿起手機。</br> 傅亦琛發來的。</br> 他說:你今天起得很早。</br> 盛思夏用食指慢慢敲字:嗯。</br> 他沒有即刻回復。</br> 但是從盛思夏這邊,卻可以看見“對方正在輸入”,可卻一直沒有新消息進來。</br> 她嘴里嚼著面包,心思卻一直注意著手機,過了幾分鐘,他才回消息過來。</br> 傅亦琛:那件毛衣有點眼熟。</br> 她讓他等了五分鐘。</br> 盛思夏:你的。</br> 這一次,傅亦琛幾乎是秒回,他說:你回的很慢,旁邊有人?</br> 盛思夏抿嘴一笑,故意說:誰?</br> 傅亦琛:我在問你。</br> 盛思夏:我在回答你啊。</br> 很久都沒有回復。</br> 這是又生氣了嗎?他可真是越來越小氣了,盛思夏想。</br> 她起身收拾餐桌,動作放得很輕,免得吵醒沙發上睡著的人,事實上,clint睡得很熟,發出輕微的鼾聲,傅亦琛的電話打來,都沒將他吵醒。</br> 等到鈴聲響到第七聲,盛思夏才接起來,“找我有事?”</br> 她聲音很低,只是不想吵到clint,卻更讓電話那頭的人誤會。</br> “現在才七點鐘,這么早,誰在你家里?”他聲音很冷,有些不耐。</br> “什么意思?誰會在我家里?”她明知故問,還倒打一耙。</br> 傅亦琛說,“照片。”</br> “嗯?”</br> “照片是誰給你拍的?”</br> 盛思夏聽到傅亦琛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同時,他的聲音有些遠,應該是設成免提,正在穿衣服。</br> 原來他剛起床。</br> 盛思夏走回房間,打開衣柜,與他同步,挑選著今天要穿的衣服。</br> 她說:“我自己拍的。”</br> 傅亦琛停頓片刻,然后問,“自己怎么拍?”</br> 他的聲音和話筒隔著距離,聽不太出,是真心實意的發問,還是在諷刺。</br> “掌握好角度,利用工具,輕輕松松自拍偽裝他拍,你想知道,下次我教你啊。”盛思夏用手指勾出一條墨藍色長裙,扔在床上。</br> 傅亦琛拿起手機,“這么早不睡覺,穿那么少拍照,還發朋友圈,你想給誰看?”</br> 這一次她聽明白了,卻是是在諷刺。</br> 還挺生氣。</br> 她說,“誰給我打電話,我就想給誰看。”</br> “什么意思?”</br> 盛思夏覺得好笑,“我設了照片僅你可見,你說什么意思?”</br> 他半天沒說話,然后想到什么,輕輕笑一聲,“我懂了,你是故意的。”</br> 又是這句話。</br> 對,這一次她真的是故意的。</br> 這次換盛思夏不說話。</br> 傅亦琛又問,“為什么?”</br> 她輕咬住嘴唇,手捏住毛衣一角,感受著他低沉的嗓音,手上觸感也很溫柔,一切都太恰到好處了。</br> “想讓你看到,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要你吃醋,想要你來找我。”盛思夏站起來,在臥室里慢慢走著。</br> 陽光慢慢升起來,冬日的晨光是溫柔的,在地板上鋪上一層淺淺的金色。</br> 她的臉在發燒。</br> 傅亦琛在電話里低低地笑了一聲。</br> 盛思夏不說話,暗自揣摩他那聲笑里的意思。</br> “你笑什么?”</br> “沒笑什么。”</br> “那你不許再笑了。”她語氣有些蠻橫。</br> 傅亦琛說,“好,不笑。”</br> 他答應得這樣誠懇,片刻后,盛思夏聽見傅亦琛小聲說了一句,“還沒有過。”</br> 盛思夏愣住,“什么?”</br> “沒什么,回答一下你昨天的問題。”</br> 傅亦琛的語速,較平常快一些,她猜,他一定是感到尷尬。</br> 她忍笑忍得好辛苦,用力攥住衣袖,揪起幾根絨毛,放在指尖吹散。</br> 兩人在電話里一起沉默下來,時間也跟著安靜,</br> “傅亦琛,你衣服還沒換完嗎,開免提聲音好小。”盛思夏不滿地抱怨。</br> “我在看你的照片。”</br> 盛思夏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感覺臉頰燥熱。</br> 知道他還有后話,就耐心地等著他往下說。</br> 傅亦琛已經換好衣服,關掉免提,聲音一下子變得更近,更清晰,帶著晨起的沙啞,漫不經心地,仿佛就貼在她耳朵上。</br> 他問:“你的腿上怎么也長了顆痣?”</br> 不明不白的一句話,讓她迷茫,“什么?哪里?”</br> 傅亦琛清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說,“左邊腿上。”</br> 盛思夏蜷起左腿,低頭去看。</br> 果然有一顆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過。</br> 這件毛衣穿她身上,真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不是毛衣,而是毛衣裙,大腿遮住一半,那顆痣,剛好在毛衣邊緣,時隱時現。</br> 盛思夏臉一紅,用力地,往下扯了扯毛衣。</br> 禁欲?克制?虔誠的教徒?</br> clint就在沙發上睡覺,她保證不打死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