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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爺話音甫落,哨聲長鳴。
場中,塵埃漸起。
喧嘩之聲戛然而止,是充滿期待的肅穆,緊張之下彌漫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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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貴妃一馬當(dāng)先,依然沖在前方。
她冷睨一眼北燕眾人,唇畔勾起傲然微笑,輕盈的馬術(shù)奔馳于場中,成為最矚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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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公主早便想殺她銳氣,一抹冷笑自眼中閃過,揮灑自如地?fù)P起手中十幾斤重的精鐵球桿,下巴高抬,向著何貴妃沖去!
何貴妃木制球桿十分輕盈,以便發(fā)揮她的靈活球技。兩根球桿相撞,何貴妃差點被這沖擊撞到馬下,球桿也被打偏,幾近脫手。
何貴妃趕緊攥緊韁繩,盯向北燕公主手中。那黑漆漆的球桿映著日頭,散發(fā)烏蒙蒙的光,是沉重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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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快去擊球!”
一個聲音,忽然橫空而至。
是德妃。
何貴妃在北燕眾人的圍困中回首——謝令鳶自另一方飛馬而來,高束的長發(fā)揚(yáng)起,背后是漫天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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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的戰(zhàn)術(shù)是絆住北燕公主,為擊球最精準(zhǔn)的貴妃爭取機(jī)會。她有了【朝垣】之力,反應(yīng)速度極快,如同趙子龍殺入長坂坡,北燕女子對何貴妃的包圍,瞬間被她沖散。
覷準(zhǔn)時機(jī),何貴妃默契調(diào)頭,與謝令鳶擦肩而過,向著遠(yuǎn)處球門而去!
謝令鳶在擦肩時對她一笑,何貴妃一怔,沒有錯過。
隨后,謝令鳶迎面擋在了北燕人面前。
何貴妃回首望去,從未覺得,謝德妃的身影如此……偉岸?
北燕公主又仿佛回到了被武修儀攔路的時候,見晉國主力解圍,她想也不想便揮起球桿,向著謝令鳶打去,欲將她擊退。
謝令鳶舉球桿一擋,臂力反震回去,北燕公主一陣虎口發(fā)麻!她心中悚然一驚,未想晉國臥虎藏龍,竟然還有與武修儀一樣深藏不露之人?
然而木質(zhì)球桿終究抵不過精鐵,“啪”一聲脆響,謝令鳶帥不過三秒,球桿應(yīng)聲而斷。
精鐵球桿收勢不及地打了過來!
謝令鳶迅速仰頭,后背貼住馬身,險險避開了那一記球桿,瞬間驚出了一背冷汗。若不是有【朝垣】之力,這鐵棍迎面而來,她就可以開瓢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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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
球場另一端,錢昭儀接到了球,左右兩方也圍上來了北燕成員。錢昭儀雖然可以馭馬不受圍攻,奈何甩不掉流氓糾纏。
遠(yuǎn)處塵土飛揚(yáng),剛被謝令鳶解了圍的何貴妃正縱馬趕來,隔空朝她喊話。
“快!給我!”
因急促,只來得及只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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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昭儀正被人圍得焦頭爛額,正要傳球給貴妃,忽然球桿頓住,想到何貴妃與皇后可是死對頭!
貴妃明里暗里,不知道給皇后下了多少絆子,又經(jīng)常逾越宮規(guī),不遵品秩,眼里完全沒有皇后。皇后嘴上不說,心里卻把何貴妃恨得毒。
今日賽場上,她要是給貴妃傳球了,讓貴妃大出風(fēng)頭,皇后即便面上不顯,心里也定然不悅啊!
錢昭儀心念電轉(zhuǎn)間……
球已經(jīng)被北燕女子搶了過去!
賽場上,一晃神的功夫就是天壤之別。
北燕女子搶了球,便往晉國球門沖去。
“糟糕!”錢昭儀懊惱地喊了一聲,一夾馬腹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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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擊球在望,卻被錢昭儀一個猶豫,機(jī)會拱手相讓。何貴妃氣得那張雍貴的臉差點端不住,握著球桿的手都在發(fā)抖,罵道:“蠢笨如豬!”
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尖利揚(yáng)起,自然傳入了錢昭儀耳中。錢昭儀理虧,不敢和一貫跋扈的貴妃辯解,趕緊又去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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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球門的場地外,煙塵四起。
北燕女子們帶著球,配合默契地互相傳遞。
趙婕妤和麗妃雖然幾次想攔截,卻也遭遇了與何貴妃一樣的狀況,被北燕盯緊,施展不開手腳。
她們自己都尚且接應(yīng)不暇,自然也顧不得替同伴救急了。
晉國球門前,只見北燕郡主平和地微微一笑,球桿一揮——
擊球入門!
那一刻,場外有嘆息,有喝彩。有人搖頭,有人撫掌。
人聲鼎沸中,睿王爺勾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北燕女子配合投契,這便是勝負(fù)關(guān)鍵。
他目光轉(zhuǎn)向蕭懷瑾——
對方穩(wěn)坐如山,神色卻顯示了激切,雙手置于袖下,薄唇緊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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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在袖子下面的手,已捏成了拳。
貴妃的馬球術(shù),分明是妃嬪當(dāng)中最好的,無論是傳球抑或者是擊球,如果換了他,他會盡量把球傳給貴妃。怎的錢昭儀腦子不清醒,上了球場還在發(fā)愣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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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球過門,在地上滾動。
北燕女子們騎著馬,相行跑過時,對彼此大笑。雖然聽不清她們說什么,卻知道一定是盛贊之語。
謝令鳶的目光緊緊追隨她們。她方才可沒浪費(fèi)時間,一直在觀察。此刻,看穿了北燕是采取盯人戰(zhàn)略,隨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把其他妃嬪叫到身邊,低聲囑咐。
當(dāng)再一次運(yùn)球的時候,晉國已經(jīng)調(diào)整了策略。
她們迅速往對方球門趕去,想要甩脫北燕的人。當(dāng)以擊球為目的,誰也顧不得炫技了。
何貴妃正想要擊球,北燕公主同時上前,揮動起那柄沉重球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風(fēng)而來,貴妃的馬球桿應(yīng)聲而碎!
球飛了。
何貴妃望著斷裂的馬球桿發(fā)怔,球卻已被北燕公主搶走,何貴妃不得不臨時叫停,重新?lián)Q了一副球桿,憤怒地盯向北燕公主——
囂張宵小,你給本宮等著!
本宮非敲破你的腦袋不可!
何貴妃內(nèi)心,燃起了熊熊斗意。此刻,連曹皇后都不算是她的敵人了,后宮鶯鶯燕燕更是靠邊站了,她眼里的敵人只有一個——北燕公主!
何貴妃正尋著機(jī)會,要從北燕公主那里搶下一球,眼睛在場中一轉(zhuǎn),又差點被鄭麗妃氣個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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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武修儀從北燕公主那里再次搶回了球,傳給麗妃——麗妃對場邊吶喊的人群莞爾一笑。這一莞爾就壞事了,一個北燕女子實在看不慣她四處開花的水仙樣,馬蹄子撅起一捧土,揚(yáng)了麗妃一臉。
黃土撲面,麗妃瞬間被迷了眼,由于她剛剛是笑著的,所以還吃了一嘴的土……
她大叫著,揮手驅(qū)散塵土,而這空隙間,球早已經(jīng)被北燕女子搶走。
等麗妃睜開眼,望向球門欲哭無淚——北燕已經(jīng)又進(jìn)了一球!
哨聲吹響,第二局結(jié)束。
北燕進(jìn)了三個球,晉國只有德妃進(jìn)了一球,晉國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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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尖利的哨聲縈繞全場,何貴妃重重摔了馬球桿。
她想發(fā)怒,有對北燕公主的,更是對自己隊里這群過海八仙的。
一群人在馬球場上爭出什么風(fēng)頭,平時不是配合得挺融洽么?怎么一到皇帝和朝臣面前,就開始爭起來了?!
糊涂!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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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抬眼,遠(yuǎn)處,蕭懷瑾在沖她們揚(yáng)手,何貴妃再氣也只能先按捺怒火。
謝令鳶縱身下馬,帶頭走到皇帝面前,她想要行禮,蕭懷瑾扶了扶她,免了禮。
御馬監(jiān)的人已經(jīng)去更換馬匹,蕭懷瑾望著她們,神色肅然:
“愛妃們第一局各顯神通,朕心甚慰。然而你們的對手,不是素日可輕松戰(zhàn)勝之人,是北燕最強(qiáng)的女子,你們并非勝券在握,也切忌驕傲自滿。”
——球場瞬息,皆入了他眼,所以局勢利弊、敵我優(yōu)劣,他此時也有了論斷。
多人馬球和普通馬球的最大區(qū)別,便是戰(zhàn)友間的默契與信任程度。如同行軍打仗,不能由著個人獨占鰲頭,馬球亦然,須明確誰適合沖鋒,誰適合傳球,誰能攻守兼?zhèn)洌l能守住后方。最終的目的是擊敗敵人,是贏取勝利。
“愛妃們方才兩局比賽,都是各自為戰(zhàn),才會讓北燕覷了空子。若在戰(zhàn)場上,這便是一盤散沙,叫敵人一鍋端了都不過是早遲。”
蕭懷瑾說到這里,神色越發(fā)肅然,甚至隱隱有警示之意:
“戰(zhàn)場行軍,每一伍的士卒,都是深諳職責(zé),明確己身位置,信任戰(zhàn)友的配合,以將性命交付于彼此,方能生死與共。”
眾妃面面相覷,陛下怎能以行軍打仗的方式,來要求她們?
蕭懷瑾自己是被太后罵大的,因此不忘鼓勵她們:“麗妃擅搶球,尹婕妤劉婕妤攻守兼?zhèn)洌F妃擊鞠精準(zhǔn)。德妃和武修儀協(xié)調(diào)性最好,有你們在全場輔助,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麗妃摸了摸臉,眼睛一勾,得意地笑了笑。幾位婕妤何曾受過天子如此肯定,受寵若驚地低頭稱是。何貴妃見她們還沾沾自喜,心中壓著火氣,滿腹不屑。
謝令鳶則是為了贏比賽才去滿場救火,此刻聽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蕭懷瑾欲抑先揚(yáng),喂了甜棗又給一棒槌:“下一場,再叫朕看到你們只顧個人風(fēng)頭,不與戰(zhàn)友契合,朕可要重罰了!”
“……”一片寂靜。
眾妃嬪們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要她們契合彼此?她們不是邊關(guān)同生共死的士兵,她們只是后宮的妃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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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九星都落陷為女子,謝令鳶幾乎都要以為,蕭懷瑾也接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天命。【藍(lán)顏禍水】任務(wù),仿佛指日可待了。她美美地看向蕭懷瑾。
而蕭懷瑾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感到了幾分微妙。他輕咳一聲:
“朕希望,愛妃們?nèi)缟蠎?zhàn)場應(yīng)敵般,能配合彼此,齊心發(fā)揮所長。如此,必定勢不可擋。”
他說完,便見德妃雙目炯炯望著他,目光中竟似有贊許,以及綿綿愛意……他心里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爽快,沖她們揮了揮手:“愛妃們?nèi)グ桑薜戎銈儯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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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國女子比賽,第一局勝,第二局負(fù),成了平局,如今已是第三場。
謝令鳶卻沒有急著上陣,而是系好了腕帶,吩咐馬球?qū)⒔o她準(zhǔn)備了一根十幾斤重的——精鐵球桿。
拎起那粗糙球桿,她忍不住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比氣力大?
來啊,互相傷害啊!
待哨聲響起的一刻,她便拼著【朝垣】之力,揮舞著球桿,向著北燕公主沖去——
一報方才的斷桿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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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場中,只見一片黃沙彌漫。
隨即,德妃如離弦之箭疾馳而來,驚了北燕一片人——晉國那群身嬌體弱的妃子里,竟然還有能用精鐵球桿比賽的人?
這德妃,不容小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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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燕發(fā)愣的間隙,武明玦一手握韁繩,嫻熟地在人群中閃避,速度極快地從北燕公主馬下?lián)屪吡饲颍蝻w出去!
他與謝令鳶完美配合,那個球打得極高極高,都已經(jīng)飛到了頭頂上空。
晉國和北燕的人都一齊仰頭,往天上望去。
北燕的小容郡主趕緊馭馬,按著球飛出的軌跡,計算著落球點,往那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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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謝令鳶已經(jīng)掉頭,和武修儀一左一右,縱馬疾馳到了麗妃的身邊!
原來她方才,不過玩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根本不是沖著北燕公主去的。
看到北燕公主被留在原地,一臉茫然,謝令鳶沖她飛眼一笑,贊嘆自己真是個熟讀《孫子兵法》、深諳《三十六計》的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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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正仰頭看球,從馬上穩(wěn)穩(wěn)站起,謝令鳶和武明玦一并趕來,二人配合默契,一人伸出一只手,抓起麗妃,往空中一拋!
麗妃大喝一聲,高高躍起,奮力抬手,將那球打給何貴妃!
而后她從空中落了下來,錢昭儀對著麗妃的馬噓噓吁吁了兩聲,那馬聽話地配合著麗妃,精準(zhǔn)落在麗妃下墜的地方。
麗妃有驚無險地跳回馬身上,腳下差點踩不穩(wěn),謝令鳶趕緊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穩(wěn)住身形還不忘挽了個手花,笑道:“謝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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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這一幕,北燕女子已經(jīng)全部驚呆了。
她們未料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打球方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堪稱此生絕響。
這一招比起方才,麗妃一個人玩馬上舞蹈,難度高出數(shù)倍,簡直是令人大開眼界!
她們當(dāng)下震驚得連球也忘記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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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北燕震驚,大開眼界。
場外更是嘩然一片,群臣交首接耳。
誰都沒想到,天子的后宮,已然不僅僅是玩馬上舞蹈了,這……這分明是……三人三馬雜技啊!
陛下竟如此有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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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空中擊球,場中賽事已經(jīng)十分激烈。
麗妃躍入空中傳球,何貴妃得了球,當(dāng)即就果斷迅猛地?fù)粝蚯蜷T!
毋庸置疑的,何貴妃出手,球門必中。
隨著一擊入門,喝彩聲紛紛響起,如潮水般震撼天地。
場中的聲勢再一次倒向了晉國,方才男子球賽的憤懣、壓抑,此刻也隨著女子球賽的勝利,而揚(yáng)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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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坐在馬上,擦著細(xì)汗呆笑——她方才跳躍到空中時,不是沒有擔(dān)心的,萬一落下時,她的馬沒有配合好,她有可能會踩空墜地。
然而有蕭懷瑾的威脅在前,她也不得不相信錢昭儀。好在后者沒有讓她失望,馬兒精準(zhǔn)地接住了她,德妃也恰到好處地扶了她一把。
何貴妃一擊中球,騎著馬走動幾步,望向場邊的目光都帶上了自得——或許論力量,她們比不得北燕,然而她們技巧強(qiáng)于北燕,所以,憑實力未必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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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彩聲蔓延一片,北燕女子聽著,極是不甘心。她們也是身負(fù)使命而來的,并且揣了必勝的念頭。
既然晉國的妃嬪們打起了配合,那她們就去拆散!
盯準(zhǔn)她們最強(qiáng)的三個主將——何貴妃、武修儀、謝德妃!
北燕公主下達(dá)了這樣的命令,其他宗女們紛紛照辦。她們很快逼向三人——既然你們是主力擊球,那就讓你們擊不了球!
然而——
北燕的馬忽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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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yuǎn)處,錢昭儀對著北燕的馬,口中嘰嘰吁吁,發(fā)出了一串不明的聲音,似乎是在指揮。緊接著,北燕女子騎的馬,在跑動中驟停,差點把人摔下馬!
它們猶豫著是否繼續(xù)前行,明明接到了危險示警喊停,但身上的主人又在催動它們,一時間,它們也有些亂套了。
球場另一端,趁著北燕女子指揮馬的間隙,武修儀再進(jìn)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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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場外,人頭攢動。
坐在御座上的蕭懷瑾,看著這一幕有點為她們得意,忍不住跺了一下腳,登時疼得他呲牙咧嘴,勉強(qiáng)壓抑住心中的激動。
他的目光,期待地望向幾位婕妤——這幾個他平素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的女人。
她們也在奔馳,身姿矯健。
她們身下,馬尾被緊緊纏繞,馬蹄高高躍起,踐踏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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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位婕妤再度搶了北燕的球,正一同往對方的球門奔過去。每每遇到干擾,她們就來回傳球。她們配合默契,一路到了北燕球門前!
此刻兩邊中場處,還壓著兩撥人在對峙。
眼看自家球門即將失守,武德公主趕緊放棄了與德妃對峙,顧不得比拼誰的球桿更堅硬,只想阻撓婕妤們擊球。
然而她正要趕去球門,她的馬,卻忽然向著錢昭儀的馬跑了過去!
北燕公主:……?
她急切不已,試圖馭馬往球門那里而去,然而錢昭儀的馬正在往反方向奔馳,于是北燕公主也被莫名其妙帶去了反方向。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燕公主焦躁之下,聽到馬兒喘息的節(jié)奏,忽然明了——
竟然是發(fā)-情了……
發(fā)-情了!
北燕女子們騎的雖然不是野馬王,但都是公野馬。
而晉國女子,騎的都是精挑細(xì)選、品相極好的母馬。
眼下雖然是深秋,并非馬兒發(fā)情的季節(jié),然而耐不住母馬撩騷啊。
錢昭儀的馬兒,在勾引北燕公主的馬兒!
無恥之尤!
北燕公主氣得咬牙切齒,然而她即便可以馴服野馬,卻也不能阻撓野馬求愛,打斷它的性生活啊。
尤其是,她這匹馬,是匹真正的種馬,有點好色。
錢昭儀大概也是看出了這一點,竟然用上了勾引這一招。她甚至給馬兒把馬尾辮解開,松散的馬尾一甩,掃著北燕公主的馬鼻,瘙癢了公馬的心,泛起了公馬愛情的漣漪。
于是,公馬跟著錢昭儀的馬,得兒得兒地跑了幾圈……忘記了比賽……
北燕公主氣得勒了它幾次,才叫它回神。好在這不是春季,否則,公馬大概要提槍上陣,直接把比賽拋到腦后了!
公主正懊惱著,忽然聽到場外歡呼擊掌,循聲望去,原來這個間隙里,德妃又趁機(jī)進(jìn)了一個球!
待哨聲吹響時,晉國進(jìn)球三個,北燕進(jìn)球一個。
第三局,以晉國勝利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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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聲久久蔓延,仿佛審判之利刃。
北燕女子隊,上至武德公主,下至宗女和將女,這次是真真切切,都感受到了壓迫與威脅。那種緊迫感如影隨形,容不得她們有絲毫大意——
倘若晉國再贏一場,她們就徹底輸了。
輸?shù)牟粌H是球賽,更是攝政王的信任,是北燕一國的顏面。
所以,下一局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她們贏!
武德公主擰眉思忖著,臨行前,攝政王說過的話,再次浮上心頭。
——“賽場如獵場,若不慎傷及了獵物,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遙遙望向另一方,晉國女子正笑顏逐開,互相訴說什么,竟有和諧之感。
該如何壓制她們呢?
睿王爺說的,一力降十會。
武德公主心念電轉(zhuǎn),當(dāng)即吩咐所有人,全部換上了重球桿。
這在北燕與別國的馬球比賽中,也是前所未有了。即便是軍演時的馬球比賽,都沒有這般夸張。
然而勝負(fù)已經(jīng)逼到了極致,她們必須背水一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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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盞茶的功夫,第四場比賽的哨聲,叩擊眾人心弦,終于還是吹響。
睿王爺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們,當(dāng)初晉國追加的女子比賽要求,可是要在勝利后,從北燕使節(jié)團(tuán)中,挑一個人留下的。
他畢竟也是詭譎政治斗爭中安然活下來的核心人物,幾乎不用動腦也猜得出來,晉國挑的人質(zhì),必然是最有政治價值的人。
這個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他出使晉國長安一趟,明明是戰(zhàn)勝者盛氣凌人來和談的,若到最后反而被戰(zhàn)敗國扣下做人質(zhì),那足可以成為其他國家百姓茶余飯后的笑談了。
他可真真是丟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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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思的間隙——球場中,北燕女子氣勢凜然,一上陣,全部亮出了精鐵球桿!
球桿在日頭下,發(fā)出烏蒙蒙的暗啞光澤。
不止是晉國女子,場外也皆是愕然一片。
單手揮舞十幾斤的精鐵球桿來比賽?那可是一刻鐘,桿不離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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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聲吹響,寂靜被打破,球場上群馬交馳!
北燕女子們疾馬奔馳,揮桿自如。這對于她們來說,算不了什么。她們跟隨王兄狩獵時,可是能拉開幾十斤的弓。
正面遭遇奪球時,晉國女子的輕盈球桿,完全無法與精鐵匹敵,更遑論擊球了。甚至球賽開始沒多久,晉國妃嬪們的球桿就接二連三在對戰(zhàn)中碎裂,馬球也被北燕女子們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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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球在地上翻滾一路,落到了錢昭儀馬下。
錢昭儀看到遠(yuǎn)處奔來的鐵球桿,就內(nèi)心打怵,余光掃到白昭容,趕緊傳給她:“昭容妹妹,接著!”
球朝白昭容飛去,她只要接過,快速運(yùn)球,便可以突破對方,直入球門。
不遠(yuǎn)處,文靜溫婉的北燕郡主見狀,縱馬上前干擾她。
二人對峙。
白昭容看著小容郡主,神情倒是平靜。
那郡主也是柔婉的神色,見她瞥來,溫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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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本想要配合白昭容傳球,往這里跑了幾步,便見這兩朵大白蓮彼此對峙,絲毫不讓。
她遠(yuǎn)觀這一幕,竟然忍不住,對白蓮花之間的巔峰對決,產(chǎn)生了期待……
然而,白昭容很快讓她失望了。
因為白昭容似乎陷入了凝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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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看著郡主,余光又瞥見了德妃。她捏緊韁繩,陳留王世子蕭雅治的話,又一次浮現(xiàn)心頭。
——“讓北燕贏。”
倘若北燕贏了,對晉國如今的朝廷而言,不啻于巨大的打擊。民間的威望都會隨著對這次比賽而坍塌。
如此,陳留王起兵時,才更為如虎添翼。
白昭容望向遠(yuǎn)處,何貴妃正在與北燕公主斗得不可開交,兩個人卯足了勁兒——一個是晉國的高門貴女,一個是北燕的天之驕女,且都是隊伍中地位最尊、球技最好的人,定是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來。
在她們身后,劉婕妤和尹婕妤都在幫忙,公主的身后,兩位將軍之女也在較勁,兩方膠著竟不相上下。
白昭容垂下眼簾,手上的球桿巧妙地?fù)Q了個角度,這樣擊球,會像是因被干擾而打歪,沒人會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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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擊球,腦海中又忽然閃過那一晚,蕭懷瑾躺在她的腿上,像個夜路中迷茫摸索前行的孩子,一道驚雷忽然照亮他無措的面孔,他喃喃輕語。
“……婉娘,他們都不相信朕。可是朕真的很想贏,朕不會輸,晉國也不能在和談中讓步。”
“父皇當(dāng)年把基業(yè)交給我,我知道他其實不放心我,雖然他再也看不見了,但我還是不想……辜負(fù)他。”
“我沒有活著的親人了,可我不想死后,也無顏面對父兄……”
先帝病逝,留給三郎的,是后宮和朝堂傾軋后的爛攤子。何太后和宋逸修收拾了幾年,沒能收拾完,宋逸修又被逼死了。
所以三郎也不知道怎么收拾回來。他總是在被評頭論足的挑剔,從小時候他的父皇,到垂簾時期他的養(yǎng)母,再到親政后他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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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的手忽然擊不下去,那個球仿佛不再只是球,它在她的內(nèi)心慢慢膨脹,如山沉重,內(nèi)里卻是空茫。
打?抑或不打?
她猶豫著,蕭雅治溫聲的承諾,猶如天光,又驀然照亮了她炎涼內(nèi)心的一隅。
“待父王得登大寶,有什么陳年舊案翻不了?”
“當(dāng)年父王還在年幼時,就因為太子巫蠱案被牽連,流放房陵州。大好年華盡付幽禁,他當(dāng)然明白含冤的痛苦!”
“……這世上最悲之事,莫過于英雄末路,美人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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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忽然,蕭懷瑾滿懷憧憬地說:“婉娘,你口中那金戈鐵馬的邊關(guān),那力克北夷的英雄,朕總有一天要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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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閉上眼,她手一松,那球向著謝令鳶飛了出去。
——能否得了這一球,交給德妃罷。
而后,她縱馬轉(zhuǎn)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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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離白昭容雖近,位置卻刁鉆,這一球很不好接。果然,謝令鳶趕了兩步,北燕女子已經(jīng)沖過去,搶了球往晉國球門沖去!
謝令鳶簡直要哭暈在馬背上,她只能追上去,跑出去一段距離,遠(yuǎn)處卻傳來幾聲女子的叫罵,她和白昭容同時側(cè)首望去——
竟然是幾位婕妤,和北燕那幾個將軍的女兒,對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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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方才北燕女子全部用了精鐵球桿,導(dǎo)致幾位婕妤的球桿撞斷,幾乎泰半的時間,她們都碰不了球。
那幾個婕妤出身將門,在后宮里倒是懂得收斂,慣會做人的。但是對著跋扈囂張的北燕女子,則全然沒這個必要。尹婕妤的球桿斷了第二次,終于按捺不住火氣:
“你們是打馬球啊還是打球桿?!總做這種下作事也不怕勝之不武!”
北燕女子停了馬,語帶嘲諷:“你們晉國女人輕飄飄的沒二兩家雀骨頭,自己拿不動球桿還要怨別人?是不是得讓著你們才行?”
“可笑,一根十幾斤的鐵桿有什么拿不動的,本婕妤幾十斤的弓箭不是沒拿過!分明你們打不過就用這種卑鄙下作的陰損招數(shù)!”
“哈!我們打不過你們這群飛不高的禿毛笨鳥?你們?nèi)羰沁B個球桿都沒本事護(hù)得住,就趁早滾下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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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對罵激烈,也顧不得壓抑聲音,那尖銳爭吵聲便隔著球場,遙遙傳入了坐席上。
圍觀之人,自然都聽得清清楚楚。
蕭懷瑾看著愛妃們逞勇斗狠,他忍不住嘆息一聲。
不遠(yuǎn)處,大臣們也連連搖頭,竊竊私語:“就說這種事情,女人啊,總是要為雞毛蒜皮的事情打架。”
“可不是……你都曉得的,我那幾房姨娘,天天撕來打去。這宅院之事也就罷了,她們怎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居然在賽場打起來!丟人丟人!”
“方小將軍受了傷,他們也沒有在場中開毆呢,女人就是好斗心強(qiáng)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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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外眾人議論紛紛,場內(nèi)則是愈吵愈烈。
怒罵聲愈發(fā)高亢。
尹婕妤早已忍無可忍:“你們幾次三番拿球桿攔我們,自己沒有本事有什么好囂張的,只知道騷擾別人打球,賤人!”
一個北燕將女被激怒,越發(fā)口不擇言,指著尹婕妤:“你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放肆,別忘了你三哥可是我堂叔親手砍下馬的!手下敗將的妹妹,沒資格叫囂!”
片刻寂靜。
尹家三代行軍,尹婕妤的騎射功夫都是她父親和三哥親手教的。幾年前她三哥與北燕交戰(zhàn)陣亡,收尸時連頭顱都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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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婕妤雙目赤紅,兩手發(fā)抖,其他婕妤見狀,急忙圍了上來。劉婕妤怒斥道:“球賽就是球賽,扯不相干的人給你長顏面是怎的,有種叫你堂叔上來比試,看我們不把他打趴下!”
那北燕女將也被激怒了,幾乎是冷笑出來:“就憑你們這副弱鳥模樣?你們尹家老三的頭蓋骨還被我堂叔拿著當(dāng)酒器呢,有種你們先給他收了全尸再說吧!”
一句話,宛如滴水落入了滾油。
徹底爆開!
尹婕妤掙開旁人,爆喝一聲,不管不顧揮起球桿,向著那個女將狠狠打去!
那女將閃身避開,也回以一擊!
其他婕妤見狀,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觀。她們幾家從小相識,也是一起打過群架的,再怎么同宮為妃有競爭,此刻尹婕妤都是自家人!
她們當(dāng)即驅(qū)馬而上,其他北燕女子見狀,也趕緊圍了過來。
雙方在馬上過招,你來我往,竟然打起了激烈的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