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害的，可愛的，嬌軟的幼崽，就像小時候的自己一樣，他也想被親人抱起來親近的，但辭院里永遠只有他和北凡兩人。
他忍不住想，如果當時沈吟初就能意識到自己的疏忽，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的話，他想必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吧。
雖說白清棠的境遇要比他當初好太多了，但當他面對白清棠的撒嬌請求之時，依舊忍不下心來拒絕。
他于四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慢蹲身，眼前的小女孩像是變了樣子，變成了幼年時的自己。
他的眼中并非從一開始便是死寂，小時候也曾有過期盼的光，但到后來，一日一日的失望堆積在一起，漸漸形成了冰封的雪層，無比清冷。
現在，他不想讓白清棠那亮晶晶的眼里也出現那種名為失望的情緒。
白清棠笑著撲入了他懷中，五歲孩子的重量壓到身上，并不難受，她像被太陽曬過的棉花那般香軟，帶著朝氣，清脆的笑聲洗滌了心中殘存的陰霾。
霞光破開云層，開始照亮那片荒蕪之地，被荊棘掩蓋的綠芽沖出那片阻礙，放肆地生長起來。
這一天，或許才是他新年的伊始。
*
云靈辭的狀況開始一點點轉好，最初他只是對白清棠這樣無害的小女孩沒了抗拒，對溫綺思和沈雅還是有些許的距離的。
但在沈雅后續的兩次心理治療以及白清棠多次的陪伴之后，不到兩月，他便已經可以正常應對溫綺思和沈雅了。
如果是陌生女人，他不會主動招惹，但有人上前來他也不會像以前那般無措了，一切似乎都在變好，但云靈辭卻覺得生活有些空虛。
自從初一那天以后，他已經將近兩個月沒有見過封陽了啊。
封陽那好像在躲著他的態度讓他不安，盡管他已經能適應這個世界，很好的融入進去，但他依舊把封陽當做依賴。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卻不想對方避之不及，這讓他感到了挫敗。
云靈辭不知道的是，這兩個月間，每隔幾日便會有一輛黑色的SUV停在街口，一停便是一夜，毫無規律。
就像有些人那毫無道理可言的心緒一樣。
忙起來了無暇去想更多，閑下來的時候腦中卻總是忍不住浮現出那清澈的眸子。
封陽會從沈雅那里了解到云靈辭的狀況，云靈辭卻不善于從別人那里打探封陽的消息。
他只會主動地給封陽發信息，然后得到一個‘在忙’的回復，不去打擾，幾天之后進行重復。
他是真不明白為什么他總在忙。
是因為自己太閑了嗎？
云靈辭若有所思，開始第一次思考自己要不要找個工作，讓自己別那么閑什么的。
沈辭是學醫的，若沒有三年前的意外現在怕已經是個嘴毒刀快人帥多金的外科大夫了，但對于云靈辭來說，即便有沈辭留下來的各種證書，西醫對他來說也是一無所知。
更何況他也不想行醫，要接觸的人太多，其中肯定不乏女性。
一次在溫綺思來看他的時候，云靈辭提起了這個問題，溫綺思調笑道。
“辭辭若是你不手殘的話，小姨當年可是將全部所學都教你了，來小姨的工作室多好，小姨給你單獨開個化妝間，跟那些小姑娘隔開，只接男人的單，可惜。”
即便溫綺思對沈辭有濾鏡，但某些事的確是不敢恭維。
云靈辭：“......”
他不手殘的。
但是...沒法兒說啊。
封陽的那些肖像畫他至今都還藏著，沒給任何人看過，他覺得恐怕他永遠都得藏著。
工作之事了無頭緒，春天天氣回溫，云靈辭也不每日都宅在家里，偶爾會出去轉轉。
三月末的那個晚上，他在街口發現了那輛車，透過前方的玻璃看清楚里面的人之時，云靈辭的眼神驚喜地亮了起來。
云靈辭上前敲了敲車窗，封陽過了一會兒才開門走出來。
“你不忙啦？”
云靈辭的語氣很是正常甚至還帶著一絲雀躍，封陽卻因為心虛，聽起來覺得像是嘲諷一樣。
“嗯。”
“那你怎么停在這里啊？”
“四合院沒人。”
封陽淡淡地回道，他看云靈辭是從外面往回走的，那家里肯定沒人，這個借口很是不錯，而之前的備用鑰匙，早在溫綺思那次自己開門之后，云靈辭就將其收了起來。
“哦，那現在跟我一起回去嗎？”
他說出‘一起回去’這種話的時候似乎理所當然，封陽卻覺得有些怪異。
那里從來都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家啊。
“不了，我就來看看，也不早了，我回家了。”
他的語氣有些淡漠，‘回家’一詞被著重強調，他想要告訴云靈辭，他自己是有家的。
封陽想要再次打開車門進去，卻被云靈辭伸手拉住了手腕，封陽回頭看去。
“你來看什么？”
封陽眉頭稍蹙，“嗯？”
“你說你來看看，看什么？”
封陽沉默。
“你是不是在騙我？”
封陽眼神幽暗，對上他的視線，“我來看看你的狀態，現在看起來挺不錯的，不需要我的幫助了，所以我要走了。”
云靈辭呼吸一滯，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些，再次打斷了他開車門的動作，語氣急促。
“我需要！”
封陽有一瞬的怔愣，他從未想過這個人會如此直白。
“你已經能很好地融入這個世界了，不需要了。”
云靈辭的眼睛里裹上了一層悲哀，“所以你之前那樣幫我，都只是因為要幫我融入這個世界，而現在做到了之后，就要毫不猶豫地抽身離去？”
就沒有一點點，是因為他這個人嗎？
封陽喉嚨有些發緊，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怎么會因為這個人表露出來的悲哀就心尖泛酸的，他不是沈辭啊！
“對。”
他喜歡的，他愛的，從來都是那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沈辭。
“那你為什么要幫我融入這個世界，讓我自生自滅不是更好嗎！”
那樣他也至于把他當做浮木，將他歸于不可失去的存在。
封陽雙眸微瞇，薄唇輕啟。
“因為，你占據的是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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