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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佳誠和三輪司機茫然地點了點頭，跟著我來到網吧門口。
    我鄭重地回頭對他們說道:"我上去一趟，待會兒會有很多玩家拿著紙條下來領衣服，你倆給他們每人發一套，墨鏡，口罩，帽子，體恤和褲子都是每人一套。發完了我給你們結賬，但是別給我全發完了，你們得給我自己留一套。"
    "明白了嗎？"
    梅佳誠重重地點了點頭:"明白!"
    三輪司機歲數比較大，在梅佳誠身邊嗟嘆:"真敗家，兩萬塊錢的貨就要這么發出去了?"
    梅佳誠悄悄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人家有錢，愿意這么花!就任性了!咋地?"
    我無奈地苦笑，原來這兩位是把我當作那種有錢任性的公子哥了。
    我踩著樓梯來到二樓的網吧，穿過一排排的電腦桌，環視一周看了看網吧里的玩家人數，估計得有二百多，這些衣服還不夠分的。
    我徑直走到吧臺前，有兩個妹子坐在電腦前低頭玩手機，頭也不抬地說:"上機出示身份證。"
    我笑容可掬地說:"你好，我是游戲公司的宣傳經理，想和你們網吧老板談一下合作的事情。"
    妹子們有些不耐煩地說:"老板不在。"
    啪!兩摞簇新的鈔票被我摔在了吧臺上。
    玩手機的妹子突然站起來喊道:"哥!快出來，有人拿錢砸你!"
    "誰他媽的炸刺兒，站出來!"一個胖胖的小青年從里間走出，身后還跟著兩個梳著黃毛的半大小子。
    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手里抓著另外兩摞錢，正準備往吧臺上面摔。
    "來，貴客里面兒請，我叫龐博，是這家網吧的老板。請坐。"
    我慢條斯理地把錢裝回自己衣服里，跟著他走進房間，坐在了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堆滿了吃剩的碗面空桶，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龐博尷尬地笑著搓了搓手，對身邊的小子說:"愣著干嘛，把桌子收拾一下，你看臟成什么樣子了?把我那咖啡拿過來，給大哥沖一杯。"
    我咳嗽了一聲說:"不用麻煩了，我們還是先談談合作的事情。"
    "那大哥你準備怎么合作?要不我把門面上的廣告牌給換了，用你們公司的宣傳壁紙?所有電腦的墻紙也換成你們的?"
    我說:"你這樣……"
    十五分鐘之后，龐博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站在高椅子上，對著網吧里的玩家們扯開了嗓子喊:"各位網友下午好，今天本網吧和游戲公司合作宣傳，有九十九套福利發放給在場的玩家，現在到吧臺領取號碼，領到號碼的人可在樓下網吧門口免費領取穿越火線主題T恤，迷彩長褲一套，迷彩帽子一頂，口罩一個，深色太陽鏡一架。"
    "但是我們有個要求，領取玩家必須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下，一米六五以上，體重不得超過六十五公斤，男性同胞優先!"
    一個妹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靠!你們搞性別歧視!我不服!我要到官方客服告你們去!"
    "就是!"一個胖胖的男生舉起雙手抗議:"你們歧視胖子!我吃你了!還是喝你了!憑什么剝奪我的領取資格!"
    "這個嘛。"龐博舉著喇叭說:"這次活動的解釋權歸游戲公司所有，就是我身邊的這位大哥，哥，你來跟大家解釋一下!"
    我:"……"
    我拿著喇叭站在椅子上，先給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后說道:"對不起，各位，由于我們這次準備倉促，帶來的服裝版型單一，較瘦，所以不存在歧視誰的問題，妹子們符合身高的也可以領取，但是要把長發藏在帽子里，因為稍后的活動還有合照。沒有領到福利的玩家也不要灰心，所有玩家可憑身份證件免費上機六個小時。"
    龐博:"……"
    所有機位上的男生女生們都站起來歡呼鼓掌，更多人一窩蜂地跑到吧臺去領號牌。其實也不是什么號牌，由于時間倉促準備不充分，只好用網吧的打印機印出1到99號數字。
    我跟隨著人群走出網吧，蹲在一旁看著他們歡天喜地從三輪車上領取福利，心里有些揪得慌，這可是大把的鈔票啊，就這么得讓我給揮霍了。
    梅佳誠興奮地走到我身邊，笑呵呵地說:"哥，發完了。"
    我扔掉手中的煙頭，用腳狠狠地踩滅，抬頭說:"發完了?走，到你店里算賬去。"
    "一件T恤的價格是七十五，我給您算成七十，褲子八十，帽子十五塊，口罩三塊，眼鏡六塊，一套是一百七十四塊錢，一百套總共是一萬七千四百塊。"
    我把卡遞到他的手里說:"我給你湊個整數，兩萬塊，算是你跑腿的辛苦錢。"
    他搓手笑著說道:"這怎么好意思?"
    我:"你就拿著吧，對了，你店里有試衣間吧，我換下衣服。"
    我拿起他們給我剩下的那一套，鉆進了試衣間，換上了T恤衫和迷彩褲，戴上帽子和口罩，再把墨鏡戴上。走出試衣間站在鏡子面前，這身裝扮基本上都能把我的個人特征遮掩住，再混到那九十九個人中去，看誰還能把我給找出來。
    "再見。"我在梅佳誠怪異的目光中走出門去。
    我又回到龐博的網吧，領到衣服的人們大部分都已經換了裝束，坐在電腦前的全是軍綠色的帽子，有種整齊劃一的美感。
    我穿著這身衣服又站在了高椅子上，拿著喇叭大聲說道:"待會兒我們還有個活動可以領獎，凡是領到衣服的玩家們，可以參加穿越火線宣傳散步活動，我們三點整從龐博網吧出發，然后步行走到紅旗招待所門口，到達目的地后拿手機自拍照片一張，要把紅旗招待所的背景拍攝進去，回到網吧后可以憑手機里的照片，在網吧的龐博老板這里領取價值八十元的游戲點卡一張。"
    "我在這里講一下活動注意事項，所有玩家都要像我這樣穿著，戴上口罩和墨鏡，戴上迷彩帽子，步行走到紅旗招待所。這是給我們喜歡的這個游戲做一次廣告。都OK了嗎?"
    "OK!"玩家們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網吧。
    我回到龐博的辦公室，又仔細想了一遍所有的細節，再次確定萬無一失。
    老板龐博笑呵呵地坐在我的身邊，給我遞上香煙說:"還真別說，大哥，你的這個創意真的挺棒的，一看您就是做大事的人，別的游戲公司來網吧做宣傳，不是張貼海報就是電腦壁紙，哪有你搞的這個百人步行活動深入人心呢!"
    我從口袋里掏出三疊鈔票，遞到龐博的面前，謙虛地笑了笑:"謬贊了，這也離不開你龐老板的通力合作，這是這次的合作費用三萬塊錢，你清點一下。經過這一次愉快的合作，我決定我們公司下次在江城市的游戲宣傳，還在你們龐博網吧做。"
    "那敢情好，呵呵。"他不動聲色地把錢接過去揣進懷里。
    我不自覺的瞇起了眼睛，他可能想不到，我根本不是什么游戲公司的宣傳經理，也根本不是在給游戲做宣傳。這種行為到底算不算詐騙?應該不算吧，每個參與的人都得到了報酬，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了中槍犧牲的鄭局長，扭頭對龐博問道:"有空余的電腦沒有?"
    "當然有，你用我這房間里的電腦，是整個網吧配置最好的。"
    我坐在龐博的電腦前，拉開褲鏈從內褲里拿出U盤，他表情窘迫地看著我說:"哥，你這不會是要打那個飛機吧？"
    我說:"想什么呢你，我這里是重要的客戶資料，怕弄丟了，所以才藏在這里。"
    他長舒了一口氣訕訕發笑:"我覺得也不可能，像您這么有錢的人，什么女人沒有，還用得著五姑娘?"
    我瞪了他一眼，把U盤插到電腦上，迅速打開鄭局長的文檔文件，連同錄音文件一起發送到我的手機里，然后把它徹底刪除。
    不管鄭宇以前干了什么，跟我有多大的仇恨，我也必須把它刪除，我欠下鄭局長的恩情，自然要讓他清清白白地離去。
    人是這世界上最復雜的動物，我們無法用一件事來判斷某個人的一生，也無法用他某個人生階段來衡量他的功過，甚至百年之后，世人眾說紛紜，也無法用善惡二字來判斷他。
    這就是人。
    我拔出U盤放進內褲兜里，拉好褲子拉鏈，抬頭看墻上鐘表的指針指到了三點整，我的心情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走出辦公室，拿起喇叭喊了一聲:"時間到了，我們出發!"
    整裝待發的玩家們從電腦前站起來，把口罩袋到臉上，戴好墨鏡。跟在我身后前呼后擁著走出了網吧。
    我們來到街上，開始往紅旗招待所的路線走去，這一百個同樣裝束的人走在一起，看起來還挺氣派的，有種斧頭幫上街砍人的即視感。路人們看到這一場景，紛紛拍照圍觀。
    我不禁有些汗顏，連忙摘下口罩說道:"沒必要走得這么整齊，自由活動就好，只要到達目的地就行。"
    雖然我這么說了，可他們還是自覺地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我們穿過街區廣場，廣場的對面是紀委大院，繞過紀委大院再往前走，就是紅旗招待所的大門。
    斜對面的老年活動中心門口停著一輛皮卡車，車里坐著兩個身穿黑西裝的家伙。西邊的郵政儲蓄門口停著一輛奧迪A6和一輛面包車，面包車里似乎塞了六七個人。
    奧迪車里的人開始驚慌地打電話，他發動了車子朝我們駛來，裝作要繞行掉頭的樣子，在車窗里仔細觀察著我們這一行人。
    我能看到他臉上懵逼的表情，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這個百人隊伍從他面前經過，浩浩蕩蕩地往紅旗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的門衛室走出兩名武警，剛準備攔阻我們，卻發現這個奇葩隊伍并沒有要闖進去的意思，反而紛紛背靠著大門拿出手機玩起自拍來。
    自拍結束的玩家也不在此逗留，轉身成群結隊離去。我也在門口給自己拍了一張，算是紀念這個有歷史意義的一刻。
    我把手機裝回口袋，徑直往招待所里面走去，那兩名武警伸手攔住了我:"招待所內部有上級領導下榻，暫時謝絕拍照參觀。"
    我摘下口罩露出笑容對他們說:"同志，我不是來參觀的，我來上交舉報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