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經期要注意休息的,怎么可以淋雨呢?就算淋雨了也應該馬上洗熱水澡換衣服,否則落下病根就嚴重了,你這個朋友是怎么當的?”
雖然醫生沒有直接說是“男朋友”,但在他聽來是一個意思。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一起去醫院看痛經,大多數人都會往那方面想。當時他一邊慚愧地連連說著“是是,我沒照顧好她”,心里卻是一陣陣甜蜜。
“許巖風。”
“嗯?”他回過神來,“你剛剛說什么?”
“沒什么,今天謝謝你。”孟遙又重復了一遍。
許巖風看著她誠懇道謝的表情,不禁不好意思,“謝什么,小意思。”
孟遙淺淺一笑。
真奇怪,下午下了那么大的雨,到了傍晚太陽居然還露了個臉。天邊浮現出一抹橘黃色的云,淡淡的霞光從云上傾瀉下來,映在孟遙白皙而安靜的臉上。
許巖風突然覺得,如果時間這樣靜止就好了。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么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經等待很久了。”他突然想起這句。他并不喜歡文藝的調調,卻記住了她那本《泰戈爾詩選》里的這一句。現在他覺得再也沒有別的句子比這句更能表達他內心的喜悅。
孟遙看他一個人似乎在想什么,嘴角帶著微笑,在淡淡的霞光之下,那笑容無比柔和而溫暖。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家伙配得上英俊二字。
“我……我走了,再見。”孟遙低下頭,心里暗叫該死,怎么突然結巴了。
“啊?那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車很方便。”
“還是打車吧,現在天快黑了,回去晚了你爸媽會擔心的,嗯?”
許巖風固執地走在她前面,到了路邊,正好是紅燈,兩人停住了腳步。不過一會兒,一輛出租車路過,許巖風順手攔了下來。
剛剛在醫院外面孟遙就覺得氣氛有些怪異,現在處在封閉狹小的車廂里,安靜得能聽到旁邊他的呼吸,她覺得更加不安。好像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客客氣氣過。
孟遙報了地點后,一路無話。
下了車,許巖風把藥遞給她,“拿好了。”然后才發現手上還一直拿著那杯奶茶,早已恢復常溫,味道估計也不好了,便望著哪里有垃圾桶把它扔掉。
孟遙接過藥,說:“奶茶你喝了吧,否則可惜了。”
他的手握緊了袋子,臉上浮現笑容:“好。”
目送著她進入大院,許巖風從袋子里拿出奶茶,插上吸管,輕輕吸一口。
多年以后,無論他再吃過多少山珍海味精品菜肴,他仍然記得這天的味道,獨特的草莓味,帶著前所未有的甘甜。
高二開學的時候已是九月,許巖風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期盼過開學。用黃恒亮的話說就是:“喲,怎么感覺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開學有這么高興嗎?”
許巖風哼著小曲笑而不答。
“咦,孟遙!”黃恒亮指著某處。
“哪里哪里?”他立馬摘下耳機,隨著黃恒亮指的方向張望,又環望了一遍四周,再看到黃恒亮笑得彎了腰。
“看你那傻勁!”
“靠,臭小子我滅了你!”許巖風一伸腳往黃恒亮的腳下一掃,黃恒亮敏捷地后退,然后兩人追打起來。兩個美少年如此打鬧,在旁人眼里是一點暴力、猥瑣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如同漫畫般干凈、養眼。
“等等等等!孟遙!”黃恒亮又喊了一聲。
“孟你個頭啊,還騙我。”許巖風卸下書包打算往他身上一扔,就在他剛準備出手的時候,一陣風習習吹來,孟遙披肩的長發飄舞著映入他的眼簾。同時還有一陣洗發水的香味飄過來。
“孟……遙。”許巖風瞬間放下書包,嘿嘿一笑,哪里還管得著黃恒亮,“嗨,好久不見。”
孟遙整理著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在后腦勺揉了揉似乎在感覺頭發干透了沒有。然后朝他漠然地點點頭,反倒沖旁邊的黃恒亮微微一笑。
許巖風不解地看著她轉過身去,一邊走向校門一邊從口袋里拿出橡皮筋把頭發隨便扎了起來。
他第一次覺得學校規定女生的過肩頭發一定要扎起來是多么的不近人情,還是長發飄飄的好看。
“她好像不太想理你哎。”黃恒亮說。
許巖風覺得莫名其妙。
分班后他的同桌是男生,理科班男生總是多一些。剛開始上課的時候,他時不時轉頭望旁邊,發現再也看不到曾經那張安靜、隱忍的側臉時,竟從心底感到一陣淡淡的惆悵。
走在并不大校園里,在并不擁擠的人群里尋找一個熟悉的背影,竟一無所獲。
原來兩個人不在一個班,真的可以很久很久都遇不到。
如果無法偶遇,便只能創造機遇。
后來,他開始習慣繞遠路,每次都從文科班門口經過才回到自己的班級。這樣一來,真的“偶遇”過她幾次。
面對他自認為殺傷力十足的微笑和打招呼,她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回應,有時候甚至沒看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假裝)。這讓他產生一個錯覺,那天送她去醫院的事情真的發生過嗎?那天傍晚她的低眉淺笑是幻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