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妞妞早早就起來了，可是卻坐在那里發呆，我們以為她的病還沒有好，可是大清早的，她也沒有什么反應，正在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妞妞說話了。她說不用我們瞎操心，她沒有什么事情，夜黑夜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但是他要我們答應她一件事情——”說著“石頭”爹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北星，這一眼直看得他心里發毛，可是他想逃也逃不掉啊！

“妞妞她讓我們今天請你吃一頓飯，就像請女婿一樣。而且今天不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能管她，由她自己。從今之后，她便不再想你，也不再想望著你來娶她，她也就答應那再來說媒的，唉……你可是妞妞從小到大一直都想念的人啊！”“石頭”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們也知道，你念成了書，現在又當了先生，是不可能再娶妞妞了，你們已經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可是妞妞這孩子她是死心眼，還記著你們兒時過家家的時候說過的話，可是你已經是忘了啊！”

“我沒有啊！”古北星的話有些底氣不足。

“你沒有，三爺爺也知道你沒有，我們大家也都知道你沒有。你回來就會想起這里的一切，可是你走了呢？你回到你的世界呢？你還會想起這里的人，這里的事嗎？就是你會想起來，你還會想多久呢？想起這里會改變你那里的生活嗎？如果改變了，你還會想嗎？——”“石頭”爹的話說的有些急，不由得停下來喘息。

“你已經不是這個小山村的人了，雖然你生在這里，可是你已不屬于這里了。外面有你的天地，這里我們誰也跟不上你，你就像那越過了龍門的鯉魚一樣，就要游向大海了，而我們還游在自己的小溪里。從小的時候，你的身上就帶有與眾不同的東西，那時大家就都覺得你終非池中之物，現在你不就飛起來了么？我們跟不上了，妞妞也跟不上了，可是她還不死心，她的想法全村人都知道，之前都有好幾個說媒的了，可是妞妞就是不答應。憑著妞妞的條件，總可以找一個好一點兒的人家，你再看看我這個樣子。妞妞嫁了人，也可以改變一下家里的情況啊！”“石頭”爹不緊不慢地說著，話語中滿含著無奈和滄桑，聽三爺爺這樣說，北星他還能說什么呢？三爺爺是過來人，他說的都是實情，就是他娶了妞妞，他可以給他更好的生活嗎？他可以改變三爺爺的殷切期待嗎？當然，憑著當老師的那大幾百塊錢，想要改變這種狀況，該是多大的奢望啊！

“你走吧，你和妞妞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我們大家都知道，你也不用自責，這是妞妞自愿的。以后你們就少見面吧，當然了，你要是再走了，就是想見也是見不了幾面了。這都是命，你和妞妞沒這緣分。她也長大了，懂得這道理，只是以前她還懷有一絲奢望，可是經過夜里這么一鬧，她也清醒了，她和你之間有著一道鴻溝哩！”三爺爺滿是哀傷，他也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女兒傷心啊！古北星心中卻是不住地叫屈，這是什么和什么啊？什么自愿啊？他雖然是有些過分，可是也沒有……可他也只有在心中叫嚎的份了，他能說什么呢？他能恬不知恥的說，他和妞妞什么也沒有發生嗎？只是近距離接觸嗎？一想起來，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一個人很難遇到一個自己相中的人，尤其是女人。就像我和你三奶奶，想當年我也是不一般的人，可是就是因為年輕什么也醒不得，害下了這哮喘的病根，什么也干不了，你看我現在都成什么樣子了。可是你那三奶奶，我那老婆子，她并沒有嫌棄我，你看看現在這里里外外什么不是她在操持，我都不想再活著了，真想死了一了百了，讓她們母女再找一家好人家，可是我那老婆子她怎能不知道我的想法呢？她也是舍不得我！”“石頭”爹絮絮叨叨地說著，仿佛是在和北星述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北星從來沒有想到“石頭”爹如此能說，又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在他能夠記事起，好像這個三爺爺就是現在這一副樣子，而且經常一個人在家里，也很少出村街上和人們聊天閑談，好像他很是排斥那里。他只是在家里做做不完的事情，直把家里的一頭毛驢侍弄的膘肥體壯，滾瓜溜圓，大家都說那是他心疼“石頭娘”。如果說他硬要有什么剛強的樣子，那就是在模糊的記憶中，迷迷糊糊地記得，這位三爺爺好像把妞妞舉得很高很高，只是那時陽光很是燦爛，晃得他看不真切。可是他忘記了，這位現在患有哮喘不能干重活的三爺爺，在年輕的時候，也曾是一位走南闖北的英雄人物，只是好漢不提當年勇，那位當年叱咤風云的人物已不再了。可是此時此刻，北星仿佛看到了當年的三爺爺又回來了，就坐在他的身旁——一個堅強睿智的人。

古北星狼狽地走了。夏日的陽光毫無顧忌地灑下來，村里大楊樹的葉子嘩嘩啦啦地閃著白光，仿佛都在看他的笑話，就是那光潤的卵石也反射著清冷的光芒，刺得他的眼睛不知該往哪里放。那天空分明很是晴朗，很是高遠，可是看在他的眼里卻是如此低沉，直壓得他抬不起頭來。背陰里歇涼的人還是不少，大家都在和他打著招呼，可是他卻是逃一樣的走了，好像稍走得遲了，大家就會發現他心底的惡來。

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不能娶妞妞，除了“石頭”爹三爺爺說的那些原因之外，最重要的是感情，北星是一個很講情感，很重情感的人。對于婚姻，他一向認為是因為愛情而開的花結的果，所以他在一次感情中才會受那樣重那樣痛的傷，每一次感情的投入他都想的是未來的婚姻，他都是要為自己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好老婆，一個和自己嘻嘻哈哈過一輩子的俏老伴兒。可是對于妞妞，他有這種感覺嗎？當再見妞妞的時候，他有沒有這種所謂的感覺呢？如果說沒有感覺那是假的，多長時間沒有見了，而妞妞又出落得亭亭玉立，讓他見了心里很是高興，可是并沒有那種想要占為己有的沖動，只是像看到自己的妹妹又變得漂亮了一般。他和妞妞之間的情感是停留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時候的，沒有太多的欲情，可是……今天的事情又該怎么解釋呢？他又有些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