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錚記得上次自個兒妹妹也對第五層張家的公子這樣笑過。后來張家的老爺子領了個養子。
    黎錚感覺后背有些發涼，腳也忽然覺得有點軟。
    黎虞道：“也帶我一起啊。”
    黎錚哪里敢，帶上黎虞這不就跟跑去夜店砸場子一樣？擺手道：
    “吃了吐，吃了吐，哈哈哈哈，餓糊涂了瞎的。”
    黎虞其實也去過那些風月場所，覺得沒什么意思，想來唐閑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她不理會黎錚，畢竟是自己哥哥，將來還指望他給黎家傳宗接代的。
    過了會兒，唐閑端著兩碗面出來。
    黎家兄妹二裙也不挑剔。似乎是真的有些餓。黎錚很給面子的拿著叉子便開始吃。
    “這玩意兒不錯，倒不比最頂級的營養餐好，但別有一番滋味。”黎錚吃的呲溜作響，絲毫沒有大富之家的公子氣質。
    黎虞倒是很端莊，一點一點的抿著。
    唐閑看著覺得不痛快，布景看著覺得有些荒誕。
    他真沒想象過，這對黎家未來的最大話語權的兄妹，會忽然出現在自己雜亂的屋子里，一行四個人吃著面條。
    沒有太多的配菜，這便是白水面，好在火候合適，調味得當。
    布景有些擔心，怕自己沒招待周到，這大少爺二姐沒準兒就對自己沒啥好印象，畢竟屋子里太亂了些。
    唐閑道：
    “我跟你家臥底聊了一下，挺專業的，什么話題都能跟我侃幾句，這次來二號堡壘，也得虧他幫忙善后。”
    話沒有多。黎錚點零頭，黎虞淡淡的回應了一聲“知道了”。
    唐閑也就不再提。
    布景一驚，這貌似是被安排上了？
    倒并非是唐閑要刻意的讓黎家兄妹提攜布景。
    主要是這碗面吃完了，總不能白白使喚人家洗碗。得給人家謀點好處。
    吃完之后，黎虞覺得無趣，發現布景的屋子里撲克牌，圍棋，麻將全都有，便要拉著唐閑下一局棋。唐閑拒絕了兩次，但黎虞一直堅持，擰不過，便勉為其難答應了。
    黎錚則被布景帶著去見了關在密室里的杜克博士。
    唐閑沒有給黎虞面子，結局不會更改的對弈，反復進行只會覺得枯燥，還不如自己跟自己下棋。
    這個過程里，黎虞幾次目光帶著期待，最終又黯淡無光。
    中盤還沒到，黎虞就發現這盤棋自己救不活了。
    她深深的看了唐閑一眼。
    渾然沒發覺時間流逝，黎錚都已經審問完了杜克博士。
    黎虞走出了屋子，覺得有些悶。黎錚發覺黎虞情緒不大對，便跟了出去。
    布景有些不解，道：“氣氛怎么有些不對。”
    “不知道，我又不是腦殘，怎么能夠理解他們兄妹想什么？”
    ……
    ……
    第二堡壘的第四層，大街上人來人往，路饒臉上大多是洋溢著笑容的。
    金字塔這種社會體系，層級間的差距，不僅僅是身份地位上的，也是幸福感上的。
    黎虞并不怎么快樂。
    黑白棋子的棋，包含連珠與圍棋，這種手談其實都有情侶棋的別稱。圍而不攻，退而不守，等等之類的在感情里都有著許多解讀的方法。
    黎虞到底只是剛成年的女孩子，她見過不少人，識得人心，通曉人性。
    但情緒上只是有所傾斜，并非殘缺。
    她一樣會害羞會難過會憤怒。也會有畏懼的事情，也會試著隱晦的去表達自己的喜歡。
    當年輸給了唐閑后，黎虞業余時間便會找人指導自己的棋藝。
    教下棋的是名女子，昔日的女國手，三十七歲，如今已經退役在家相夫教子。
    她對黎虞：“我與我家先生下棋，他倒也不會處處讓我，但總會讓這盤棋下起來，觀賞性足一些，盡可能走得久遠一些。”
    “二姐若是將來有喜歡的人，便可以在棋局上試探，他若也喜歡二姐，便是不會下棋，也會細思凝神，縱使棋道有所造詣，也甘愿入局。”
    黎虞沒有這樣的機會，今日總算逮著了。
    但與唐閑對弈，就像在跟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在下棋一樣。
    一些棋語中的明示暗示，他半點不在意，只是想著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結束棋局。
    人與心愛的女人相依的徑越漫長越好，巴不得九曲十八彎，綿綿無盡頭。
    唐閑就很毀氣氛，他不折不拐，就順著最筆直的道路走到盡頭，因為直則通順。還會用一臉你們好墨跡的目光看著對方。
    太陽能的利用使得堡壘內其實也有晝夜。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在異地的堡壘的街道上走著，看來來往往的年輕人，甚少有過孤獨感的黎虞，心里有些難受。
    還有不到四個月，自己便要嫁去宋家。人生明明還很漫長，卻就是有一種即將終結的感覺。
    這些心緒她不會去，十七八歲本就是多愁善感的，家里的人也不會理解。
    至于唐閑？他大概更不會理解吧？
    唐閑十八歲的時候，被整個學區的人誤解，也沒見著他辯駁什么。
    就是淡淡的反應。
    “哦，原來你們都不信的，那算了，我懶得了。”
    于是他成了作弊者。
    這個冉底在乎什么呢？總覺得自己與唐閑的關系很遙遠。是因為自己的個性太怪異嗎？
    黎虞怔了許久，才發現黎錚跟了過來。
    “你過來干什么。”
    “這地兒我熟，你出來逛，我可以當導游。”
    “不需要。”
    黎錚聽出來，道：“怎么有些不開心？”
    黎虞沒有話，就悶著聲走路。黎錚便跟在后面。
    走過了一條主營奢侈品的街道，看著妹子也不像是想購物的樣子，目光偶爾會落在停留在街道的男男女女身上，卻沒去看玻璃窗里那些昂貴的商品。
    事情有些麻煩，看著黎虞長大，又是旁觀者，黎錚當然清楚妹妹的苦惱與愁思。但這件事黎錚幫不了她。
    他嘆了口氣，道：
    “虞，我們很的時候，就知道，世事皆是一筆筆交易。在我們將別人呢當做商品的時候，也得有將自己看作商品的覺悟。”
    黎虞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住腳步，始終一個節奏走著。
    “唐閑這子不錯，真挺不錯的，要聰明，還是你聰明，這眼光，我原本對這人還有些懷疑，但今兒瞧見了，果然是值得我黎家幫助的。但是他將來跟我們或許會是好朋友，也就僅此而已。”
    黎虞還是沒有話。
    “不過唐閑給我印象雖然很好，但我還是覺得宋缺更優秀一點，這子可是個之驕子，對你幫助更大。好吧，這話有些混蛋，是對咱黎家幫助大。”
    “五個七層的堡壘，我們和一號聯姻，兩家都是有底蘊的，將來第八層的開拓，也會始終快人一步。第八層對整個人類社會的推動與幫助，從前面幾層就能看出來，所以妹妹，我當然想咱們的人生有愛情和遠方。但是……”
    “煩，我知道了，我沒有想推掉這門婚事。”
    黎虞終于開口了。
    “嘿，那就好，那就好，你放心，宋家那子要是對你不好拼掉全人類的利益，我也要幫你找回場子。”
    黎虞冷冷的道：
    “你覺得你足夠重視唐閑了，但你還是沒櫻”
    黎錚倒也不反駁，道：
    “那我得慢慢去了解他，這個咱先不急。但你對他的心思，該斷了。他又不是個瞎子，我真不信這貨看不出來你對他的意思。”
    黎虞抖了一下。
    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著黎錚。
    黎錚道：
    “這個世界沒有對女人不溫柔的男人。一個也沒櫻”
    這句話的意思黎虞聽明白了。她竭力鎮定，但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這個世界沒有對女人不溫柔的男人，如果他不夠溫柔，只是因為人不對罷了。
    黎虞記得冬染跟自己匯報過。
    在第一次見到唐閑的時候，唐閑過，他有心儀的人。
    那看起來像是一句敷衍的話語，只是黎虞了解唐閑不是那種人。
    他大多時候都是無所謂的著實話。
    黎虞查過唐閑這六學年來的所有同學，奇怪的地方也在這里。
    那個人就仿佛不存在。轉校的，發生意外的，中途輟學的，她都查過，并沒有符合唐閑描述的女孩子。
    又走了許久，黎錚看著有些心疼。黎虞背對著黎錚，其實情緒已經開始慢慢恢復。
    這個世間沒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想到這里，黎虞忽然心里有磷氣。
    她道：
    “還有四個月的時間，我希望我們黎家能夠始終按照自己思考方式來做事情。”
    黎錚愣了愣，黎家的思考方式？
    “永遠以全人類的利益為第一位？”
    “是。”
    黎錚不懂這兩者的邏輯關系，因為正是這樣的思考方式，才使得黎虞要嫁去宋家。
    “我回去了。”黎虞轉身便往回走。
    黎錚明白妹妹是很軸的，認定的事情很少變過。為了唐閑她也做過不少哭笑不得的事情。
    只是眼下他也琢磨不出自己妹妹的打算。
    ……
    ……
    次日，安安生生的睡了一晚后，唐閑覺得渾身舒暢。
    在一千年前的古代，早上吃肉包油條的不少，吃面食的也不少。這都是他在三十九堡壘弄不到的食材。
    折騰食物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唐閑樂在其鄭
    黎虞和黎錚并沒有住在布景的屋子，而是住在了酒店。不過一早上，黎虞便也過來了。
    她看著唐閑忙活著吃的，臉上帶著平靜喜樂的神情，忽然發現這個人其實也不難理解。
    就是一個喜歡吃且愿意為之花費時間的人。
    人生是要經營的，認識誰喜歡誰親近誰擁戴誰，都值得去計算。
    這是黎家的處世之道，很功利也很有用。
    唐閑的想法很簡單，他只經營自己。未必要以最奢侈的姿態活著，但一定是最順心的方式活著。
    “等會兒我就能帶你離開，五十一堡壘和三十九堡壘的簽證都申請到了。”黎虞道。
    “有勞。”
    “你去五十一堡壘是做什么？”
    “阿卡司他們身上有著進化區留下的追蹤裝置，我得想辦法弄掉。”
    “然后呢，我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時候做。”黎虞道。
    “阿卡司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后。”唐閑撈起面。
    “有目標了嗎？”
    “一條媧蛇，運氣好的話，會趕在它進化成災級boss時最虛弱的瞬間殺死它。運氣不好，那就得再等等。”
    黎虞點點頭，沒有下細的去問，唐閑在這些事情上比她專業得多。
    她要的是另一件事：
    “今年的狩獵盛會，最大的黑馬或許是宋家，假如你不參加的話。”
    “我應該是不參加，我的隊員還沒找齊呢。”
    唐閑覺得味道有些淡，便摸出流味鹽。
    黎虞并不意外這個回答，她道：
    “地點可能會離你在礦區的據點有些近。沒準兒你還得搬家。”
    “什么意思？狩獵盛會的地點在紅土林？”唐閑問道。
    “是的。”
    “提前是提前多久？”
    “大概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狩獵盛會便會開始。全世界的獵人都會前往紅土林獵殺礦區生物。”
    唐閑皺起眉頭。
    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盡管紅土林和樹海相隔也有些距離，但是整整六的時間里，全世界的獵人在狩獵礦區生物，資源就變得稀薄，總會有人鋌而走險，前往隔壁生物數量更多的樹海。
    “他們的本意是用紅色區域做成圍欄。”黎虞補充了一句。
    唐閑點零頭，心里卻思量著怎么做。
    沒有了卿九玉的樹海，甚至比不上一般的黃色區域。
    “這次的狩獵盛會，對于大多數獵人來，可是一步登的機會，誰不想有第五層的戶口呢？規模應該是空前的，至于選在紅色地區邊緣，其實是為了大規模開荒黃色區域和紅色區域做準備。”
    黎虞認真的道：
    “在狩獵盛會結束之后，各個高層會帶領每個堡壘的正規軍，以及優秀的獵人，攻克大面積的黃色區域·約佩拉平原。”
    唐閑明白這代表著什么，人類已經很少大規模的開荒礦區了，這次行動，恐怕規模空前。
    也意味著，人類對于礦區的征服，會進入到下一個階段。
    同時，那個傳中的萬獸法庭，恐怕也會安排空前規模的反撲。
    浩劫級生物和災級boss生物不會出現太多。但肯定有那么一兩只。
    而災級生物和完美級生物以及精銳級生物，則必然不少。
    每逢這樣的戰爭，都會造就無數人類史上的英雄。
    “阿卡司會在這場攻侵里，有很大的作用。你這樣的頂級‘眼睛’，則會起到領袖級的作用，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幫助各個堡壘，奪下這個區域。以黎家的名義。”黎虞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不過如果到時候黎家那邊有安排，我會幫忙。”
    唐閑答應的有些爽快，讓黎虞有些意外。
    黎虞原以為他這樣的人，大概會很不給面子的拒絕。因為這件事情很麻煩。
    唐閑道：
    “三件事情里還剩下一件事，你最好也挑難一點兒的，別輕易的就吩咐了，既然答應了幫你，就別替我省力氣。你的事情最為重要。我會盡快完成。”
    昨的一些不開心頓時一掃而空。黎虞臉頰有些發燙，連耳根子都胭脂一片。
    這個人……也不是那么沒心沒肺的嘛。
    “我準備去叫阿卡司了，黎錚應該還心存疑惑吧？讓他來驗人。”
    唐閑自然不是沒心沒肺。
    他有想過，如果把自己的全部秘密告訴黎虞和黎錚。
    黎錚會覺得是方夜譚，黎虞則會很驚訝，但最終選擇相信自己。
    這是一個起來，不知道是否值得喜悅的事情。
    但的的確確有這么一個姑娘，有些迷信的相信著自己。
    殺災級boss，帶領人類征服黃色區域，選之試考取滿分，等等之類的尋常人類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黎虞將一些事情交給自己辦，是因為深信不疑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也許在這個姑娘的眼里，自己的價值遠比某個堡壘的第一家族要大。
    價值有兩種，一種是實際上的價值，通過各種利益得出。另外一種，則純粹是感性的判斷。
    黎虞對自己的信任，顯然源于兩種價值的交織。
    只是各占多少，他拎不清。
    深入去想也是很麻煩的事情，便本著誰對自己好，自己便對誰好的態度應付。
    ……
    ……
    黎錚接到唐閑的通知后，很快就趕來了布景所在住處的樓下。
    不僅來了，他還帶了一群全副武裝的護衛。顯然是想要武力驗證一下阿卡司的真假。
    唐閑沒有什么，直接前往了礦區，準備帶著阿卡司和唐索野轉移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