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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兩殿

    張弈含此刻不比辛述好到哪里去,表情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若是在家里,他大概已經(jīng)關(guān)門趕父親了。
    孫清沐哪顧得上他們想什么,見周圍不少人因為張亭道的離開湊過來,急忙帶著兩人向自己寢宮走去。所幸男女宮分開,皇后和千葉公主居住的瓊林殿距離他們的宮殿很遠,當(dāng)初這樣居住就是為了方便彼此之間宴請朋友,想不到真用到了。
    孫康德看著兒子近乎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知該為他如今地位超然欣慰,還是為他肩上擔(dān)負的責(zé)任不敢輕易與人相交傷懷。
    另一邊,蘇義也好不到哪里去,身邊圍繞了一群問禮的新人,其中還有昔年他主持的那屆科考的門人,如果是以前,蘇義就算不用這些人也得得瑟一下,讓別人看看他蘇義的能力。
    但以蘇義如今的地位,他發(fā)現(xiàn)以前自己的那點行為就像欲蓋彌彰,現(xiàn)在的他,是握有實權(quán)、替皇上行事的一品大員,完全不需要外力不需要諂媚的實打?qū)嵐賳T。
    蘇義見人群有越圍越多的趨勢,首次毫不可惜的避了。
    段敬宸也無奈的跟著要避,但看見段良案帶著段敬槿在一群所謂的‘肱骨之臣’中談笑自若,心里驟然升起一股無名火,腳步不受控制的想邁過去。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段敬宸恍然清醒的看眼去而復(fù)返的蘇哥。
    蘇義直接拉了他離開,身邊只帶著王平的門生,說話也不避諱這位已過而立的男人:“你傻了,這時候出了差錯,你我顏面是小,皇上的顏面是大!”
    男人聞言讓自己的腳慢了幾步,避開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不管蘇大人名聲如何,王平把自己交給蘇義,而蘇義也沒駁了王先生的面子,他就不該逾越。
    段敬宸心里明白,當(dāng)著新人的面,他與段良案鬧開不好看,以他的身份,難免讓人覺的他在仗勢欺人,讓皇上蒙塵:“算他這次走運!”但想到段敬槿被段良案護著,段敬宸心里便異常難受,他是位慈父,可惜,只對段敬槿如此。
    蘇義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別想了,不要說他現(xiàn)在還不是狀元,就算是也是從基層做起,而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二品,別掉了身價,刑部可能世襲,你急什么!”
    段敬宸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但誰人不知段家百年家風(fēng),上至老翁下至待哺幼兒,都能背幾條焰國律例,段家族人更是蟬聯(lián)過七屆刑部尚書,這樣的淵源,說什么不是世襲都讓他面上有愧:“再說。”不管怎樣,今天是不能動他們了!
    說著兩人帶著后面的舉人向未央宮走去,以他們的身份實在不適合留在那里制造結(jié)黨營私、拉低皇上水平的嫌疑。
    蘇義和孫清沐的離開讓有心人對皇上男宮有了另一番認識,誰人不知皇上昏庸,寵愛弄臣、好大喜功,濫殺無辜。這樣的皇上寵著的男人們能好到哪里去,無非也是一群甘愿躲在人后享清福的人。
    可現(xiàn)在這些人都不在了,似乎那些恭維的話語和示好,降低了他們的品味,眾新人別有深意的互看一眼,心里不禁有了另一番認知。
    避嫌,說來容易,能抵住誘惑的有幾人,可他們不單走了,而且走的如此及時。
    望著巍峨的宮廷樓閣,看著威風(fēng)凜凜的鎧甲精兵,墻體折射的陽光祥和的灑在宮道的臺階上,不免感概。
    到底不一樣了,如今的焰國屹立于南大陸,受鷹國庇護,享眾國資源,他們持有的那點傲骨,從不屑也終于被考驗證實,尚且入不得皇家三甲之眼。
    白袍男子與宋丞相走在一起,無形中隔開了與眾人的距離。奇怪的是也無人對他們投以‘關(guān)懷’的目光,丞相身邊因為有此人,反而清凈不少。
    王平帶著眾多無依的新人向占星苑走去,唏噓中不免想起自己參與盛宴的情況,那時雖然人少了些,但演武院的雄風(fēng)也讓他們熱血沸騰,此刻他可以毫不掩驕傲的對錯過那次機會的人笑,因為再多的狀元和榜眼也比不過當(dāng)年響應(yīng)皇上而參與秋闈的人。
    宋巖尰背著手,慢慢的走著,雪白的眉宇間有幾分鄭重:“聽說前段時間星家有女在道天問法?”
    白袍男子神情淡然,有別于宋丞相的在意,他說來輕描淡寫,表情平靜甚至呆板:“恩,兩天前離開了。”
    宋巖尰惋惜的嘆口氣:“星家天資之家,不入世可惜了。”說完不禁看向低頭行走的宋無霜。
    宋天師仿佛沒聽見,或者聽見了也不覺的有什么可惜,對于小時候被宋丞相所救,一歲便拜師前道天教主的他,除了誦經(jīng)勘天機外,沒有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事。
    宋巖尰見他不懂也不強求,這孩子的心性他知道,大奸大惡都不適合他,便收了試探的心隨他去占星苑:“想不到你這次入世能趕上春殿,上次你是什么時候入世來著?”
    “三年前。”那年師父還活著,算到他有一劫讓他下山避禍,讓他未滿三十以前,每三年出來修行一個月。
    宋巖尰感慨:“已經(jīng)三年了……”他記得那時候皇上突然從河繼縣回來,嚇的他們特意讓他歸山,免得皇上想起來又去搶人,總算皇上還顧忌道天教的影響,沒有兵臨山下。
    出了集英殿,三五成群的隊伍陸陸續(xù)續(xù)地向占星苑走去,人群中的新面孔大多低眉順目,規(guī)矩守禮。
    占星苑早已備好宴席,添上茶水,宮女太監(jiān)伺候其中,只等時間到了皇上來后,設(shè)宴款待眾學(xué)士,占星苑雖然是宴請之地,但精致同樣出眾,真山流水、花草植被,堪比小型御花園,加上占地廣闊,不失為宴請好去處。
    ……
    蘇義剛回未央宮,正客氣的與王平的門生說著什么,突然顧公公激動的跑進來,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激動莫名的跑了。
    蘇義納悶的看眼門口,與段敬宸對視一眼,神經(jīng)病!
    一會功夫,一身黑紫相間,卻不是朝服的男子推門進來,邊關(guān)門邊抱怨:“哎,若不是留著手牌都要進不來了,蘇哥,你這里也太……”來人猛然看到有陌生人在此,嘴邊的話瞬間收了回去。
    蘇義整個人愣了一下,爆發(fā)出一陣暢快的笑意:“晗衍!你行啊,整個早朝下來,哥竟然沒認出你!”
    段敬宸一掃臉上的陰霾,激動的看著晗衍:“好小子,不聲不響考進前三十了!哥今兒給你接風(fēng)!”說著拽著杵著的晗衍坐下,調(diào)侃的目光不斷在他身上打轉(zhuǎn):“你小子了不得呀,整個精神氣都不一樣了,要是在大街上看見你,我以為是哪位寒窗苦讀之輩!”
    晗衍見二人并沒有因為陌生人在場,失了笑意,也瞬間放開了:“大哥安,誰說我不是寒窗者,只是你們平日眼睛長在頭頂上,忘了我也是引經(jīng)據(jù)典之人。”
    “大哥,你看他還不服了!讓我看看你今天涂指甲了沒,你那寶貝指甲快趕上你祖宗的待遇了!”說著就要拽晗衍的手瞧瞧。
    晗衍苦笑的躲著:“大哥!你也不管他!”
    蘇義詭異一笑:“哥也好奇!哈哈!”
    坐在下首的龔舉人驚異的看眼來人,見他竟與蘇淑妃等人談笑自如更是驚訝,他們天未亮等在宮外的時候他就見過他,說見過也不確切,只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剛要說對不起,一回頭,他已經(jīng)瑟縮的離開了原位。
    當(dāng)時他還想著此人真奇怪,這時候每個人都互相攀談著驅(qū)逐心里的陌生感,更想著彼此以后走入仕途也有個照應(yīng),他怎么會避開了。
    待進了宮,他也一直不出彩的站在人群中,不怎么與人說話也不四處亂看,像沒見過市面般縮在角落里,久而久之也沒人與他說話了,想不到他竟然認識蘇統(tǒng)領(lǐng),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晗衍撥開湊趣的段敬宸,趕緊把話題轉(zhuǎn)向一旁的人:“這位是……”沒聽說這次科考中有蘇哥需要照拂的人。
    蘇義自然知道他問什么:“禮部尚書王平的人,同出五子書院,兩人有師徒之名,龔舉人,這位是……”蘇義想了想換了口:“他是我母親家鄉(xiāng)的親人,今年的舉人晗衍。”
    龔舉人急忙起身問禮:“晗公子,失禮之處望別見怪。”果然會咬人的狗不叫,如果不是見了他,誰能看出故作小態(tài)的人才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晗衍急忙回禮,語氣客氣,并未有深交的意思,他也聽得出蘇哥只不過回答了此人是誰,并沒有建議兩人深交的意思。
    龔舉人聽出晗衍口中的疏離,心里更是動容:有蘇統(tǒng)領(lǐng)牽線還如此不卑不亢,回去定要打聽打聽此人是誰!
    蘇義心情不錯的讓顧公公看茶:“你怎么沒去占星苑?這么多能人異士沒有能看上眼的結(jié)交一二。”
    晗衍興趣缺缺的喝口茶,他們?nèi)缃裨陲L(fēng)口浪尖上,蘇哥最近更是下手做了很多人,如果再被人逮住他交往新舉人,免不了彈劾蘇義在新人中培植新勢力,落人口實。
    晗衍故作惋惜的開口:“我倒想!就怕還沒有說什么,就沒了做地方大員的機會。”
    蘇義、段敬宸了然的對笑,目前從蘇院出去的他,若想外放確實不適合再交同友。
    晗衍看眼蘇義放在桌子上的皇家絹紙,走過去直接拿了起來打開:“剛才我就在想,這里面寫了什么,你竟然會放過蘇水渠?”
    龔舉人聞言,頭垂的更低,只是耳朵忍不住豎起來,他也很好奇里面寫了什么,而這直言蘇水監(jiān)名諱的晗舉人是蘇統(tǒng)領(lǐng)母親什么親戚能在未央宮如此隨意。
    晗衍慢慢的看完,目光從開始的平靜到后來的震驚最終化為苦笑,又放回桌上:“難怪,人比人果然不一樣。”
    蘇義聞言臉上也不禁有絲落寞,已經(jīng)很久沒去過科學(xué)院沒熬過夜的皇上,竟然為了蘇水渠被彈劾一事,花時間、精力為他演算了無罪數(shù)據(jù),如此精準又龐大的‘解釋’,恐怕費了她不少功夫。
    蘇義苦笑,明明把所有事排除在外一心安胎的皇上,會不動聲色的派人去兩河之地,從頭到尾拿到數(shù)據(jù),然后演算出百年一遇的水患,且在蘇水監(jiān)的‘英明’領(lǐng)導(dǎo)下,只是造成輕微的損失,甚至想給予嘉獎。
    蘇義心里到底不是滋味,所以朝堂上他也只是打開了片刻,見滿頁字跡便收了起來。
    他相信很多人看不懂上面寫了什么,但皇上實打?qū)嵉膽B(tài)度,眾人看的明白,別說皇上演算出根本沒蘇水渠什么事,就是有事誰敢說一句話!
    段敬宸接口道:“也是他命好,突然泄洪竟然沒造成什么損失。就算要追究也沒多少責(zé)任,何必不賣了皇上這個人情,可皇上竟然還真一字一字的給蘇水渠找證據(jù),這下好了,不是賣人情,而是說明彈劾蘇水渠的別有居心,我看這次,那些‘吃飽沒事’的人不死也掉層皮!”
    段敬宸絕不承認,如此大水,造成輕微損失是蘇水渠有預(yù)見之功。但皇上若鐵了心要給他論賞,估計也能賞的光明正大。
    晗衍不好說什么,如果不論后宮利益,蘇水渠在河道上絕對是頭一份,皇上不該殺他還該賞,皇上此舉也算是恩寵下屬的明智之選,可惜落在蘇哥眼中,注定想法多多。
    ……
    辛述、張弈含兩人第一次踏入皇上的后宮,當(dāng)兩人穿過層層重圍坐在承乾宮大殿時不禁尷尬萬分,忍不住自我調(diào)侃也有踏入宮廷后院的一天,若是以前有人告訴他們有心甘情愿踏入后宮的一刻,打死他們也不相信。
    想不到如今真的在了,還是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下。
    一路看來,皇家后宮的整體布局已偏剛硬,想來實屬必然,如今住著男眷,想柔軟也不可能。
    承乾宮并不奢華,但又因為是四大殿之一,從入殿的大門到手邊的擺設(shè)無不彰顯著皇族豪門的高人幾等,那隱隱的霸氣,讓住在這里的人無形中也變得金貴、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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