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的聲音從玉逍遙脆弱蒼白的唇瓣中溢出，近乎虛無的語氣讓沈辭有些心驚，口中輕吐出微涼話語。
“你先說。”
玉逍遙整個人虛弱地靠在他身上，全身劍痕槍傷不斷，右手被他折斷，唯有左手因為沐元溪剛剛去追了佟珮還完好無損，卻也沾染了大片的血污。
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死死攥住了沈辭的衣袖，艱難地開口。
“你善待...他們好不好，我死了，你善待他們，我沒有害過...沈秋池的，我也是...他姨母啊！”
“是赫連玉劫持的他，不是我讓他...那么做的...算了，我說這些你也不會信...”
“可我剛剛說的，都只是為了...報復沈楠竹而已，不是真的，我有讓人好好照看他的...我還雇人來喂養他...我不會對一個孩子做什么的...”
沈辭深吸了口氣，對玉逍遙所說的話并未表示什么，神色依舊極為冷淡，只那雙鳳眸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若按照前世他對她的了解，她的確不是會真的利用一個無辜稚子的人，所以剛剛在聽到她那般說的時候才會異常的憤怒，以及震驚。
因為大量失血，玉逍遙眼前視線已然有些模糊了，以至于她根本沒有發現沈辭那微末的神色變化。
她見他依舊那般冷漠，又急促了幾分，呼吸錯亂的她暫時松開了沈辭的衣袖，左手向后探去，一把握住了肩后的巫毒刺，咬著牙關用力將其拔出，不可抑制的悶哼從牙縫中泄出。
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了許多的玉逍遙于那一刻看到了沈辭震動的眼神。
“你干什么！”
沈辭現在還不想讓她死，見狀嗓音冷了幾分，厲聲呵道。
玉逍遙將那近乎三分之二都刺入了自己身體里的巫毒刺遞到了他眼前。
上面沾染著腥黑的血液，刺鼻的氣味溢散開來，玉逍遙嗓音又弱了幾分。
“你看...這上面有毒，珮姑姑自己的毒，除了她解不了的，她要殺你，可我又救了你一次啊...”
沈辭唇瓣微張，側開視線，微微瞇起的眸中泛著復雜的幽光。
她何止是又救了他一次...
“第三次了...我救了你三次，三次居然還都是在羅山之中，你說我們...明明那么有緣，為何就是不能有個好的結局...”
“閉嘴吧！”
沈辭強硬地打斷玉逍遙的話，欲要拿針出來，起碼先給她止一下血。
畢竟，他想要知道的還她還沒說，沈辭不能讓她死。
玉逍遙氣力雖虛，卻做出了壓住他手的動作，神情有些痛苦的她只急促地說道。
“別麻煩了，阿辭...我現在只能信你了...你善待那些人，我就告訴你們他們在哪，好不好？”
“他們，都是誰。”
玉逍遙頓了一下，很想將自己所有牽掛的人包括青州的那些也都托付給他，可是怎么可能...
他們彼此是敵人，青州的人與他們是死敵，珮姑姑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掉，走掉了怕也是不會死心...
可藍瑟他們從來都沒有參與過進來，不該被她牽連的啊...
“只是被牽連進來的無辜之人，我將他們送出了冰宮，這一年的事他們都沒有參與過，你放過他們好不好...”
玉逍遙近乎哀求般的說道，沈辭見狀長嘆了口氣，在玉逍遙的注視中點了點頭。
“可以，說吧，他們在哪。”
玉逍遙聞言松了口氣，唇角緩緩勾出一抹微弱弧度。
“在山下，那個懸崖之下的山谷中，你還記得的吧...阿辭，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答應我了...一定要善待他們...”
極其低微的嗓音只在沈辭耳邊響起，噴灑出帶著血腥味的微弱氣音，沈辭聽了之后忽而抬眸，似是沒想到居然離得如此之近。
那個地方...
從羅山上似乎只有跳崖才能下去，之前的崎嶇小路因為山體被炸而被堵死了，如今唯一的入口便也是泉河南岸的危險山林了。
“為何會是那？”
沈辭淡淡地問了一句，玉逍遙已在彌留，卻還貪戀著這最后的一絲溫情，不想就這么閉上眼，胸膛起起伏伏，嗓音低微。
“因為...我喜歡那里啊...”
沈辭心下忽然漫起一陣涼意，她說她喜歡那個地方...
一個與世隔絕，了無人煙的地方。
也是，當初讓她尋找出路的時候便不積極，大有一輩子跟他一起待在那里的想法。
若不是沈楠竹帶人找來了，他還不知要何時才能出去...
沈辭突然間就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么了，只是指尖虛虛地搭在她的脈上，感受著那極為虛弱的跳動。
盡管之前在海邊的時候恨不得想要殺了她，但現在，她真的要死了，沈辭卻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般快感。
“阿辭...你當初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啊...我真的沒有想要不告而別...真的沒有...”
嘴邊咳出了些許血沫，提起藍瑟等人的藏身之地，玉逍遙便又想起了當初的不甘，口中喃喃著，似是執意想要一個答案。
“沒有為什么，等了又如何？不可能的，放下吧...”
到了此時，沈辭無力回天，玉逍遙身上的血幾乎流干，那毒一時半刻他也解不了，在她臨死之際，他不想讓她再帶著執念離去了。
“為什么不可能啊...為什么！”
可玉逍遙總是不甘，憑什么一句不可能就將她那么濃厚的情意給抹消，這要她如何放得下！
“因為...”
沈辭抬眸，鳳眸放空了許多，看向了西北方向。
玉逍遙的視線也隨之望去，即便望不見處在遙遠雪山之上的冰宮，可彌留之際，她仿佛看見了她有朝一日帶著少年回到雪山上的情形。
若是真的...該多好啊...
“因為血緣吧...我們那里，不允許近親婚配的。”
沈辭想了想，終是給出了一個答案。
他知道玉逍遙這個前朝皇女非死不可，但到了現在，無數的仇怨也早已煙消云散，便讓她死得安心一些吧。
玉逍遙因為這個答案愣了半刻，忽而自嘲一笑，嗓音虛浮道，“是這樣嗎...”
“嗯，你也是知道我到底是誰的，我們那里，無論是法律上還是倫理上，都不許的。”
“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規定，明明這世上...娶了自家表弟的人那么多，你母親...沈吟初她也娶了自家表弟的啊...”
玉逍遙頹喪般地說道，仍有絲絲不甘，沈辭聞言翻了個白眼，輕嗤一聲。
“因為近親婚配出來的孩子有很大幾率會是畸形的或是殘缺的，所以你看沈栗不就是個智障一樣的人？”
也就沈楠盈運氣好，人沒缺陷不說，還挺聰明的，可能是哥哥替她擋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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