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總直到離開傅亦琛的辦公室,都有些鬧不清楚情況。</br> 從最開始的狂風驟雨,到會議結束時,傅亦琛居然又輕描淡寫地讓他離開,轉折點,好像就是從那通電話開始的。</br> 難道傅總是談戀愛了?</br> 他不知道盛小姐是誰,但他打心里感謝她的大恩大德。</br> 他戰戰兢兢地走出辦公室,正想和姚展溝通兩句,就在這時候,樓層左邊的電梯應聲而開,一個穿著淺駝色大衣的女孩從里面走出來。</br> 她徑直朝總裁辦公室走來,發尾有些濕,漫不經心地走至近前,帶來一陣清涼怡人的香氣。</br> 姚展的態度立刻變得恭敬,“盛小姐。”</br> 盛思夏“嗯”了一聲,“傅亦琛人呢?”</br> “在辦公室?!币φ箍觳阶叩绞⑺枷那懊妫纫徊綖樗蜷_辦公室的門。</br> 盛思夏正要進去,忽然想起來,回頭對姚展微笑,“姚秘書,謝謝你?!?lt;/br> “不客氣,身為傅總的秘書,這是我應該做的。”</br> “不只是這個,”盛思夏沖他眨了眨眼,“謝謝你幫他買下我的照片?!?lt;/br> 啊,這個啊……</br> 姚展想起來,尷尬地摸了摸頭發。</br> 盛思夏帶著傅亦琛離開乾宇集團大樓。</br> 經過一天的工作,傅亦琛很有些疲憊,強行用咖啡吊著的精神,也在見到盛思夏的那一刻,全部松懈下來。</br> 從電梯,到停車場,盛思夏都稍稍扶著傅亦琛。</br> 他遠遠沒有虛弱到走不動路的地步,卻很享受她這樣小心翼翼的照顧,便沒有推辭。</br> 坐上車,姚展負責開車,他一言不發地朝盛思夏的公寓開去,不由自主地從后視鏡里留意著那兩人的互動。</br> “好燙,量過體溫沒有?”盛思夏將手貼在傅亦琛的額頭上。</br> “三十八點五。”</br> “我們先去醫院吧,”盛思夏說著,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叫你的私人醫生來家里,免得跑來跑去,好不好?”</br> 傅亦琛將她貼在額頭上的手拿下來,緊緊握住,按在腿上。</br> 他閉著眼說:“你做主。”</br> 看傅亦琛現在這難受的樣子,還有他額上滾燙的溫度,盛思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br> 還好姚展給她打了電話,不然他還得折騰自己。</br> 好想抱抱他,又好想狠狠罵他一頓。</br> 算了,姚展還在前面。</br> 在下屬面前,她還是給傅亦琛留點面子吧。</br> 傅亦琛有些難受,又很累,腦袋脹痛不止,他沒有顧忌姚展,順從自己心意,摟住身邊人的腰,輕輕靠在她身上。</br> 這樣好受多了。</br> 她的皮膚帶著涼意,垂下來的頭發也是濕的,貼在傅亦琛脖子里,他把頭發撥開,問她是怎么回事。</br> “剛才在洗頭,沒吹干就出來了?!?lt;/br> “你這樣會感冒?!备狄噼∽饋?,從后方抽出幾張紙巾,細心地為她擦著頭發。</br> “你這個病號沒資格說我?!笔⑺枷谋庵臁?lt;/br> 傅亦琛定定地看著她,眼神比平時柔軟許多,又一次重復著:“我是因為昨晚睡沙發才發燒的?!?lt;/br> 行了行了知道了。</br> 不要一直用這種委屈巴巴的語氣跟她控訴,好像她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事一樣。</br> 盛思夏尷尬得很,又不好在姚展面前說什么,只好安撫了他幾句,重新讓傅亦琛靠著自己。</br> 碰上紅綠燈,車子停下來,姚展狀若無意地碰了碰鼻子。</br>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br> 開車的時候,姚展還能假裝全神貫注地盯著路面情況,現在停下來,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望后視鏡,聽到背后的溫言軟語,他感覺自己的存在多余又累贅,徹底淪為工具人。</br> 只希望目的地能早點到。</br> 這時候,傅亦琛忽然出聲,“姚秘書,今天辛苦了,待會兒你可以直接下班?!?lt;/br> “好的,”姚展回答,謹慎地提醒著,“明天下午城南國際的剪彩儀式您要出席嗎?”</br> 傅亦琛下意識地回答:“當然去……額,還是算了吧,讓李總替我去?!?lt;/br>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中途還卡了一下,姚展快速地瞟了一眼車后座。</br> 盛思夏正對傅亦琛怒目而視,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手指甲還掐著傅亦琛的虎口,作威脅狀。</br> 這是被家暴了啊……</br> 姚展有些同情,又覺得向來高高在上的老總在女朋友面前吃癟有些好笑。</br> 窗外冷風蕭瑟,車窗隔絕了冷空氣,姚展卻突然覺得分外寒冷。</br> 天冷了,連個暖手的人都沒有。</br> 他化悲憤為速度,加速開到公寓樓下。</br> 時間很晚了,附近許多商廈辦公樓的燈都滅了,只剩外部閃耀的霓虹,小區里,隔幾米就有一盞路燈,照亮回家的路。</br> “姚秘書,很晚了,要不要上樓一起吃點東西?”盛思夏主動提議。</br> 傅亦琛清了清嗓子,沒說話,眼神探究冷淡地看著姚展。</br> “不了,謝謝盛小姐,我家里留了飯,”姚展禮貌而不失分寸地推辭,“我已經聯系過卓醫生,二十分鐘后就到您家?!?lt;/br> 不敢吃,不能吃。</br> 托您倆的福,今晚這狗糧已經吃得飽飽的,無福消受了。</br> “啊,那好吧,路上小心。”</br> 盛思夏沒有挽留,她本來也只是客套一下,說完,就牽著傅亦琛的手,帶他回家。</br> 他的手寬大,掌心略微粗糙,有些燙,反手將盛思夏牢牢握住。</br> 一路上,傅亦琛比平時更安靜,面上淡淡的,眼神也不如平時銳利。</br> 生病了真可憐。</br> 開門,進屋,盛思夏讓他坐到沙發上,盛思夏燒了壺熱水,再看了一眼電飯煲。</br> 這是她出門前煮的粥,現在已經好了,正在保溫狀態。</br> 今晚她陪傅亦琛一起吃點清淡的。</br> 說了會兒話,醫生來了。</br> 傅亦琛的私人醫生姓卓,對他的身體狀況很了解,稍加檢查后,發現傅亦琛除了發燒,扁桃體還有些發炎,醫生給開了退燒藥,還有一盒消炎藥。</br> “退燒藥一天三次,一次兩粒,消炎藥一天兩次,一次一粒,三個小時查一次體溫,明天醒來體溫沒降就要去醫院,清楚了嗎?”</br> 盛思夏點頭。</br> 這個醫生,年紀跟傅亦琛差不多大,一副冷淡話不多的樣子,說是傅亦琛的私人醫生,卻未對盛思夏的存在表現出特別的興趣,好像對一切都無動于衷。</br> 果然什么人就找什么醫生,還真是對傅亦琛的脾氣。</br> 盛思夏禮貌地送走醫生。</br> “你一直咳嗽,你張嘴讓我看看有沒有發炎,”她小跑回客廳,跪坐在沙發上,輕輕捏住傅亦琛的下巴,“啊”</br> 上次她拔完牙,也這么給他看過。</br> 總算能讓她看回來了。</br> 傅亦琛比她乖多了,他順從地張開嘴,任由盛思夏看來看去。</br> 白皙冰涼的小手捏在他臉頰上,傅亦琛感覺比剛才更熱了些,他局促地問,“看好了嗎?”</br> “看好了,真的很嚴重,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不能上班?!?lt;/br> 看著盛思夏嚴肅的樣子,傅亦琛笑了笑,他答應著,“好,不上。”</br> “這就對了?!笔⑺枷目此怨月犜挼臉幼樱睦锶彳洺梢黄?,簡直想給他吃顆糖。</br> “那你呢?”傅亦琛目光直直地看著她。</br> “明天工作日,我要上班啊,還要跟著老周去出采訪……怎么了?”說著說著,盛思夏感覺不太對勁,傅亦琛的眼神越來越黯淡。</br> “沒事,你去吧?!彼卣f,垂下目光,好像很失落。</br> 盛思夏尷尬地咬了咬嘴唇,轉移話題說:“粥熬好了,現在應該是溫的,我盛一碗出來給你喝?”</br> 沒什么可反對的。</br> 傅亦琛點頭,看盛思夏離開后,他無聊地坐了會兒,忽然看見沙發上那床羽絨被。</br> 今天早上離開,他把被子疊好,放在沙發上。</br> 現在還在那兒,鼓鼓囊囊地,看著有些心煩。</br> 傅亦琛果斷站起來,抱起被子,將它塞進臥室最上方的衣柜里。</br> 這里夠高,沒有他的幫助,單憑盛思夏的身高是取不下來的。</br> 這樣一來,他感覺神清氣爽,身體都舒服了許多,平淡無味的白粥,都喝出幾分甜蜜溫馨的味道。</br> 吃完飯,盛思夏把碗筷放進洗碗機里,又把傅亦琛按回了沙發上。</br> 她掃了一眼沙發,眉頭皺起來,怎么感覺哪里不太對勁,好像少了點東西……</br> “不要站著?!备狄噼【退悴×?,反應也比常人快,他轉移盛思夏的注意力,將她拉到腿上坐著。</br> 這個姿勢,令盛思夏有點為難,她想要站起來,卻被傅亦琛環住。</br> 他小聲說,“就讓我抱一下?!?lt;/br> 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她拒絕。</br> 算了算了,誰叫他是病人呢?</br> “好一點了嗎?”盛思夏摸上他的額頭,感覺還是挺熱的。</br> “沒感覺,就是頭挺疼的?!彼约喊戳税?,試圖緩解。</br> 盛思夏心里酸澀,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么虛弱的樣子,睫毛耷拉著,有氣無力的樣子。</br> 真的是因為睡沙發才會生病嗎?</br> ”我來吧。”她為他按著太陽穴,還有后頸那一塊兒,柔聲詢問他有沒有舒服一點。</br> “嗯,很舒服。”傅亦琛閉著眼,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很熱,透過一層薄薄的針織衫,熱意四下蔓延。</br> 盛思夏按了一會兒,手稍微有些酸。</br> 神奇的是,她只是動作稍緩,傅亦琛就感覺到,讓她先停下來。</br> “沒事,都是因為我讓你睡沙發,你才會生病。”她愧疚地搓了搓手指。</br> 傅亦琛笑了笑,“知道就對我好一點。”</br> 盛思夏痛定思痛,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br> 昨晚傅亦琛喝多了酒,洗完澡沒衣服換,只能裹一條浴巾,客廳溫度打得不高,那床羽絨被白天蓋還好,晚上就有些薄了……</br> 都怪那條短信。</br> 再往深了想,還得怪傅亦琛。</br> 盛思夏在腦子里拼命給自己找補,她終于沒那么愧疚了,順便推開了傅亦琛,“誰讓你隨便給別人擋酒,自己喝多了,還來賴我?!?lt;/br> “什么?”</br> “昨晚有人給你發了條短信,你沒看到嗎?”</br> 傅亦琛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打開短信箱,往下翻了翻,才看見那個陌生的號碼。</br> 噢,是徐穎佳。</br> 他感到很委屈,莫名其妙地說:“我沒給她擋酒啊?!?lt;/br> 傅亦琛坦坦蕩蕩,也沒想瞞著,就把昨晚上飯局上的事情告訴了盛思夏。</br> 講完,他還頗為可憐地說:“她一直找我說話,我不想說,又不好拂徐總面子,只好一直跟徐總喝酒。”</br> 是這樣啊……</br> 因為發燒,他臉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眼神顯得很迷茫,與平時疏離淡漠的樣子相去甚遠,很是惹人心疼。</br> “你傻不傻呀,”盛思夏摸摸他的頭,搖頭嘆氣道,“下次飯局記得多吃點頭孢……”</br> 傅亦琛不常在網上沖浪,不懂這個梗,他意識也不太清醒,只覺得盛思夏說得都是對的,于是老實地點點頭。</br> 是該吃藥了。</br> 盛思夏倒了杯熱水,把藥倒在傅亦琛手里,按照醫生說好的分量,讓他吃下去。</br> 好不容易把感冒藥吞了下去,還有一粒消炎藥,傅亦琛喝了口水,卻怎么也吞不下去。</br> 他試了幾次,最后把水都喝光了,又把那粒藥完完整整地吐在掌心,扔到垃圾桶里,又轉過頭望著她</br> 盛思夏:“……”</br> 這么大的個子,怎么跟個小孩似的,吃藥也要哄啊。</br> 她簡直哭笑不得,今晚的角色簡直掉了個。</br> 不行,不能一味溺愛,面對熊孩子,必要的時候,得采取棍棒教育的手段。</br> 她虎著臉,又給傅亦琛倒了一粒,警告道:“這次不許再吐出來了?!?lt;/br> 傅亦琛垂著眼睛,啞聲說:“苦?!?lt;/br> 膠囊苦什么苦?</br> 盛思夏忍著氣,“你快吃,吃完給你糖。”</br> “現在就要?!备狄噼≈钢缸齑剑执儆制诖乜粗?。</br> 作者有話要說:夏夏:傅叔叔,咱這臉還要不?</br> 傅總:不要,要親親。</br> 夏夏:看看,這就是沒吃頭孢的后果!乖,咱先把藥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