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聞蕙在床上抱著小越，久久不能入睡，她聽著他安穩的鼻息，心里愈發靜不下來。腦子里盤旋著一句話:“越是害怕面對過去，越是愿意掩蓋真相。”回想在J市的幾天，總懷著點點忐忑的希冀:希望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卻又希望還有人會記得自己，但那幾天和以前的日子并沒有什么不同，期待也就慢慢變淡了。是近鄉情更怯嗎？還以為這么多年來，自己已經想得很開，而且冷靜回想她與啟安之間的短短長長——再大的誤會其實也就是誤會而已，他們之間的情分難道比不上一個誤會嗎？如果當時能夠多一點容忍的余地也不會到了現在這副光景：竟然覺得沒有碰到霍啟安，也是好的！心里竟然一直在渴盼晚一點，再晚一點。
世界其實也就這么大，但是回來這段時間，倒也沒有碰見，在媽媽墓地那次算不算最近的距離？他是否還像以前一樣經常打籃球鍛煉身體，還會不會去光顧他們經常去的小吃店點一份糖醋面筋包？自己當初跑得可真干脆，他卻必須留在這里看著熟悉的一草一木——只是，陪在身邊的人換了，僅此而已。
他會去J市是不是也想逃避這么多的過往？他經常會睡在在自己的床上嗎？也是他們曾經相濡以沫的地方……
在J市住下的第一晚，聞蕙找出了那只藏在床靠背后的那只翠綠的琉璃杯，放在床頭，希望就著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看到裝著三分之一水的杯子能再次透出淡淡的藍色——這次她來就是想把它帶走，放在身邊。但拿在手里那刻起就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琉璃杯表面的花紋沒有熟悉的觸感：不知道是自己的記憶有問題還是杯子變了，這樣的綠杯子透出藍色的確違背科學原理……那真的是曾經和啟安一起分享過的秘密嗎？
記憶久了，果然就不再有把握。
那晚，她洗盡了臉上厚厚的脂粉，終于也洗盡了心里塵封的怨念，淚流滿面……
蕙蕙，你要做回你自己，我喜歡看著你一直快樂。
她在夢里聽到媽媽這樣告訴她。
她輕輕地吻小越胖嘟嘟的臉頰，幸好，我當時選擇生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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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總，您找我。”霍啟安的得力助理齊奧進了總裁辦公室。
“我讓你關注的事情怎么樣？”霍啟安站在窗邊，他看著唐薇給他執意送過來的那盆小草，葉片長得短，而且又肥又厚，天氣這么冷，它竟然一點不受影響，長得可真精神。
“霍錦晨那邊倒還算安靜，幾乎在家里不出門，但是最近好像見了一個不大臉熟的人，我們懷疑可能是邵榕或者邵榕派去的人。”
“哦？”霍啟安轉過頭，輕輕撇了撇嘴角，“難道他們要聯手嗎？這個我倒是忘了，邵榕回來了，他在日本攢的根基也不淺了。”
“霍總，我們要不要提前……”
“你覺得我會害怕這個嗎？”
“當然不是，他們不過是您的手下敗將罷了。”齊奧很少奉承，但是不失時機。
“呵，”霍啟安冷哼一聲，十分不屑“他們是我母親的手下敗將罷了。”
“那……”齊奧欲言又止。
“不過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還是那句話，他們畢竟是霍家的子孫，我不想看到他們不好。”
“……是。”齊奧有時很難明白老板的真實想法，他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剁掉背叛者的一個手指頭，卻也能暗地菩薩心腸甚至不求人知，仿佛在期盼越來越多的人去恨他？
霍啟安揮了揮手，齊奧正要推門出去，卻又被叫住：“齊奧，你幫我查一下……”
他頓住，表情陰暗，齊奧一頭霧水，“查什么？”
“沒，我自己吧，你先忙吧。”
齊奧關門出去，聽得屋內一聲低低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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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有什么事情讓洛唯一最近開始變得有點高興，無非是霍啟安突然在飯桌上開始關心起霍桓的學校生活——這是一個很大的轉機，他以前并沒有任何此類興趣。加上霍桓吶言，總是不怎么敢開口，他也很少能和父親講話。
“你是說小朋友們最喜歡活動課和美術課？”
“嗯，大家可以做游戲，不過我覺得美術課比較有意思。”
“是嗎？”霍啟安給他夾了一塊魚，“多吃點這個，可以變得聰明，畫畫也會畫得更好。”
“爸爸，你支持我學畫畫嗎？”霍桓嚼著魚肉，嘴里含糊不清地問。
“為什么不支持呢？”霍啟安笑了笑，“回頭讓你媽媽幫你找一個合適的老師，是想學國畫還是油畫什么的，再問問老師的意見。”
“專心學習不好嗎？”洛唯一早就想要斷絕掉兒子這個“卑微而世俗”的理想——霍家的子孫本來就應該學習理財，怎么弄這種毫無“錢”途的事情？但是見得霍啟安一挑眉，自己連忙又改口，“也是，他還小，可以發展一下別的興趣，光學習人都呆了，一會兒找我爸爸問問有沒有認識的人。”
“謝謝爸爸，謝謝媽媽！”霍桓內向，卻還是很禮貌的。
“你們慢慢吃，我一會兒開車去接媽回來。”霍啟安放下碗筷，霍桓那句“但也有人喜歡音樂課”輕輕地說了一半。
“叫司機聯系一下李管家就是了，這么晚，你忙了一天，外面那么冷，還是早點休息吧。”洛唯一真的是一個體貼而溫柔的妻子，霍啟安的心里甚至還泛起一點點內疚，就轉移話題：“霍桓，你剛剛說什么？”
他有點緊張，“我，我說有人喜歡音樂課。”
“趕緊吃飯，吃飽了就上樓看書去，別打擾爸爸了。”
“是嗎？”
“嗯，就是那個叫邵天越的小朋友肯定最喜歡音樂課，他唱歌很好聽而且還會彈鋼琴呢。”
霍啟安剛要起身去拿外套，但被一個“邵天越”愣是生生打擊得又坐回了椅子。
“他，很好嗎？”洛唯一的注意力都在霍桓身上，并沒有留意霍啟安的失態。
霍桓今天見父親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和藹可親，膽子就大了不少，連媽媽遞來的眼神都忽略了，“他是新轉學來的，雖然看得出來，他一開始還不太樂意來幼兒園，但是他每次都很努力地在和大家熟悉，也很積極參與老師的活動，上次還給我們彈鋼琴了，老師都夸他的。”
很積極，很努力……還真是繼承了他母親的衣缽。
彈鋼琴，聞蕙果然沒有忘記，她說以后她的小孩什么都不要霍啟安管，也不要像他，要一個比他可愛萬倍有情調萬倍的小家伙，如果說霍啟安還有一點可取之處的話，那就是鋼琴了！
“霍老師您以后，多費心，以后俺家的小孩只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就可以啦！”——霍啟安為她彈奏經典的《致愛麗絲》營造出浪漫氣氛后，聞大小姐正是用了用這么一句東北腔的話給破壞了……
“開始那幾天，他媽媽差不多天天都來送他上學，他一開始和我們玩但總是不大合群，但是她媽媽總鼓勵他的。他媽媽還給我們買了好多好吃的，說邵天越是在日本長大的，所以要我們多帶著他。他比我小好幾個月的，好像……”
孩子比霍桓小，那是去了日本以后和邵榕……聞蕙的孩子，雖然聰明乖巧也很投自己的眼緣……卻和自己無關，唯一的聯系是“霍啟安的侄子”——想到這里，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
抓著外套的手不自覺握得很緊,嘴里無意識地答著“哦”、“嗯”之類的話。
“那些零食都是從日本帶來的，他媽媽長得真好看。”霍桓一臉意猶未盡。
洛唯一聽到這句便不大樂意，“小孩子家，吃點人家東西就知道說人家好，趕緊上樓學習吧，一會兒我要抽你背單詞。”
“哦。”霍桓噔噔跑上樓梯。
霍啟安拿著外套出了門，霍桓都見過你，你竟然還躲著我。
發動了引擎，車子在一片霓虹閃爍中開得漫無目的，在惱什么？竟然說不上來？他打了電話回家，告訴洛唯一，今天臨時有事就不回家了，還是讓司機過去接母親回霍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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