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病重二字放在宋嘉音身上,宋嘉禾難免會產生一些不好的聯(lián)想,以至于她面色微微發(fā)白。掐了掐虎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宋嘉禾打發(fā)走滿頭霧水的宋嘉淇,迎著宋子謙進了樓上的小花廳。
“六妹能把事情詳細說一回嗎”宋子謙溫聲開口,又對她安撫一笑。
宋嘉禾定了定心神,將事情盡可能完整的說了一遍,一些事信里到底說的不夠明白,末了又把祈光溜之大吉的事說了。
隨著她的陳述,宋子謙清雋的面龐逐漸陰沉,看的宋嘉禾心里發(fā)緊,說罷,她忐忑不安的看著宋子謙,欲言又止。
宋子謙斂了斂面上怒色,放緩聲音道:“阿音不爭氣,難為你了。”說著他突然拱手對宋嘉禾鄭重一揖,“多謝六妹通知我,否則后果不堪設想。”無論是沖著宋嘉禾沒有因為怕麻煩而裝聾作啞,還是率先通知他給他時間準備,他都欠了這個妹妹一個大人請。
宋嘉禾慌忙避開:“大哥如此可不是把我當外人了,一家子兄弟姐妹,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見她無措,宋子謙笑了下,又嘆了一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宋嘉禾都知道這個理,宋嘉音還比她大好幾歲,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了。她的所作所為,害的不僅是她自己,還要連累家人,尤其是宋家的女兒。
猶豫了下,宋嘉禾問他:“大哥,家里的意思是?”
宋子謙神色幾經變幻:“命應該能保住,其他就看她自己造化了。”如今祖父年事已高,不如年輕時嚴厲,很大可能是尋個借口把宋嘉音送到廟里去。如此也好,她這樣嫁出去害人又害己。
聞言懸在宋嘉禾心頭的那塊巨石終于落地,命能保住就好了。宋嘉音行事荒唐,受些懲罰也是該的。
“她在哪兒?我去看看。”宋子謙問宋嘉禾。
宋嘉禾便給他帶路,到了門口宋子謙看著掩不住疲憊之色的堂妹,緩聲道:“六妹回去好生休息,這事我會處理好,你別擔心。”一個小姑娘攤上個這樣的糟心事,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宋嘉禾點了點頭,又看一眼房門道:“大哥也別太擔心了。”
先頭的大伯母走的早,大伯父又是個不管兒女只顧自己風流快活的,現(xiàn)在的大伯母倒是個心善的,可到底隔著一層。宋嘉音和宋子謙兄妹倆可謂是相依為命長大,宋子謙待宋嘉音亦父亦兄。
小時候她還暗暗羨慕過宋嘉音有這樣一個哥哥。如今宋嘉音出了事,最傷心最失望最擔憂的莫過于宋子謙。
宋子謙對她笑了笑,推開房門,守在屋里的青畫便退了出來,讓兄妹倆獨處。
宋嘉禾便帶著青畫往回走,將將走到門口忽然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嚇了宋嘉禾一跳。她不敢久留,趕緊回了屋子。
回了屋,宋嘉禾喝了一杯茶壓驚,方問青書黃家婚事的后續(xù)。
青書神情有些怪。
宋嘉禾納悶,就聽她說道:“黃家姑娘吃喜圓子時,不慎噎著,去了。”
去了!?宋嘉禾愣了!好半響她才回過神來,上輩子黃玉瑩私奔被抓回來后,黃家能若無其事的繼續(xù)婚禮,那是因為這事沒有外人知道。
可這輩子,黃玉瑩的未婚夫知道了,魏闕和婁金這樣的大人物也知道了,還有她們幾個。
大婚之日新娘子與人私奔這樣的奇恥大辱,沒一個男人能受得了。且知道的人這么多,指不定哪天就鬧得滿城風雨,與其如此,不如當機立斷。人死萬事空,旁人也不好再指責。
宋嘉禾指尖輕輕一抖,宋嘉音的事要是鬧大了,宋家怕是也會這般處置她,上輩子她是不是就是因此喪命的。
“姑娘?”青書青畫見宋嘉禾臉色委實不好看,不由擔心。
宋嘉禾對她們勉強一笑,之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么死了,心里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尤其自己還推波助瀾了。
若說后悔,卻是沒有的,如果她不揭穿此事,死的就是舒惠然了,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宋嘉禾甩了甩腦袋,甩走那些紛亂的情緒,見時辰不早了,讓人準備晚膳。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便收拾行囊返回武都。
舒惠然對于宋子謙的突然出現(xiàn)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驚訝,早兩天她就覺出些不對勁,不過她素來知分寸,決不會刨根究底的去問。
因為有女眷,且宋嘉音還因水土不服而‘病重’,故而速度并不快,中午時分,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
宋子謙見路旁有一涼亭,四周又開闊,便下令原地休整用膳。
坐了半天馬車,坐的宋嘉禾幾個腰酸背痛,一聽可以下車了,立馬從車廂出來。
宋嘉淇見隨從在準備午膳,好奇的湊了過去。
宋嘉禾就拉著舒惠然在草地上散步舒展筋骨,兩人說些閑話,一字不提竇元朗。對此,舒惠然是感激的,她并不需要同情。
正說著話,驟然聽見一陣激烈的馬蹄聲,抬頭一看,遠處一行人疾馳而來,塵土飛揚,馬蹄轟然。
轉眼之間,婁金那張露出一排牙的燦爛笑臉就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
可真巧了!宋嘉禾心里嘀咕了一句。
若是婁金聽見了必要說,可不是。他們原定的計劃也是今天返程,但是能巧遇上那就是他的功勞了。
“大中午的,咱們吃點東西再上路?”疑問的語氣,肯定的動作。
話音剛落,婁金已經勒馬停下。一眾護衛(wèi)有樣學樣都停了下來,他們眼神都好著呢,早就認出宋嘉禾了。拜三味閣所賜,宋嘉禾在他們眼中儼然是不同尋常的。
涼涼的掃一眼走向涼亭的婁金,魏闕翻身下馬。
宋子謙當下迎上去見禮。
宋嘉禾等女眷也廝見過一回,旋即離開。
婁金頗為惋惜,可人家哥哥杵在這,他自然不會沒眼色的表露出來,而是熱情的與宋子謙攀談。
宋子謙邀請二人入涼亭,又有丫鬟端著茶水瓜果點心上來。
婁金坐下后笑道:“宋大人可真是好兄長,親自來接妹妹們回家。”
宋子謙面不改色:“大妹水土不服病的厲害,我正好空著便來看看?”
婁金連忙關心:“可是要緊?”
宋子謙面帶憂色:“都起不來身了,家中府醫(yī)也是束手無策。遂想著盡快剛回武都,延請名醫(yī)。”
聽得隱隱約約的宋嘉禾知道,宋子謙這是已經在對外放宋嘉音病重的風聲了。他特意趕來,本身就說明了宋嘉音病情的嚴峻,回頭那些安排布置起來也順理成章。
魏闕目光微微一動,若有所思的摩著茶杯邊沿。不經意間瞥見桌上那碟粽子糖,想來是替幾位姑娘準備的,卻不小心被端了過來。
望著面前琥珀色的粽子糖,魏闕沒來由的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唇角微不可見的一翹。
他略一側臉,就見不遠處的宋嘉禾不知為何突然笑了起來,笑靨如花,梨窩淺現(xiàn)。
被宋嘉淇逗笑的宋嘉禾若有所覺,下意識的轉頭,正對上魏闕淡淡的目光,微微一怔,馬上又禮貌的彎了彎嘴角。
魏歆瑤笑著道:“正好家里的球場剛剛修整了一遍,咱們去打馬球怎么樣?”
東道主提議,大伙兒自然無不答應,遂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前往馬球場。
打馬球又名擊鞠,是一項騎在馬上,持棍擊球的運動。早年從波斯傳進中原,一直以來都十分受貴族追捧。不只男子喜歡,就連女子也不落人后。前兩年梁王還將馬球作為軍隊訓練科目之一,從此風氣更盛。
到了綠草如茵的球場上,頭一件事是抓鬮分組。
羅清涵拿眼看宋嘉禾與宋嘉淇:“你們姐妹倆就別抓了,一紅一藍。”宋家姐妹倆都是馬球高手,又有打小一塊長大的默契,分在一塊太難纏了,每次都打得很辛苦。
宋嘉淇抬抬下巴,得意:“怕了吧?”
“是啊,是啊,我好怕!”
宋嘉淇扭頭抓著宋嘉禾的手假哭:“六姐,這群壞人要拆散我們。”
“沒事,雖然咱們人分開了,但心還是在一塊的,你記得待會兒給我傳球。”宋嘉禾鄭重回握她。
宋嘉淇特別冷酷無情的甩開她的手:“休想!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敵人了。”
魏歆瑤抓了一張紙條緩緩展開,笑起來:“保持這氣勢,待會兒我可等著看你的表現(xiàn)。”她和宋嘉淇一隊。
宋嘉淇聞言心花怒放,湊過去:“瑤姐姐,咱們聯(lián)手,打的她們落花流水。”
魏歆瑤笑道:“正合我意!”
說笑間就分好了隊,一眾人又去換了衣裳靴子,統(tǒng)一的窄袖長袍,及膝皮靴,頭戴幞頭區(qū)別就是宋嘉禾這邊衣裳是藍色的,魏歆瑤那隊則是紅色。
換好衣裳的宋嘉淇迅速進入對敵狀態(tài),朝宋嘉禾一抬下巴:“輸了可不許哭鼻子。”
宋嘉禾笑瞇瞇的看著她:“今天姐姐我教你什么是驕兵必敗。”
魏歆瑤秀眉一挑,眼底浮現(xiàn)斗志:“那我可要領教下!”
宋嘉禾對她笑了笑。
馬球場上的熱鬧不一會兒就傳開了,不只閨秀們聞風而來,就是好些貴婦人一打聽,知道是武都最頂尖的那群姑娘要比賽,也紛紛前來看熱鬧,好些姑娘都未許人家呢。
最后少年兒郎也聞訊趕來,少年慕艾嘛!北地風氣開放,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打馬球的場面十分激烈壯觀,也是因此觀賞性極強,又因為其危險性,更加扣人心弦。便是看臺上的貴婦都看的目不轉睛,馬球男子打得好的屢見不鮮,女兒家打得好卻是罕見,這兩年也就宋嘉禾這一撥人打出了名氣。
精彩紛呈的第一節(jié),以宋嘉禾這一隊領先一球的微弱優(yōu)勢結束,看臺上的人總算是能挪開眼睛說說閑話了。
坐在林氏身旁的舒夫人道:“可真是羨慕你,養(yǎng)了個女兒不只花容月貌還文武雙全。”
林氏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眼前都是神采飛揚,耀眼明亮的讓人挪不開眼的小女兒。
舒夫人見林氏發(fā)愣,瞬息之間也反應過來,她倒是忘了,林氏一直在雍州,怕是沒見過宋嘉禾打球。
回過神來的林氏道:“你過獎了,惠然貞靜賢淑也是個好姑娘。”
“你們啊就別謙虛了,大伙兒都知道你倆有個好閨女,”稍遠一些的一身穿黛藍色褙子的婦人笑道,眼神示意下頭的小子們,“那群混小子也都知道,惠然被竇家捷足先登了,就是不知道嘉禾便宜了哪家?”
這樣的試探,林氏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遇上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林氏自然是高興的。
“家里老太太舍不得,故而想多留她幾年。”
“把婚期定晚些就是了,”那夫人笑道:“再晚,好的都被挑走了,你可要抓緊了。說來,你家大女兒可許人家了?”
聞言不少人豎起了耳朵,宋銘官運亨通,能和他結親家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林氏這次出來應酬就有心為大女兒張羅婚事,遂立時道:“還沒有,我和我家老爺都不舍得她遠嫁,這就耽擱了。”
這是打算在武都尋了,不少家有適婚少年的夫人笑了起來:“倒也是,嫁的遠了一年半載都看不見還不想的慌。”
又旁敲側擊著問了些話,林氏一一回答,相談甚歡。
直到第二節(jié)比賽開始,她們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話題,轉而關心起比賽來。
差一點就進了球的宋嘉禾在馬背上露出了挫敗的表情,與她擦肩而過的魏歆瑤露齒一笑:“可惜了!”
宋嘉禾一本正經:“都是風的錯!”
“這個借口不錯!”魏歆瑤脆笑一聲,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宋嘉禾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再贏下去,她就要不高興了。打小一塊長大,誰不知道誰的脾性。
“現(xiàn)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宋嘉淇得意洋洋的跑過來,還朝宋嘉禾比劃了兩下:“我覺得今天的風特別順!”顯然她是聽見了宋嘉禾的話,故意來埋汰人的。
宋嘉禾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驅馬靠近幾步,背著人對她使了個眼色。之前都是她負責控制節(jié)奏,不至于贏得太過分或者輸?shù)锰桃狻Q巯逻@丫頭去了那邊倒是徹底放飛了,包攬紅隊一半的進球,顯然是打出了狀態(tài)。
“今天你挺威風,待會兒我防你!”
宋嘉淇會意,朝宋嘉禾勾了勾手指,挑釁:“來啊!怕你不成!”
還來勁了,宋嘉禾奉送她一枚燦笑,回頭算賬。
宋嘉淇突然捂住眼,叫:“對我使美人計是沒用的,我是那么膚淺的人么?”
宋嘉禾氣極反笑,掄起球桿就想揍人。
宋嘉淇大笑兩聲,趕緊麻溜的驅馬跑了。
羅清涵抹了一把汗,對跑回來的宋嘉淇道:“接下來嘉禾會防你,所以待會兒你盡可能把球傳給阿瑤?”
魏歆瑤笑道:“嘉淇今天狀態(tài)好,還是傳給她吧。”
宋嘉淇吐了吐舌頭:“之前打的太猛,我不行了。我剛跟我姐放了狠話,瑤姐姐可一定要多贏幾個球,贏得她無話可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