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慢慢的燃燒,閉著眼睛的陸欲闌大腦清醒沒有半點睡意,等了很久,枕邊的衛知念遲遲沒有下一步。
有意思。
衛知念借醉跟她回家,借沒有安全感進她房間和她同床共枕,竟然單純蓋著被子睡覺。
陸欲闌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張床,即便衛知念沒睡在床上,僅僅是同一個房間,也會影響她的睡眠。
她有一整夜的時間等待。
晦暗不明的月光穿過云層落在枝梢,放大的瞳孔漸漸適應黑暗環境,陸欲闌翻身轉向衛知念。
房間里開著冷氣,輕薄的空調被蓋到了衛知念肩膀,隔著半尺的距離,陸欲闌清楚的看見了衛知念的輪廓。
衛知念呼吸平穩緩慢,睡下到現在一直保持一個睡姿,陸欲闌確定她沒入睡。
人有一種生理現象,睡著后不自主翻身。
長時間不動,連細微的肢體活動都沒有,足以說明衛知念在裝睡。
陸欲闌抬了下放在被子上的手,靠近衛知念。
沒過多久,響起肌膚劃過被面的窸窣聲,衛知念的手從被子底下伸出,壓在了她的小臂上。
體溫滲過睡衣,洇透肌膚,融入血液,炙熱滾燙。
衛知念的動作看似無意卻恰到好處,陸欲闌從不貪求肌膚之親,她抽出手,和衛知念拉開距離。
衛知念的手臂再次壓了上來。
人的欲念與生俱來,身體本能會牽引人類趨向心往之處,就像飛蛾并不知道自己會撲火,直到它看見火焰,義無反顧地追上去。
裝睡的衛知念是那只飛蛾,陸欲闌是吸引她的火。
小小的試探,衛知念上鉤了。
陸欲闌這次沒有抽回手,衛知念不滿足方寸的接觸,整個身體靠近陸欲闌。
相擁的睡姿專屬于戀人,她們相識不過才幾個小時,陸欲闌轉身背對,沒讓衛知念睡進懷里。
短暫的親近,好似夢。
情不知所起,衛知念壓下從背后抱住陸欲闌的沖動,獨自消解。
無法消解。
陸欲闌身上的吸引力宛如宇宙深處的黑洞,凡所經過,皆會被吸入其中,無法逃脫。
“陸欲闌。”衛知念隔著被子抱住陸欲闌,側臉貼靠著她的后頸,輕輕叫她名字。
已經很晚了,不一定能叫醒陸欲闌,可衛知念很想試一試。
陸欲闌沒有醒,也沒在睡夢中呢喃應聲。
衛知念捏住陸欲闌下巴轉過她的臉,抬起上身居高臨下地看她。
陸欲闌沒有掙扎。
衛知念屏住呼吸,俯身貼近,陸欲闌的氣息裹挾著灼熱的體溫噴灑在她唇上,一下一下,節奏緩慢。
睡著的人,才會對另一個人的越界沒有反應。
衛知念在邊界線停了下來,慢慢退回去。
聽到腦袋擠壓松軟枕頭聲,陸欲闌笑了起來。
衛知念很像小時候她撿到的那只小黑貓,初到她家對她十分依賴,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半夜偷偷跳上她的床,趴她枕邊,小心翼翼地嗅她的氣息。
嗅的過程中,貓的鼻尖碰到了她的唇角。
這么比較起來,衛知念連貓都不如。
陸欲闌突然很想念那只黑貓。
時間是把利刃,在萬物生靈身上一刀刀刻出風霜滄桑的痕跡,然后不經意間拿走性命,沒有預告,不可轉圜。
衛知念閉眼醞釀睡意,一只手忽然搭了上來,撫揉她的發絲,輕輕抓了兩把。
陸欲闌這是做什么?
被觸碰的地方控制不住地發麻,衛知念紋絲不動,陸欲闌揉了兩下后沒有其他動作,過了不知多久,放在她腦袋上的手隨著翻身的動作離開。
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丁點兒睡意,被陸欲闌睡夢中的無意識動作弄得煙消云散。
睡著再醒來,床上沒了陸欲闌的身影。
昨天發生的一切在腦海里快進般重復了一遍,衛知念緩緩眨了眨干澀的眼睛,坐起身靠在床頭。
衣服和物品都在客房,等衛知念回到客房,手機里多了很多未讀消息,還有三個未接來電。
衛知念回了消息下樓,沒走到客廳,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衛小姐,早餐已經準備好啦,要是不喜歡,我重新給你做。”
衛知念循聲看過去,對上一雙暗藏打量的眼神。
“謝謝。”衛知念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道謝之后在餐桌邊坐下。
助理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靈動的眼眸散發著笑意,笑盈盈地問她,“昨晚你和陸總睡一起啦?”
衛知念抬頭看了助理一眼,覺得有些奇怪。
一個晚上不見,陸欲闌的助理像變了個人,成熟穩重的御姐音變成了青春活潑的少女音,不僅話變多,還加句末語氣詞。
“嗯。”衛知念輕描淡寫地回答。
助理聽了,笑靨如花,“你們怎么會睡到一起?陸總不喜歡和人睡一個屋,夜間連保姆都不能待在這里,必須去隔壁宿舍。”
“隔壁宿舍?”
“那棟別墅,相當于員工宿舍,我也住那里。”助理用手指了指。
衛知念順著手指的方向往外看,這片別墅區全是獨棟別墅,市場價兩億多一棟,每棟別墅相隔百米,拿別墅做員工宿舍,陸欲闌是她認識的人里的第一人。
“你和昨晚很不一樣。”衛知念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助理臉上。
助理雙手托腮,“那你喜歡昨晚那個我,還是今天這個我?”
“別嚇著衛小姐。”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身上穿著廚師服,腰間圍著鑲紅邊的黑色圍裙,她放下手里的牛奶,說:“這是小林,昨晚那個是大林,她們是雙胞胎姐妹。”
“我姐叫林梧攸,我叫林梧漾,也是陸總的助理。”林梧漾端起牛奶一口喝完,擦掉嘴角的奶漬,“等你吃完,我送你離開。”
“陸總呢?”
“去公司了。”林梧攸指尖敲了敲玻璃杯,“你想去公司找她?”
衛知念不答,林梧攸像個小話癆,自個兒就能接著往下說,“陸總很忙,見她得預約,我不能帶你去。除非,你是她女朋友。”
如石子落入心湖,女朋友這一稱呼在衛知念心底掀起了波瀾,想起昨晚陸欲闌親昵地摸自己腦袋,衛知念問助理,“陸總以前帶女朋友去過公司?”
有先例,才會有慣例。
“她女朋友一直在公司。”
衛知念胸口一悶,助理接著說:“工作,就是陸總的女朋友。”
看來陸欲闌從沒交往過女朋友。
那男的呢?
衛知念咬了口蝦餃,慢條斯理地嚼細咽下,“陸總以前有過男朋友嗎?”
“她不喜歡男的啦,助理秘書司機傭人,清一色都是女孩子。”
“你們公司員工都是女的?”
“不是哦,待陸總身邊的人才限定性別。其他崗位,只要有能力,不限性別不限年齡,不限婚育狀況。”
什么都往外說,衛知念很懷疑面前這位雙胞胎妹妹靠著姐姐的關系才拿到了助理工作。
吃完早餐,衛知念離開。
路過一棟別墅,衛知念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掛著房屋中介工作證,熱情地介紹著別墅的情況。
“又換租戶了啊。”
開車的助理感嘆了一句,衛知念聽見了,問她,“那棟房子在出租?”
“是啊,一個月租金15萬,今年已經換過兩個租戶了。”
“15萬,很便宜。”
一個月15萬,一年只要180萬,10年才1800萬,租100年也就1.8億,對比兩億多的房價,買不如租。
助理瞄了眼車內后視鏡,不愧是衛家千金小姐,十五萬的租金居然覺得便宜,換做是自己,月租金超過五千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跟著導航,車開到了南苑小區,這小區幾年前建成,住的都是上班族,進進出出全是年輕面孔。
衛知念讓助理停門口,助理挺穩之后回頭問:“衛小姐,不用送您進去嗎?”
“到這里就好,謝謝。”衛知念從車上下來,步行進小區。
助理看著衛知念進去,拿出手機發消息:陸總,衛小姐回家了。
陸欲闌正在開會,手機消息提醒設置振動,不管誰的消息進來,都只是振動兩下。
會議半小時后結束,陸欲闌回辦公室看消息,陳秘書抱著平板進來,把最新的幾個預約呈給總裁審批。
列表里有一個鳴凰的預約,預約人是鳴凰總裁的助理。
蘇懷硯沒有私下預約見面,而是通過助理正式預約。
“其他預約回絕,蘇總的預約按她的時間給我調整工作。”陸欲闌把平板遞給秘書,“讓譚鳴珂來我辦公室。”
譚鳴珂是淵瀾的CHO,工作匯報直接面向陸欲闌,平時陸欲闌很少找她。
接到陳秘書的電話,譚鳴珂立即從樓下上來。
最怕老板突然找,基本沒好事,在總裁辦公室正襟危坐了十分鐘,記下總裁的所有吩咐,譚鳴珂悄悄松了口氣。
不是壞事,是工作。
蘇懷硯預約的見面時間在下午,臨近晚飯,陸欲闌拉開抽屜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裝在玻璃相框里,上面一只黑得像煤球的小貓,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乖巧端坐著。
陸欲闌目光落在照片上,回想昨晚一身純白睡衣睡在她床上的人。
衛知念。
陸欲闌在心里默念衛知念的名字,指尖撫過照片上的小黑貓。
“陸總,需要幫您買只小貓咪嗎?”林助理進來匯報工作,看到照片,以為老板想養貓了。
“不用買,很快就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