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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直抱著從我手里接過來的三樣東西,鉆進了他那間鋁合金門窗分割的小辦公間里。
隔了幾秒鐘,他從里面探出頭來喊道:“小高,把這袋東西拿到技術科檢驗一下,做一下純度分析?!?br/>
警員小高嘩啦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過去,從秦直手里接過那大袋粉末,小跑著穿過了辦公區域。
又過了幾分鐘,秦直從里面探出頭來深沉地看了看我,他什么話都沒說,突然又關上了小隔間的門。
我等了二十幾分鐘之后,他扶著門框從里面走出來,我看見他手上的指節在顫抖,眼圈有些發紅。
他的情緒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對坐在辦公桌上的另一個警員喊:“小王!把所有人叫出來!叫他們別審了!”
小王站起來猶豫的問:“那這些嫌犯怎么辦?”
秦直的語氣有暴躁:“先關押起來!利索點兒!給任副隊和高隊打電話!算了,我自己打吧!”
秦直又鉆進自己的小隔間,接連打了幾通電話,然后探出頭來叫我:“劉良,你過來。”
我立即快步走到他面前,他的眼睛里隱藏有洶涌的怒意,卻被他自己死死掩蓋著。
“這些東西是你從哪里得來的?”
我盡可能簡潔地回答:“一個在獄中服刑多年的女犯人給我提供埋藏地點,我從地下挖出來的。她的丈夫是蒙繼海?!?br/>
“這些東西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看過?”
我說:“你的堂妹,秦鴻雯?!?br/>
他咕噥著罵了一句:“亂彈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就留在這兒,哪里也別去,隨時準備配合調查?!?br/>
警員小高趕過來向秦直匯報:“技術科檢驗過了,純度在90%的海洛因,凈質量1056克?!?br/>
“很好!”秦直將拳頭砸在自己的手心。
刑警隊副隊長任漢年和隊長高長河先后趕到,秦直和他們在辦公桌前小聲地說著話,并把電腦屏幕指點給他們看。
三人的神色也越來越嚴峻,臉上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
我聽見高隊長小聲說:“給劉局長和鄭副局長打電話吧,畢竟案情太過重大,需要上級領導指示?!?br/>
任漢年在旁邊低聲補充:“把當年幾個遺留命案的專案組負責人也叫過來?!?br/>
沒過多久,江城市公安局局長和負責刑偵工作的副局長來到緝毒組辦公區。
我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從我剛才進來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江城市的整個警局高層聚集在這幾十平方的辦公區里。
我送來的這些東西,似乎在整個江城市的警界掀起了無形的旋風,在這暗流的涌動之下現場處于一種沉郁的氣氛中。
我這個在風暴中心的小角色,暫時退到了邊緣。辦公區的電話鈴聲不間斷地響起,更多的警察前后來到,甚至連一些退休的老警察也站在了刑警隊大廳里。
隨后辦公區里人去樓空,他們都到樓上的大會議室開會去了,只剩下警員小王留在原地值守,當然還有我。
剛才的緊張空氣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了,現在才得到片刻的輕松。
突然我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接起電話看,是秦鴻雯打來的。
“怎么樣了?用不用我在外面等你?”
我說:“你先回去吧,秦直讓我在這里等候配合調查?!?br/>
“那好,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我低垂著頭,坐在排椅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么。小王起身用一次性杯給我倒了杯熱茶,坐在我身邊興奮的小聲說:“劉良,你知道嗎?你立功了?!?br/>
“哦,”我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笆菃??”
小王說:“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干警察也有些年啦,今天的場面還是頭一次遇到,連一些退休的老干警都趕來了,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以前積壓的命案懸案,也將會在今天并案告破?!?br/>
我沉默地點點頭,等待著這場風波接下來的動向。
公安局高層的會議結束后,秦直回到辦公區立即召集人手辦案,說是要去拋尸地點挖掘尸體。
他走到我身邊,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喜色:“劉良,你立功了,這是江城市建國以來最惡劣最嚴重的刑事案件,這件案子的跟進過程要很長,總讓你留在這里不太合適。你還是到外面放松一下吧,但是手機要記住24小時開機,隨時準備配合我們調查。”
我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很忙碌,沒工夫顧得上我。我出去放松一下也好,暫時遠離這個風暴的中心點。
當我走出刑警隊大門時,才發現自己暫時無處可去。蒙繼海的案子凝結在我心頭無法驅除,讓我突然又想到了蘇韻雅這個女孩,她能在兇殘成性的蒙繼海團伙的毒害中存活下來,也不知道是她的幸運還是她的悲哀。
好長時間沒有看她了,何不趁著這個時候去看看她。
我攔下一輛公交車,趕往市戒毒所。
我在戒毒所門口登記了名字后,他們把我當作了蘇韻雅的家人,放我進去探望她。禿頭所長跟在我身后索要她后期的治療費用。
“蘇韻雅的治療很順利,她已經成功的克制了毒癮,發作癥狀越來越弱,不出多長時間就可以重新踏上社會。但是這三千元的治療金額你得……”
我說:“我知道,但最近一段時間很忙,今天我也沒帶足夠的錢來,我會盡快給你補上。”
所長喃喃地說:“那就好,不著急?!?br/>
我們在一株柳樹后面停住了腳步,看見不遠處的白石涼亭里,她正坐在那架舊鋼琴前,彈奏著輕快的曲子。
涼亭邊上坐著五六個病人,手中打著節拍隨著音樂的節奏哼唱。
所長問我:“你不過去看看?”
我輕松地反問:“你不覺得這場景很美嗎?我暫時還不想過去打擾她?!?br/>
“那你隨意看看,我失陪了?!?br/>
一曲終了,蘇韻雅似有所覺,她在鋼琴前轉過身來,看見了遠處的我。
她的身體凝固了一瞬間,然后低頭似乎向病友們說抱歉,然后快步地向我這邊走來。
再次見面,她的臉很蒼白,卻有種憔悴的美,她歡快地對我笑著說:“你來了。”
我向她點了點頭。
我和她并肩在草坪上散步,似乎有很多的話想和她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我本來是想告訴她蒙繼海這個混蛋完蛋了的好消息,但是我明智地決定不再提起,我也不容許這個罪惡的名字再在她耳邊出現,污濁她好不容易澄凈下來的心靈。
她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鋼琴,淺笑著問:“鋼琴是你送進來的吧?!?br/>
我說:“是,當時我路過你的小區,就想進去看看,正好碰到有人收拾你的房間,就把它買了下來。我想,你在這里可能需要它。”
她抬起頭來想對我笑,眼睛里卻閃爍著晶瑩,低下頭囁嚅地說:“我那樣對你,你還……”
我問她:“你還恨我嗎?”
她扭過頭去擦了擦眼角,甜甜地笑著說:“我正準備跟你說這個呢,卻覺得難以啟齒。那時是我被毒品蒙蔽了心靈,其實……”
她轉過身來站在我面前,蒼白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紅暈,表情激動而鄭重地說:“劉良,是你救了我,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就算我用我的一生報答你都無法償還你對我的恩情?!?br/>
我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你說的有些太嚴重了,還沒有到那個程度。”
“不,不嚴重。”她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那我們現在不談恩情,只談感覺?!彼哪橂x我只有咫尺,清媚的容顏上有淡淡的芳香。
“剛才我看見你的一瞬間,心底里的孤獨,無助,彷徨全部被清除干凈,那種感覺就好像,你曾經是我的親人一般,讓我只想感覺你的懷抱溫暖。”
我不知該怎么回答,她怎么突然跟我說起這個。
她掂起腳尖在我耳邊說:“我能吻你嗎?”
我點了點頭。
她略顯蒼白的芳唇輕觸到我的臉頰上,有一種酥麻涼絲絲的感覺。
她把頭埋進我的懷里,抱緊了我。
我看見周圍的病人都在注視我們,感覺有些怪難為情的。我低頭推了推她:“好了,有人看著呢?!?br/>
“你再讓我抱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彼㈤]的長睫毛中充滿了甜意。
她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我的懷抱,將雙手背在身后,甜笑著退后了幾步說:“你還會來看我嗎?”
我說:“是的,我不但會來看你,到時候還要接你出去。”
戒毒所的工作人員在我身后說:“劉先生,探望時間到了,病人不用多久就可以走出戒毒所,你可以改天再來看她?!?br/>
我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
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看見蘇韻雅站在戒毒所的柵欄墻邊,雙手握著欄桿臉上帶著笑,靜靜地看著我。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父母收養的妹妹被她親生父母領走的情景,當時妹妹就是那樣眼巴巴的回頭看著我,讓我的心里別提多難受。
現在和當時一樣難受,我朝她揮揮手說:“回去吧,我會再來看你的?!?br/>
她曾經是女神,現在還是,被污濁的女神也是女神。
我口袋里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此刻的溫馨靜謐,我拿出來一看,是秦直打來的,接起拿到耳邊聽到他嚴肅急促的聲音:“劉良,馬上到刑警隊來,見面再說?!?br/>
是不是案情有了重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