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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動了車子,駛離了蘭花鎮上,把車停靠在監獄外面的車庫旁。
進入大門時武警查驗我的工作證,捏著那張卡片搖搖頭說:"你的工作證又到期了,上次好像就是你吧?"
"又到期了?"我感到非常郁悶,這地方證件更新換代的速度怎么這么快?
我說:"那我要不要給監區領導打個電話,讓她出來給我證明一下?"
武警大度地笑了笑:"不用了,劉良,你已經不是什么生面孔,直接進去吧。"
我步行著穿過大院子,來到由女獄警把守的第二道大門前,她們干脆就對我的過期證件視而不見,揮揮手把我放了進去。
我來到各監區的辦公樓前,中隊長辦公室的門前堆疊著新瓷磚和一袋袋的水泥。里面有幾名裝修工人整揮舞著皮錘鋪砌地面。
好好的辦公室居然扒了重新裝修,這幫人也真是勞民傷財,追求奢侈的生活無度了。可憐我在三樓的心理咨詢室,墻皮掉了都沒有人管。
辦公室旁邊的中隊會議室門敞開著,我走進去一看,盧雨把辦公室臨時轉移到了這里,她正在辦公桌后面抄寫什么學習心得筆記。
"來得正好。"她抬頭笑著對我招手:"劉良,請你這個心理醫生來幫幫忙,抄筆記抄得我手都酸了,你來幫我抄。"
我現在本能地對她發怵,和她呆在一個房間里更是不舒服,那起那兩個筆記本說:"要不,我到樓上心理咨詢室抄去?同時也不影響你這里辦公。"
她很不樂意地說:"上去干嘛,那房間現在正在裝修。"
我聽了心底一陣肝顫,她們這是連辦公的地兒也不給我留嗎?我就知道,得罪領導的下場必然是受排擠。
但我還是很小心地問了一句:"那房間是要挪做他用嗎?"
盧雨揉了揉脖子說道:"挪什么他用?你那咨詢室里面年久失修,連墻皮都掉了,我特地申請重新裝修一遍。"
聽到了沒有,人家是給我裝修呢?盧雨說話的時候咬字非常重地突出‘特地申請’這四個字,足以說明領導對我的關愛和重視。換作平時我早已感激涕零不知所謂了。
但至少得頭腦保持清醒吧?當一個領導開始給下屬獻殷勤的時候,這說明了什么?說明我已經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說明她對我無可奈何,卻又恨不得把我用套路給套進去,讓我犯下大錯失足成就千古恨。
但感激的樣子還是得做的,我滿臉堆笑地對盧雨說:"中隊長,太感謝你了,感謝你對我的厚愛,現在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我對你的感激之情。"
她皺著眉頭擺了擺手:"行了,別肉麻了,你要真想感激我,幫我把這本筆記抄下來。"
這一個上午,我趴在辦公桌上替盧雨抄寫筆記,寫得右手又酸又困。她只是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抽煙,完了還給我遞煙。
臨近中午,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站起身說道:"中午也別去餐廳吃飯了,我打個電話,叫值班管教給打包些飯菜送過來,咱們倆就在這兒吃。"
她拿起桌子上的座機撥了個號碼,說:"今天誰值班?嗯,給我打包兩份飯菜,送到中隊會議室來。還有,順帶著讓吳麗花給那兩個犯人送飯,我就不過去了。"
之后氣氛異常的靜默,盧雨和我都沒有說話,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默契。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同處一室,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難熬的,我只想加快手上的速度,盡快離開她的身邊。
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孩提著塑料袋飯盒走進門來,我抬頭一看,不由得感到驚喜,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莎莎?"
她對我卻不太感冒,繃著臉點點頭說:"好久不見了。"隨即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對盧雨說:"中隊長,飯打來了,今天中午是米飯,我不知道你們愛吃什么,所以每樣菜打包了一份。"
沒想到余莎莎還是很記仇的,到現在還沒忘記我酒后吃她豆腐的事。
盧雨很嚴肅地點了點頭:"嗯,沒你事了,回去吧。"
余莎莎走后,盧雨把塑料飯盒拿出來,放在我面前一個個打開,笑容可掬地說:"來,劉良,先吃了飯,別讓飯菜涼了。"
我只有聽從她的指揮,把本子合上,抬手捏了捏自己酸困的脖頸。她緩緩走到我的身后,用柔若無骨的手指按壓在我的頸椎上,低聲輕柔地問我:"是這兒嗎?"
我有些尷尬地想站起來。
"別動,"她的手指輕輕地在我的肩膀和頸椎間來回揉捏,真別說還真的挺舒服的。
但心里的感覺卻不是那么回事,還記得西游記里白鼠精到廟里偷吃和尚嗎?美人的手指撫摸和尚的時候突然變作利爪。我現在有汗毛在豎起,就好像盧雨的手指真的會變成利爪一般。
她低下頭把臉湊到我的耳邊,用那淺淺的紅唇輕觸著我的耳垂,低聲呢喃說:"劉良,你真是讓我又愛又恨。"
我屏住自己的呼吸,偏著頭躲閃開她的舔舐,指著面前的飯菜說:"中隊長,飯菜要冷了,先用餐吧。"
她怔怔地盯了我三秒鐘,才轉身搬著椅子坐到我的對面,裝作沒事兒人似地拿起了筷子。
這頓飯吃的真特么的不舒服,弄得我連胃口都沒有了,匆匆吃了幾口就把餐盒推在一邊,繼續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
好不容易熬到把筆記都抄完,我揉著酸困的手指從餐桌前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中隊長,我抄完了。"
"完了嗎?我看看。"她從我手里接過本子隨意翻動了幾頁,翹起嘴角點點頭說:"真不錯,好漂亮的字,比女孩子寫得都娟秀。"
我:"……"
"好了,這里沒你事了,這次你離職時間太長,犯人們有積壓的心理問題需要解決,回來了就多在監區里走動走動。”
我說:“好的。”
“還有一件事,吳麗花從明天開始要告長假,我們從別的監區借調來一名管教員。從今后的幾個月里,小樓里的那兩個犯人的飯由你來送。你沒問題吧?"
我立正肅然地說道:"堅決服從領導的安排。"
總算擺脫女魔頭的手掌心逃出中隊會議室,回顧了一下剛才在她面前的表現,也就最后那個挺胸抬頭的告別儀式還可圈可點,其它的過程完全是被她牽著鼻子走。這女人身上的妖氣越來越重,再讓她在女子監獄干幾年監區長,怕是要立地飛升。
回來當然要到監舍樓里看看老朋友,美其名曰觀察犯人的心理狀況。
這一班恰好是吳麗花的最后一班崗,也不知道她告假要去什么地方。
我對這一點非常懷疑,吳麗花大姐算是我們監區里資格最老的管教,她德性雖然有些問題,但卻是所有管教員工最勤勉的,每個月的休假時間最少,曾經創下一年三百六十天的工作紀錄,也就是說那一年里她只休息了五天。要換成我非踏馬的瘋了不可。
這樣一個兢兢業業的女人突然說要告長假,總覺得讓人有些起疑,特別今天是我回到監獄的第一天,我剛回來她就要走,這也太巧合了吧?
我走進值班室的時候,吳麗花正在和余莎莎做最后的交接,她們兩人回頭看了我一眼,誰也沒有和我說話。
吳麗花把放監舍門鑰匙的鐵箱,還有放手銬,橡膠棍,電擊棒的儲物柜鑰匙全部交到于莎莎手里,表情凝重地點點頭說:"就這些了。"
我從吳麗花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絲的留戀,說明她還是不愿意離開這個地方的,可我又納悶了,她只是告長假又不是永遠離開,干嘛做出這樣一副難受的樣子來。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值班室。
我緊跟在她的身后追出來,在走廊里大聲喊住她:"吳大姐。"
她回頭淡漠地對我抿嘴笑了笑,轉身又要離去。
"吳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嗎?需要我幫什么忙?"
她又朝我轉過身,隱藏起嘴角那一絲嘲諷的笑容,低頭對我說:"算了,劉良,你幫不了我。"
我又堅持地問了她一遍:"你告訴我是什么事情,就算是我幫不了,我也可以找別人幫忙。"
她執拗地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拖著蕭瑟的身影,腳步蹣跚地離開的監舍樓的走廊。
吳麗花有問題,這是我突然間的感覺。她的言語雖然什么也沒告訴我,但她的眼睛騙不了我,那飽經世故的眼窩里帶著對身邊事物的留戀。
我不禁自言自語:"是提前退休嗎?"
我轉身回到值班室,周婷和新人王雨詩很快就和新上任的管教組長余莎莎打成成了一片,三人之間相談甚歡,也許是年輕人之間沒有代溝吧。
以前吳麗花那種錙銖必較的性格很難讓別人對她產生認同感,所以不存在人走茶涼這種失落,因為這茶就從來沒有被捂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