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zhuǎn)過身,掩在兜帽下的臉緩緩抬起,昏黃路燈下,金絲眼鏡隱在暗中,露出那雙藏了心事略顯疲憊的鳳眸。
在她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后,微白的唇不悅地抿了抿。
受藍(lán)晚晚邀請,特地來抓“忘川”的習(xí)茶,看到人直接傻眼。
怎么會是他!
白天不是剛將他從“忘川”嫌疑人中排除的么。
凌羽川掃了眼突然現(xiàn)身的三人,沒有驚慌,也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繼續(xù)自己的行動。
“就這么想被賀君閑抓住?”暮顏再一次開口打斷他的舉動。
從他故意留下半截腳印開始,恐怕就已經(jīng)做好了被抓住的準(zhǔn)備。
見她提到那個人,凌羽川暫時松開鐵門欄桿,鳳眸微垂,慘笑一聲:“你就是暮少主吧,君閑跟我提起過,說你很厲害。”
“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話。”
著一身黑裙跟過來的藍(lán)晚晚,并不知道凌羽川的情況,只覺得少主跟他說話時的語調(diào),倒要比平常柔和許多。
她歪頭看向自家少主,滿眼不解。
他們接到的委托是奪回文件,必要時抹殺“忘川”。
現(xiàn)在“忘川”已找到,少主為何遲遲沒有展開行動?
相比藍(lán)晚晚的滿腹疑惑,習(xí)茶顯然比她還要蒙,使勁兒撓了兩下金發(fā),帶動左耳上的黑色十字架肆意搖晃。
“少主,他真的是忘川?”雖然本人并沒有反駁,習(xí)茶卻仍對此萬分不解。
都已經(jīng)身患癌癥了,為什么還要做這種事,這對他又有什么好處。
閑的慌?
還是作死,想在死前瘋狂一把。
暮顏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隨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凌羽川,語氣極其肯定:“是為了賀君閑吧。”
三年前,賀君閑剛擔(dān)任隊長之職,就要面臨分隊被解散的局面。
作為賀君閑的摯友,自然也從他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恰好就在那時,又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促使他做下這個決定。
習(xí)茶指尖一頓,從頭頂緩緩放下,不確定地道:“不會是因為……”
“沒錯,他得了癌癥,隨時都有可能離世。”暮顏接過他的話繼續(xù)。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凌羽川應(yīng)該早在三年前就已得知自己患癌,也是從那時起,決定為他這個好友做最后一件事。
但她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么為了那個人,他能做到這種地步。
據(jù)她這些年來的觀察,人類都是自私的,做一切事都會優(yōu)先考慮自己,利益為上。
眼前這個人,卻選擇用自己不知幾時耗盡的生命,去成全另一個人。
為什么!
凌羽川摘下兜帽,抬頭望著樹葉間漏下的光,揚了揚淺白的唇,輕聲喃喃:“我可不想那個愛哭鬼,再因除我以外的事哭了。”
他迎著打在臉上的斑駁光暈閉上眼,不知是不是死期將近,恍惚間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得知自己所在分隊即將要被解散,賀君閑躲在他那兒,喝著無酒精的啤酒,借著酒勁兒紅了眼。
他這人從小就這樣,表面看著冷漠,不近人情,實則心思最為敏感。
小的時候,就算跟人吵了架,都會在背后默默練習(xí)著道歉。
雖然第三分隊在他接手之前就已搖搖欲墜,可那個傻子,還是將所有的錯都背在自己身上。
總覺得是自己能力不行,才導(dǎo)致第三分隊面臨如今的局面。
“我能為他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三年,他撐了三年,也快撐不下去了。
以“忘川”的身份被他抓住,也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
那家伙要是知道了,一定氣的連他的葬禮都不會參加。
這樣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