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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那一夜,月滿如金盤。在何德妃的陪伴下,酈昭容生下了一名皇子,序齒為二。
    蕭道軒親自為他賜名為蕭懷琸。
    .
    翌年春日很快踏著風而來,酈昭容產后怕見風,卻還是裹著厚厚的斗篷,帶著二皇子,去了重華殿致謝。
    重華殿外是楊柳依依,如同女人溫柔的手,在風中呼喚。大皇子能跑幾步了,看到襁褓中的二皇子,白白軟軟的,他好奇地戳了戳,便愛不釋手地圍著二皇子走來走去。他走得急了,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扁著嘴想哭。乳母趕緊哄他說,您是哥哥,不能在弟弟面前哭,不然弟弟也要哭啦。
    這話好似有奇異的魔力,大皇子當即忍了哭聲。
    看著這一幕,正在閑話的何德妃與酈昭容,均是笑了。熱茶在二人面前,霧氣裊裊,她們的笑容隱在霧后,因著明媚陽光,格外溫馨而靜好。
    哪怕短暫,也經得起歲月的品味。
    .
    自有蕭懷琸出生,皇帝到重華殿漸漸少了。大皇子小時候還問,父皇什么時候能來;待漸漸長大,就也不問了。
    只偶爾會探頭望向窗外,目光追隨著春日嫩翠的薄柳,夏日深綠的圓荷,秋日如血的殘楓,冬日鶯黃的點梅,追隨到宮道的盡頭。
    何容琛問他想父皇嗎?他正要點頭,卻又搖搖頭,說,我有母妃。
    逢年節和顧奉儀的生辰忌日,何容琛便帶他祭拜生母,在秋夜中聽著蛙聲,講述他的生母是一個怎樣美好的女人——
    “她笑起來,你在病中也不痛了。”
    “你是她生的,這就是你最大的幸運。”
    大皇子乖巧地在靈前磕三個頭:“母親很好,母妃也很好。”所以他是最幸福的。
    ---
    二皇子出生后,蕭道軒提出冊封酈禪玉為皇后。
    這個決定一出,舉朝嘩然。皇帝此舉,是為了確立嫡庶,更是為了扶持蘭溪的士子門生。世家史無前例地團結起來,一致反對。蕭道軒便就退了一步,提出封酈禪玉為宸妃,然依舊是群臣激憤。
    覷準了時機,蕭道軒又退了一步,冊封酈昭容為貴妃。至此,滿朝文武不能再反對他,否則置皇帝顏面于何處?
    眼毒刁鉆的老臣,早看透了皇帝的動機,卻也無可奈何。
    這場爭論持續了一年,史稱“冊封之爭”,贊成皇帝決議的臣子,得了他重用提拔。許多晉升無望的寒門紛紛做出了選擇,蕭道軒以這樣的方式來與老牌勛貴對抗。
    靠著這類似唐高宗和嘉靖“大禮儀之爭”的方式,蕭道軒也達成了他的目的之一,酈昭容從九嬪一躍而成八夫人之首。
    既冊封貴妃,下一步便該是立儲。
    只是蕭懷琸四歲時,就被宣告了“預言”——天人仙質,若長于宮闈,則不出十歲而亡。蕭道軒雖有意立他為太子,卻終因此事而猶豫難決。
    立儲涉及國本,朝堂為大皇子和二皇子爭論不休。
    .
    盛夏蟬鳴聒噪卻炎涼的風中,酈貴妃與何德妃遠行漸近,互相微微一笑,眼中或許都有著片刻的無可奈何,卻終究只能相向而過,背道而馳。
    當年那個茶霧裊裊中欣笑的溫暖春日,終究隨著年月過去了。
    皇帝欲立二皇子為儲,何容琛日夜輾轉,擔憂難眠。她心中敞亮,皇帝屬意二皇子也并非被愛情蒙了眼,是因二皇子背后的勢力,乃皇帝推行科舉及加固君權所需要的。參與爭儲,她幾乎有沒有優勢,畢竟何家的本質還是如韋家一樣。
    舉步維艱的時刻,她收到了兩封密信。
    第一封密信,來自何家,要她安排大皇子見外臣,展示聰穎博學。
    第二封密信,字跡清矍不失蒼遒,鐵畫銀鉤如蘊了無盡磅礴之氣,有孤家之筆的風范。令何容琛想起幼時見的已故大書法家崔垚的字,而這位已故的大儒,亦是宋逸修的開蒙老師。
    面對兩封密信的指點,何容琛做出了取舍。
    .
    翌日,她便帶著大皇子去御前求見,這是她本分的幾年里,頭一次如此施為。蕭道軒向來知她脾性,開門見山問道:“愛妃有何要事?”
    何容琛將大皇子拉到蕭道軒面前,堆起笑容,柔聲道:“是思賢想您了呢。”
    她驀然發現,面對天子,她想發自本心卻笑不出來,要靠演了。她努力將這虛偽的笑容傳到眼底。
    蕭道軒擱下筆,蹲到大皇子面前,目光綿綿落在他聰明伶俐的長子身上。寬額,高鼻,薄唇,小小年紀,軒昂俊逸。
    何容琛趁機拋出了那句男人都百聽不厭的話:“陛下您看,他長得多像您啊。”
    蕭道軒偏頭問一旁整理奏章的宋逸修:“像么?”
    宋逸修停下手,目光在父子身上巡梭了片刻,溫溫地一笑,“像,形神俱隨,九容兼備。”
    果不其然,蕭道軒聞言,眉目舒展開,伸手刮了下大皇子的鼻子,是真的喜歡。大皇子被何容琛教的極好,舉動有明君風范,問他課業都對答如流,天子龍顏甚悅。
    相較而言,二皇子長得更像酈貴妃,姿儀甚美,性情偏僻,喜好天文星象,這些成了敵對黨詆毀的憑據,說他不宜嗣位。
    蕭道軒本欲立二皇子為儲君的打算,便這樣動搖了。何容琛贏回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
    然而奪嫡之爭,隨著兩位皇子年歲漸長,終是愈演愈烈。
    時光荏苒,大皇子蕭懷瑜長至七歲了。冬至的宮宴上,他在宮人失誤的引導下,竟誤闖了外臣宴席。許多入過延英殿召對的大臣,見過五歲的二皇子,卻是頭一遭見到大皇子,登時涌來圍觀。
    蕭懷瑜緊張又羞窘,卻還是從容應對,令諸臣贊不絕口。
    這些是何容琛從宮人處聽來的,待聽到那些臣子褒贊大皇子、請求皇帝讓他出閣讀書的話時,她便變了顏色。
    ——皇子私交大臣,為本朝禁忌。這是奪嫡遺留下來的禁忌。
    .
    無論此事是其他人陷害,抑或是何家人安排,都免不了為天子所猜忌。果然,蕭道軒回宮便震怒,叱令大皇子長跪反思。
    “朕不管你們背后打了什么盤算,朕還活著,便收起來!”
    他聲色俱厲,何容琛被攆出了紫宸殿,站在空曠的漢白玉臺基上。她臉上精心點綴的花鈿映著晚霞,像星星點點的淚光。然而她并未落淚,她靜靜地轉身,看了紫宸殿一眼,也跟著跪在大皇子身旁。
    宋逸修出來宣旨時,見冬風呼嘯中,她已將外套披在了大皇子身上。她神情清冷,臉上花鈿閃閃。待廣寒初上,他又送走了兩批臣子,她還跪著。他經過時似不經意地望著遠方:“冬夜寒涼,娘娘請先回,容臣來想辦法。”
    他身上的幽蘭香氣借著冬風撲入她的鼻息。溫暖香氣沁得她想落淚,然而她忍住了。她搖了搖頭,決然地跪著。
    跪到月上中天,便暈了過去。
    待醒來時,是翌日黃昏。她從高熱中睜開昏昏的睡眼,大皇子乖巧的臉映入眼簾,像充滿希望的嫩芽,滿室都亮了。
    他趴在榻前,伸出小手放在她額頭上,安慰道:“母妃不疼了哦,病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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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很懂事。
    乖巧到,讓酈清悟看到這一幕,恍然覺得熟悉。
    他憶起五歲那年,蕭道軒也是生病,宮中掛起了朱砂祈福,他守在病床前,往父親臉上吹氣,口中安慰道,父皇乖,不痛了,病要好了。
    后來是怎樣的呢?后來父親向母妃撒嬌,說想吃她親手做的點心。于是母妃便去了御膳房,而他也亦步亦趨跟著,見母親以百花為綴,做出漂亮的花色,他也有樣學樣,拎起一個比他胳膊還粗的胡瓜,也拿小刀在上面刻刻畫畫。到了晚上,便獻寶一樣捧到蕭道軒面前:“父皇,這是我為你做的菜,吃了就會病好!”
    而今回想,那一定是個堪稱丑陋的笑臉。當時蕭道軒卻真的笑起來,摸著他的頭發道:“好,父皇很喜歡。”
    宮里的幸福如此奢侈,一側是快樂,一側是殘忍。
    他忽然無比懷念那個早亡的、與養母相依為命的哥哥。那個還懵懂不知事時,便會因成為了“哥哥”而學會了不哭泣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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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容琛高熱初退,宋逸修也私下來探望她。他如今是御前主事之人,雖閑暇多了,但行動頗為不便,找這樣的時機很是不易。
    坐在重華殿,何容琛為他斟茶。他們自入宮初識,一切扶持的情義都隱在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下,她向來以士禮待他。
    大皇子已經睡下了,燈火昏昧,宋逸修望著她憔悴病色,輕道一聲,何苦呢。
    水滴聲遲,何容琛流露出一個落寞的笑:“畢竟,是故人托付于我。”
    他們二人心照不宣的,故交。
    宋逸修端起茶盞的動作微頓,修長的手指撫著杯沿,抬起眼眸,淡淡問道:“這故人,與您相熟么?”
    何容琛想了片刻,搖搖頭:“雖不相熟,卻感情甚篤。早年艱難,她于我有互相扶持的情誼。”
    那段被韋氏統治了的可怖的寒冬黑夜里,宋逸修像光,顧詩嫻像熱,幸甚有他們。
    宋逸修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想在何容琛臉上找到當年春天般的笑意,然而她眼中曾跳躍的千山萬水的神采,終是被宮中落寞所取代。他將茶杯置于案上,發出輕輕悶悶的敦響,修長的手向前移了兩寸,終于觸及了她放在案上的手指。
    何容琛沒有退縮,他的眼中仿佛有夜所不能及的深邃,將她吸住。
    他的手覆上,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
    何容琛望著他白皙臉頰上清晰可見的傷口,那應該是被皇帝扔奏折時劃傷的。她聽說過,他曾為議論嫡庶一事,被皇帝責罰。她抬起手,以手指輕輕撫抹,仿佛指腹是一味藥,名曰關懷,帶著溫度撫上,就能痊愈。
    他身上縈繞著極淡的幽蘭香,穿透昏暗的夜,令她仿佛錯亂了多年的時光——廣平宋氏自詡品節為蘭,族中嫡系只熏蘭香,此慣例在前朝筆記《懷麓雜俎》《北游叢談》中皆為文人墨客所樂道。
    原來過去這么多年了,他從未忘卻傲骨。
    “我那日在紫宸殿外跪著時,便想通了一件事……宋大人,以后,你愿意,為我效勞么?”
    宋逸修與她對視良久,連燭火映在眼底都平靜無瀾:“娘娘說可以,就可以。”
    .
    那之后,蕭道軒雖震怒,卻決定了大皇子出閣讀書,接受儲君教導。一同被送去的,還有二皇子。
    這中間,朝堂拉鋸了多少次,宋逸修花費了多少氣力,何容琛雖不知情卻猜得到。
    從那個火光昏昏的夜以后,宋逸修每次來重華殿時,就會給大皇子帶來他從宮外捎的新奇物件。有時候是宮內見不到的零食,有時候是些頗有意趣的小玩意兒——小孩子的喜歡總是容易被移情的,逐漸大皇子不再盼父皇,而是盼著父皇身邊那位內臣來。
    何容琛就安坐一旁,和樂如同一家人一般。她微笑地看他們,心想,或許他也是在為未來鋪路吧。
    然而這些物件里,偶爾便會混進了一件首飾,譬如一支發簪,一雙耳墜。花色素凈,意趣高雅。
    宮外的首飾縱然再昂貴,論精工細作的程度,也比不得宮內御品。何容琛拿起首飾,放在掌心里,漸漸就出了神。
    也不知這是宋逸修打算送給哪位宮女的。
    鬼使神差的,她悄悄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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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飛逝而過,景祐八年十一月,孫淑妃有孕了。至此,上四妃貴、德、淑、賢,都有了龍嗣,后宮格局為之一變,那逼仄的空氣中,又涌動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適逢那段時日,邊境發生了“正月之禍”,更是人心灰霾。待翌年三月時,迎春花開,孫淑妃說去去晦氣,她在宮中,辦了一場迎春宴。
    那溫暖地滲著血的迎春宴,被后世稱為“四姝爭后”。
    *****
    識海里,忽然間,天旋地轉。
    謝令鳶一個趔趄,酈清悟隨手一拉她,她感到迎面的風如利刃,干涸的冷意從骨縫中滲透,連眼前的畫卷都開始飄渺。
    “發生什么事了?”她齒關打顫,寒意從心底攀爬,一種莫名的情緒左右著她,讓她說話都帶了哭腔。
    酈清悟微微錯開了視線,抵住識海里這股滲透的情緒,“此處回憶對主人太痛苦,導致這一部分的識海有坍塌。”
    仿佛天地倒錯一般,二人手相牽都站不穩,只得扶了一株桃花樹,跪坐在樹旁。謝令鳶已經開始頭暈目眩,穿越前吃的夜飯都要吐了。
    桃花如紅雨,簌簌揚揚地飛,落了二人一身。
    .
    酈清悟記得這棵樹。
    也記得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
    他一手掐住謝令鳶的內關穴,讓她不至于暈眩的厲害;一邊忍不住唇角微彎,諷刺地想,也許他的識海里,這一部分也坍塌了呢。
    他記得孫淑妃是個笑容明艷的女人,他管她叫孫娘娘。
    他記得他甫一落座,便看到自己養的“雪睛”被人放了出來,搖著尾巴跟過來。他愛憐地抱起它,想把它抱回宮里,蕭懷瑾見狀,早不耐煩一板一眼地跪坐了,也就跟著他一起離席。
    大皇兄沒跟過來。他是皇長子,雖然亦有童心,但因為何容琛的緣故,他過早成熟了,且何容琛對他教導嚴格。于是自己對他最后的一幕記憶,便是他穩重地正坐,腰背挺直,身姿如松,行止有矩。
    .
    記得他們送回小狗,回來的路上,聽到宮人驚呼,夾雜著女人歇斯底里的哭聲。
    他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身姿如松的大皇子,趴在德妃懷中,口鼻全是鮮血。德妃身上所有的生機那一刻灰敗枯萎,她的手指摳進了地面,渾身發著抖,眼睛里要流出血淚來。
    而太陽還在我行我素地照著,百花還在素不相識地開著。
    那真是一個溫暖的時節。
    *****
    謝令鳶吐得天昏地暗,卻扶著樹堅持看下去,她明白到了識海關鍵時候了。
    宴席上,乖巧的蕭懷瑜雖然人人稱道,卻有點羨慕地看著兩個弟弟離去——那是母妃不允許他養的寵物,怕他染了病。
    他失落地偷偷嘟起嘴,好在這時宮人端上來點心,他正要伸出小手,想了想又收回來,看向母妃。母妃正和柳賢妃娘娘說什么,他嘴巴鼓成圓圓的,等她回頭看他一眼。
    那漂亮的點心仿佛散發著誘人的邀請,蕭懷瑜看了幾次,終于還是伸出手,拈了一塊入口。
    糕點很甜。
    母妃向來不許他吃外宮的食物,一點水都不能沾,幾次耳提面命。可是迎春宴上,這么多人,料來是無礙的。連孫娘娘一旁看了都笑道:“別怕,多吃點,本宮囑咐御膳房最擅長點心的師傅,特意為你們做的。”
    蕭懷瑜吃完了一盤,還想吃,宮人沒敢動二皇子的份兒,便將三皇子案上的點心先給了他。何容琛恰好轉過頭來,見他吃點心,顯然是忘了她的禁令,不由蹙起眉,起身向他走去。
    .
    大皇子見她來了,一吐舌頭,把點心盤子往身后一藏,抬起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見他討饒的模樣,何容琛好氣又好笑。倒反思是不是自己平素管的太嚴?她心中一軟,微微嘆了口氣,正想說讓他吃吧,從眼中看過去——
    大皇子的鼻子和嘴角,就汩汩流出了鮮血。他還未來得及收起討巧的模樣。血順著他嘟起的唇角流下來。
    滴答,滴答。
    落在地上,一滴兩滴,變成一灘,蜿蜒。
    .
    他滿臉滿身的血,映入何容琛眼簾,有那么一瞬,她的頭腦空白了。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震碎了其她妃嬪的心神,她撲上前把他抱住。
    蕭懷瑜手中的點心,被她撞落在地。他這時才捂住胸口,瑟瑟發抖,蜷縮起來:“娘……肚子痛,怎么看不見了……”
    這刻骨的恐懼,她的天都塌了。
    她聲嘶力竭喊太醫,發著抖,把他攬在懷里,一邊拍打,一邊大聲喊他。
    “思賢,太醫來了,吐出來!吐出來就好!聽話,什么都依你!”
    她語無倫次,話音抖得不成句落。她抖著手,伸入他冒著血的口中,為他催吐,她嚇得眼球都在晃動。
    大皇子粉嫩的臉頰,蒼白驚心,口中鮮血越涌越多。他被血沫嗆住,咳得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
    何容琛攥緊他抽搐的手,把他使勁兒箍在懷里。
    蕭懷瑜逐漸渙散的瞳孔中,映出的不是恐懼,而是何容琛扭曲的臉。他臉白得驚心,血紅得刺目,卻現出擔憂,聲音耷耷的:“你別怕,我不疼,不冷……母親別哭……”
    他用力伸出手,摸索著去夠何容琛的后背,用盡全身力氣拍了拍。
    終于失盡了氣,滑了下去。
    誰都看得到,他在何容琛的懷里,戛然沒了聲息。
    但誰也不敢說。
    迎春宴寂靜了很久。太醫趕來時,只聽到她抱著大皇子的尸體,拍后背催吐:“吐出來,就好了,就醒了,能喘氣了……”
    誰也未敢上前一步。
    那番話顛三倒四地說了很久。
    懷中人再未有回聲。
    .
    蕭道軒趕去的時候,何容琛癱跪在地上,還在說。
    “求求你,聽話,吐出來,我什么,都依你……”
    孫淑妃嚇得站不穩,被宮人攙到大皇子面前,摸了摸他的鼻息,結結巴巴勸道:“咽、咽氣了……都涼了……涼了……”
    最后“涼了”二字出口的時候,何容琛才似乎被喚醒了神智,突兀的清醒了。
    她忽然癱軟了,像一灘絕望得四分五裂的泥。
    這個世界,好像連空氣也沒有,下一刻便可以窒息死去。
    他剛才似乎小小聲安慰她,說不疼,別哭。
    明明他早晨的時候還說,要好好讀書,這樣父皇高興了,便會來重華殿看母親。
    “為什么是他……”
    “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你們殺我啊,為什么要殺他?!啊?”她仰頭對著所有人嘶喊,沖起來,抓住孫淑妃,眼中幾乎滴血:“你們讓我拿什么活?”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孫淑妃被她晃得站不住,栽倒在地,宮女驚呼:“德妃娘娘,淑妃娘娘還有身孕……”
    何容琛耳中一片轟鳴,眼前漆黑。她松開手,統統看不見,聽不見了。
    她的手指摳進地面,額頭一下下撞著地,發出令人心膽俱碎的悶響,指甲劈斷倒翻,血連著肉模糊一片,她毫無所覺,像絕望的獸,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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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何容琛終于有了外界意識,已經是深夜了。她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扶回了重華殿,也不知在重華殿坐了多久。蕭道軒來看過她,而她完全不記得。
    她額頭砸得稀爛,已經用布條扎好,披頭散發狀若瘋癲。
    蕭懷瑜不在身邊,大概御前的人將他尸身帶走了。她還沒來得及看,起身便要去找他,一瘸一拐地推開門,卻見外面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她,似乎等了很久了。
    聽到開門聲,他便轉過身,面上是不加掩飾的擔憂。
    幽蘭氣息,一下子將她從混亂神智中喚回。這道熟悉的身影,氣息卻這樣的苦澀。從何容琛甫一入宮的那天,就伴在她身邊,一伴就十余年。
    她抑制不住的淚如泉涌,忽然便失了力氣,順著門滑落在地,垂下頭,萬念俱灰。
    眼中無意識盯著那死氣沉沉的木板上的年輪,一圈復一圈。
    “為什么不是我呢,你說。”她的音色枯啞,干裂得如同旱了三十年。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拷問自己,“如果我不是管教他那么嚴就好了……”
    “我要是讓他跟著他們一道去玩就好了……”
    她翻來覆去地念了很久,像瘋癲的人得了癔語之癥,一會兒低語,一會兒飄忽。
    宋逸修站著,聽了很久,仲春的夜寒襲來,才將她扶回內殿。
    她也不掙扎,好像他攙著具死氣沉沉的尸體,她在門檻兒處一絆,癱倒在地。宋逸修松手了,跪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臉。
    “她臨走前說,我是她唯一放心的人……”
    她聲音細弱蚊蠅,要把耳朵貼上前才聽得見:“我對她說……我定照顧好他,護他周全……”
    宋逸修為她拂平凌亂的頭發:“我知道,你心里愧對顧奉儀。”
    “顧奉儀”這三個字,仿若背負了歲月加持的力量,如巨椽,隔著十載光陰,沉重而狠漫地,將她從里到外敲的粉碎。她吐了出來,吐得天昏地暗。
    終于能流出眼淚,能一字一句道盡苦澀。
    “我養了這孩子十年,早就當成了親生的……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有時候午夜夢回,夢見她跟我要回孩子,都特別害怕。就算她要走他,我也不舍得交出去了啊……”
    她的手死死抓著宋逸修的手臂,抓碎了他的衣服,抓得他鮮血淋漓:“她托孤給我……我對不起她……她會怨我嗎?”
    宋逸修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知是以怎樣復雜的心情,平靜篤定,溫聲道:“顧奉儀不會向你要這個孩子的。她也不會怨恨你。無論發生什么,她都不會怪你。你不必對她自責——她永遠不會怪你,無論什么,永遠永遠。”
    何容琛無心去解他話中之意。
    她希望那個笑得溫婉明媚的女子,能重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溫暖的能融化冬寒的手,對她說,沒事,孩子來找我了,我認得他,他叫思賢。我會等著你,再一起把他養大。
    她哽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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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翌日黃昏,再度醒轉,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趴在床邊說“母妃不疼”的大皇子;而是伴她入宮十余載,也漸已風華老去的侍女常笑。
    常笑給她梳頭。她頭發已經白了不少,枯得一絲光都沒有,竟然就瘦脫了形。在常笑的攙扶下,她帶了梳子和帕子,去養樂堂。
    那里是宮內安放早夭皇子的地方。蕭道軒體恤她悲傷過度,沒有將他封棺,說留著給她送一眼。
    何容琛把大皇子剛出生時,沒來得及給顧奉儀看的金瓔珞,也帶來了。
    她扒在棺材邊沿,一邊給他解開頭發,手抖得解了幾次才解開,重新束發戴簪;一邊眼淚滴滴答答落在他衣服上,想起什么便囑咐一句,似乎他還活著,會乖巧地聽她說話。
    “你去了那里,見到你娘,告訴他,你是思賢,她會認得你,她記掛著你呢。以后你想吃甜,想吃什么,便吃吧,不會有人害你了。我不好,最后都沒讓你吃得高興。你要聽你娘的話,把這個瓔珞戴給她看……告訴她,我……沒,顧好,你。”
    她將那個瓔珞放在了他的身上。又想起顧奉儀難產的那天,她對著剛出生還未睜開眼的大皇子,說,思賢。你快快長大,睜開眼看看。
    “思賢。你睜開眼再看看。”
    再看看,我和你母親,曾經想給你的美好的世界。
    “下輩子,別再投皇家的胎了。”
    “……是啊。”門口處一聲嘆息,不知何時,無聲地站著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官,扶著門搖搖欲墜,“奴婢也曾對娘子說,孩子在宮里,不親眼看著他長成,真是走也走得不踏實。”
    何容琛隔著模糊的淚光,認出她來。她是顧奉儀帶入宮的陪嫁侍女。顧奉儀去世后,這侍女不愿再貼身伺候主子,她安排侍女找了清靜地方養著。
    隔著棺材,那女官緬懷舊主,淚痕在臉上縱橫交織:“我家娘子卻是不聽。她說——您失了恩寵,又被人暗害,再生不了孩子。您那么驕傲的人,這是要了您的命,以后日子肯定過得苦……”
    女官泣淚的聲音仿若囈語,在靈堂中縹緲著,飄入何容琛心頭。
    “所以,她想,給您生個孩子……”
    天賜年間,韋氏跋扈后宮,何容琛出身勛貴門第,卻只能煎熬度日,在東宮忍辱偷生。
    何容琛夜夜垂淚,顧詩嫻猜得到。
    她小產了,再不能生子。顧奉儀就為她生一個孩子。
    但若繞開韋太子妃,交給何良娣撫養,于禮法不合,十分難辦。于是,顧奉儀想到了當年默默相助的宋逸修。
    她跪求宋逸修賜一計給她。
    宋逸修側身而立,不受這一跪。他誠懇相告,若用此計,她活不成。
    顧奉儀只猶豫了片刻,她下了決心。
    她想,若能以自己身死,扳倒韋太子妃,換取何容琛在宮中過得幸福,也值得。
    況且,她也有愿望——
    “娘子說,‘我的孩子,如果能像她,就好了。’若孩子能夠跟著您長大,您那么好,孩子也可以很好的……”
    那女官看著棺中平靜安睡的大皇子:“德妃娘娘,奴婢有時會偷偷去瞧一眼大皇子殿下,他真的被您教的很好。這十年,奴婢代娘子……謝謝您。”
    .
    蕭懷瑜,是顧詩嫻,為何容琛生的孩子。
    那個綠意下溫溫一笑,讓枯萎萬物都仿佛回到了春天的女子。她為了換何容琛的驕傲和幸福,放棄了青春美好的生命,策劃了一場帶入棺中至死不言的陰謀,以身赴死。
    何容琛望著那個垂淚輕語的女官,透過她追思的眼神,好似望到了一個朦朧的笑容。
    因溫柔至極,所以朦朧了。
    在這朦朧了不可穿透之歲月,不可挽救之世事的生命盡頭,有一幅畫卷漸漸展開。
    嫩綠嫩綠的一片林蔭,又一片林蔭。綠中點鮮紅。好像還聽得到蟬鳴。那片綠綠紅紅中,看不清輪廓的顧詩嫻回頭,笑了。
    那是春也好,是夏也好,總之,花簌簌地開了。
    開得寂寞,開得炎涼。
    何容琛霍然起身,帶起了風。
    那女官還在追思,卻見德妃已枯萎的面容,忽然又如寒冬堅冷。
    她的眼中,本以坍塌了的千山萬水,碎石爆開,又迅猛地長回山上;水浪滔天,又迅猛地歸于平靜。
    但她眼底的廣袤大地,仿佛皸裂出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傷口,塌陷到了厚土深淵。
    何容琛伸出蒼白的手,在大皇子的平靜睡顏上撫摸,細細的,一點一滴,像是通過撫觸,將朝夕相處十年的人,這一寸寸的突起凹陷,刻在心底。
    然后,她抬手將棺材蓋重重闔上,發出決絕的聲響。
    女官被嚇了一跳。
    棺材蓋有百十斤重。她卻一個人闔上了。
    .
    何容琛往靈堂外走,沒有人扶,走的比松還直,比山還硬。在跨出門檻兒的一刻,她回過頭來,望向盡頭的靈位,面容是詭譎的靜。她聲音乍聽很柔,卻又令人不寒而栗。
    “我會找出害你的人,在你的靈前,將血放干。”
    “好孩子,你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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