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民到生產隊會計那里拿了印泥, 大家集合在打谷場上,等著張愛民安排當天的活計,張愛民說:“各位老少爺們, 大姐大妹子們,是這樣昨天晚上你們知道的,李家莊那群痞子跟我們打了一架,小姑娘怕那幫子痞子再來鬧事兒,她找到了空軍的首長, 想請他幫忙, 查一查這幫子痞子。首長聽我說許老師人好,就想查查許老師是不是被冤枉的, 讓咱們給許老師做個證人。現在我手里的是小姑娘給我的材料, 是許老師這些年在咱們生產隊做的好事。我的意思, 咱們都幫許老師一把?愿意過來簽字按手印的過來, 咱們不強求。”
聽見這話,剛開始出來的好幾個都是受過許清璇大恩的, 后面幾個看見人還挺多就跟著過來。
張愛民分配干活, 十一點, 廣播聲響起, 廣播里轉播的是中央廣播臺地新聞,新聞里說京城把幾個迫害知識分子的典型給抓了起來的消息。
聽見這個, 張愛民立刻說:“我說的沒錯吧!現在都在為受冤枉的文化人平反。沒有人了是吧?那我就等下歇晌的時候去交給許老師了。”
“等等!”一個之前猶猶豫豫的人走過來,“我也簽。”
一個人來了, 另外幾個也跟了過來, 破天荒的居然整個生產隊每家一個代表全給簽了。張愛民喜滋滋地把材料收起來:“等許老師平反了, 我們讓她買糖, 等她回江城, 我們以后去江城看她!”
“愛民,李家莊那幫子東西,真能查到底嗎?”
“能啊!怎么不能,昨天那個首長可是京城的大干部……”
正在說著,放工的鐘聲敲響。
大家一起扛著農具往回走,卻見大隊治保主任李大寶驚慌失措跑在田埂上:“救命啊!殺人了!”
后頭江城來的那個漂亮小姑娘拿著菜刀正在追……
卻說一家三口吃過早飯,因為擔心奶奶一個人在家,李大寶隨時隨地會來,容遠提議不要分開,一起去后山挖鞭筍,撿地皮菜。
陳玲玲前世做旅行,這種土菜倒也吃過。
親自來挖卻是另外一件事了,在奶奶的指點下,地上帶著點暗綠像是一朵朵木耳的,就是地皮菜。一定要是夏日雨后才有。
鞭筍也是筍,但是和平時吃的竹筍不同,竹筍是竹子的嫩芽,鞭筍是竹子地下莖的嫩筍,竹筍出完了,就開始長鞭筍了。
皖南這里多山,多竹林,莊稼地兒不多,竹子很多。
容遠低頭仔細看,陳玲玲跟著看,她沒看出來是個什么玩意兒。
容遠說有就是真的有,畢竟人家用鋤頭挖開,里面一根跟竹筍差不多,有點歪歪扭扭的筍露了出來,一鋤頭扎下去,一根筍挖起來,陳玲玲撿進籃子里。
“平時大家伙兒來咱們家,是不是都不把自己當外人?”陳玲玲又問,這個帽子不摘,哪怕看上去大家對奶奶都挺好,其實潛意識,還是會欺負她。
奶奶抬頭:“怎么這么說?”
“我買過來的點心,都是稀罕東西,昨天那些阿公阿婆,吃了個干凈,還問有沒有,難道不是特別不把自己當外人?”
“玲玲,一點點小東西而已,沒必要……”
陳玲玲笑:“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都知道你溫柔和藹,沒脾氣,對不對?”
“其實,有所失才有所得,看他們不當外人,吃得多,可他們幫我的時候也很賣力,要不然我怎么進得去學校,現在大熱天還在地里出工呢!他們都對我很好。”
陳玲玲把容遠挖出來的鞭筍扔進籃子里:“所以,如果他們上門來,我們倒打一耙,咱們生產隊的人肯定以為是他們動手。”
容遠抬頭:“所以,要是有人在,咱們就講道理,沒人在咱們就倒打一耙,把事情鬧大。”
“對,反正趙爺爺說了,下午一點左右武裝部的同志就來了。要是他們不來,才叫咱們失望呢!”
“……”
許清璇聽著自家這個小姑娘,七拐八彎地分析,這孩子的腦子也太?她這個年紀的人都沒她那么想法多。
不多久,一家子一籃子筍子,一籃子地皮菜,收獲滿滿當當。
下了山,進了村,奶奶說:“鞭筍不像竹筍,不耐放,一天就老了,給鄰居們分一些。”
“好啊!”
奶奶帶著陳玲玲一起去分鞭筍,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有老人在家的,都在準備午飯了。
“許老師,你等等!”一位阿婆進去拿了拳頭大小的一塊咸肉過來,“拿回去,跟筍子炒了。”
陳玲玲連忙說:“謝謝阿婆!”
“乖!”
到了另外一家,阿公往她們籃子里放了小半籃子新鮮的蠶豆,一截冬瓜,一個南瓜。
有的人家都在田里,奶奶就把筍子放在他們門口。
等回家來,筍子不多了,其他東西也不少。
家里容遠已經在井邊淘洗地皮菜,地皮菜長在地上沾染了很多泥土,要吃它還真不容易。
陳玲玲和容遠一起淘洗地皮菜,奶奶切了筍片和雪菜,再剝了蠶豆瓣,進灶間地皮菜炒了雞蛋,把雪菜、筍片、咸肉和蠶豆瓣炒了加了湯水,撥拉著面疙瘩下鍋,把早上做的河蝦湯汁倒入面疙瘩里。
一人一碗面疙瘩,全是鮮美的食材,陳玲玲吃得也開心。碗里雪菜和筍片是自家的,蠶豆和咸肉是鄰居的,放眼望去,家家戶戶低矮地房子,生活很艱難。
陳玲玲在想,用什么辦法讓這里能夠靠山吃山,能富裕起來呢?若是沒有這里善良淳樸的村民,奶奶這些年恐怕很難過下來。
該來的總是會來,李大寶還是趁著生產隊的壯勞力都在上工帶著他們李家莊的那幾個不倫不類的東西來了。
之前追了陳玲玲滿地跑的大黃狗,看見這群人進來沖過來齜牙咧嘴的狂吠,就算是那個李大寶沖過去趕都趕不走。
李大寶反而被狗子追著跑,抄起一塊磚頭砸在狗子身上,大黃痛叫了幾聲,遠遠地看著,還在嗚嗚叫,好似很不甘心。
擺平了大黃,李大寶帶著人走進來,看上去倒是早期港城電影里那個什么老大,只是差一副墨鏡和大花臂。
陳玲玲走上前:“昨晚上灰溜溜地走了,今天怎么就又來了?”
“小丫頭,昨天晚上整個莊子上人多,現在還有人嗎?許清璇瞎治病,把人治死了,我可是已經告狀到公社里了。現在公社的熊主任讓許清璇過去。你看公社里的解放牌車子都來了!”說著李大寶要過來拉許奶奶。
陳玲玲一把將他扯開:“拉什么拉?憑著公社里的一輛車就能來抓我奶奶?想要抓我奶奶,拿公安局批捕文件來,隨隨便便來抓人,我告訴你,我有理由懷疑你拐賣婦女兒童。是不是看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所以打算把我們拐了賣了?”
李大寶暴喝:“我是大隊的治保主任,還叫不動你們?”
陳玲玲拖著奶奶往后:“沒有上頭的文件,說抓人就抓人,這是犯法了知道不?看看你們這個德行,知道的你是咱們大隊的治保主任,不知道還當是土匪下山呢?說我們治死人,問題是我奶奶給她開過藥了,有方子嗎?要來抓,可以,拿批準過的文件過來。沒文件,就是違法犯罪。滾一邊兒去!”
這群人平時橫行鄉里,昨天那個十七八歲獐頭鼠目的小子,因著張秀娣護著陳玲玲,回去心里貓爪狗撓,想著今天定然是要趁著張家灣不在,拿下陳玲玲。
想想李大寶兒子的那個漂亮媳婦兒,不就是江城來的知青?被李大寶的兒子李慶祥按在柴垛下,后來弄大了肚子,還不是乖乖給人生了兩個兒子。最近雖然跑了,李大寶可是信誓旦旦說:“她跑了,我也讓她乖乖回來,給慶祥,給我們一家跪下磕頭。”
想到這里這個老鼠腦袋的小子跑到陳玲玲面前:“啥個文件,啥個方子,我們叔說什么就是什么!昨天咱們回去說過了,你想要咱們放過你奶奶,你給我做媳婦兒,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跟你一起孝敬她老人家。”
容遠要沖過來,陳玲玲手勢制止了他:“昨天挺遺憾的,沒讓你見識什么叫一地雞毛。”
昨天沒打,陳玲玲手癢得很,她抬腿一腳踹過去,直接踹在那小子的胸口上,昨天張秀娣打人,一個馬桶刷子亂舞,惡心了點,但是力氣真不大。
今天的陳玲玲上輩子是練自由搏擊的,力氣和技巧都有。在歐洲街頭被黑哥搶了,她追了幾條街把人打趴下了,讓對方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有中國功夫的人。
那個平時靠一股子橫勁兒的半大小子,一腳被踹直接倒地,連著幾拳上來,拳拳到肉。
容遠一手掀翻了家里板桌,桌上一家三口的飯菜湯水灑了一地。
容遠抄起板凳往那幾個人砸去,幾個人快速躲過,板凳散架,木頭散落到了地上,當前的效果就叫滿地狼藉。
那王八小子還蜷縮在地上,陳玲玲早就如旋風一樣,換了目標,對準李大寶沖過去,李大寶被她一把揪住頭上為數不多的頭發,扯了一大把下來,他還沒有惋惜這個禿然的變故,陳玲玲的腳已經招呼到了,一腳踢過去,踢在他的小腿骨上,小腿骨鉆心疼。
其他幾個男人想要幫,容遠抄起鋤頭跟他們干,陳玲玲進灶間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往李大寶沖過去,李大寶被陳玲玲的兇悍給嚇破了膽,拔腿就跑出了莊子,眼看被陳玲玲要追到,看見張愛民他們,連忙求救:“殺人啦……”
此刻剛好中午放工,張愛民和社員一起從田埂上回來,李大寶躲在張愛民背后叫:“救我!”
“玲玲,你把刀放下!”
陳玲玲滿臉漲得通紅,舉著菜刀:“叔,讓我除了這個禍害,他就是個土匪,他今天又要來抓我奶奶,,他還把我家都砸了,我們的午飯全掉地上不能吃了……”
陳玲玲嗚嗚嗚嗚哭了起來,李大寶:……他什么時候砸了她家了?
張愛民拉著陳玲玲,奪下她手里的刀跟大彪他們說:“把李大寶給扣住了。”
又對陳玲玲說:“咱們一起回去,誰都不能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