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明一步一步的走向方長福，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說著，他的話，每個字都像一把刀子一樣，狠狠的刺在了方長福心里。
    此時此刻的方長福如遭電擊，整個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程向明說的話，竟讓他生不出半點懷疑，因為他了解解長福，這幾年一起在省廳，解長福多次流露出了對當(dāng)時蔣毅那件事的痛苦，如果不是他和李治軍經(jīng)常勸導(dǎo)對方，并且暗暗告誡對方不要生事，他也都懷疑解長福是不是會主動去自首了。
    其實以解長福的價格，當(dāng)時蔣毅那件事，解長福并沒那么容易妥協(xié)，但因為家人被威脅，解長福才昧著良心跟他們同流合污，如今解長福第一個站出來交代當(dāng)年的事，方長福此刻就算想去懷疑程向明的話，竟是也拿不出理由來說服自己。
    看到方長福的反應(yīng)，程向明眼里閃過一絲了然，方長福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能夠說明了一切，蔣毅當(dāng)年的死，竟然真的另有隱情，不是犧牲，而是……程向明不忍再往深處想下去，從幾天前局長鄭忠強(qiáng)和他的一番深談，到兩天前鄭忠強(qiáng)讓他帶人提前來到洪山縣做準(zhǔn)備，準(zhǔn)備對當(dāng)時一起和蔣毅出去辦案的方長福幾人采取措施，從幾人當(dāng)中挖出當(dāng)年的隱情，程向明就一直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他愿意去相信這只是鄭忠強(qiáng)的一廂情愿的懷疑，而不愿意去想這是自己人害自己人的悲劇。
    在剛才，不管是他用話去套解長福，還是現(xiàn)在跟方長福玩心理戰(zhàn)術(shù)，他的心里，其實都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猜測，但現(xiàn)在，如果說他這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刑偵還沒法從剛剛解長福和現(xiàn)在方長福的反應(yīng)看出端倪，那他這刑警也不用干了。
    此刻的程向明，沒有一絲喜悅，相反，內(nèi)心深處只有悲哀。
    在原地站了許久，程向明凝視了方長福一眼，“小方，你們都太讓我失望了。”
    程向明說完這句，出人意料的沒有繼續(xù)盤問下去，而是離開了房間。
    和程向明一起進(jìn)來的民警有些不解，見程向明離開了，也只好跟了出去。
    “程隊，那方長福的心理防線明顯松動了，為什么不趁勢追擊？”民警不解的問。
    “沒那么容易，干刑警的人，心理素質(zhì)會那么差嗎？”程向明嘆了口氣，“咱們用解長福已經(jīng)先招了來誆騙他，你以為他會完全相信嗎？如果咱們繼續(xù)逼問得太緊，反倒會讓他起疑，所以還不如適可而止，這樣會會讓他拿捏不準(zhǔn)，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和咱們自己人玩心理戰(zhàn)，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
    江城，林剛今天像往常一樣下班，坐車從省廳離開，林剛今天晚上要去拜訪張一萍，中午沒能和張一萍見一面，晚上林剛準(zhǔn)備直接去張一萍家里，他已經(jīng)提前給張一萍打了電話，張一萍倒也答應(yīng)了下來，順便邀請他過來參加晚上的家宴，這讓林剛的心情好上不少，他和張一萍，終歸是有老交情的，對方再怎么樣都不會站到陳興那頭去。
    來到張一萍所住的小區(qū)，林剛下車后，深吸了口氣，調(diào)整了下自己陰郁的心情，這才上樓，來見張一萍，總不能再繃著一張哭喪的臉。
    張一萍住在十幾年前買的一套老房子，三室兩廳的格局，原本張一萍調(diào)任海城后，他們已經(jīng)搬到市區(qū)的一個別墅小區(qū)里，那是張國力以前投資買的，自打張一萍又調(diào)回江城擔(dān)任一把手后，他們便又從那別墅里搬回這套房子里。
    房子雖然是十幾年前買的，但內(nèi)部的裝修看起來并不沉舊，客廳也很大，足足有四十多平，晚上是張國力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
    “哎呀，是國力兄下的廚呀，看來晚上有口福了。”林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張國力圍著圍裙在忙活，立馬就笑道。
    “老林，來了，快坐快坐。”張國力滿臉笑容，他和張一萍想要在家吃飯時，經(jīng)常都是他下的廚，別人也都見怪不怪。
    張一萍坐在客廳里看文件，這是下午在辦公室沒處理完的一些工作，張一萍帶到家里來。
    這會林剛到了，張一萍把文件收攏在一旁，笑道，“林剛，坐吧，都不是外人，就不用客套了。”
    “一萍書記在家還不忘了工作，太敬業(yè)了。”林剛坐下來，往桌上瞥了一眼，奉承道。
    “談不上敬業(yè)，工作沒做完總歸是要做的。”張一萍笑笑。
    這時，張國力又從廚房端了個湯出來，“一萍，你和老林別在那坐了，都坐到餐桌這來，準(zhǔn)備開吃了。”
    “行，趁熱吃。”張一萍站了起來，邀請著林剛一塊過去。
    “國力兄，你也一塊過來吧。”林剛對還在忙碌的張國力道。
    “還有最后一個菜，馬上好，你們先吃。”張國力笑道。
    聽到張國力這么說，林剛和張一萍都沒急著動筷，等張國力出來，才正式開吃。
    “我記得以前吃過國力兄做的飯，那水準(zhǔn)一點也不比飯店大廚差，今晚這幾樣菜，看著也是色香味俱全，國力兄這掌勺的功夫是越來越有火候了。”林剛稱贊道。
    “退步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下廚了，比不得以前了，老林是哪一次吃過我做的飯？最少也是幾年前了吧。”張國力回憶著。
    “嗯，是幾年前了。”林剛笑著點頭。
    張國立聞言，笑了起來，“老林，你這記憶力還是好得很，來來，我看咱們?nèi)讼纫黄鸷纫槐黄迹銢]意見吧。”
    “下班時間，我能有什么意見。”張一萍微微一笑，在家里，她無論如何也要給足丈夫面子。
    張國力這時候拿出一瓶陳年茅臺打開，蓋子一開，醇厚的酒香就飄了出來，張國力給三人各倒了一杯。
    杯酒下肚，又吃了幾口菜，林剛不動聲色的看著張一萍，思慮了一下，林剛終于還是開口道，“一萍書記，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最近被市檢察院給帶走調(diào)查了，不知道一萍書記能否幫忙跟檢察院那邊打個招呼。”
    “有這事？”張一萍詫異了一下，她還以為林剛今晚登門，還是為了曾靜那檔子事，沒想到竟然是跟其小舅子的事有關(guān)。
    “檢察院那邊，你不是也有相熟的人嗎，他們不給你面子？”張一萍眉頭微擰著，單憑林剛這簡單的一句話，她也已經(jīng)能察覺到一些異樣。
    “他們給我的答復(fù)說是朱華東做的指示，要求嚴(yán)查。”林剛撇了下嘴，這件事，他原本不想拿到張一萍跟前說，但在自己暫時使不上勁的情況下，林剛只能讓張一萍開口了。
    事實上，林剛在省檢也不是沒有關(guān)系，但他在省檢有人，朱華東同樣有人，而朱華東就像是跟他較上了勁一般，竟然也跟省檢那邊打了招呼，以至于林剛想從省檢給市檢施壓竟是沒辦法，至于市里邊，林剛這個省廳的常務(wù)副更加不如朱華東這個副書記好使，正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林剛想插手江城市里的事情，終歸是隔了一層，更別說他的能量更多局限在公安系統(tǒng)里，而朱華東則是堂堂的市委副書記。
    此刻林剛把這事求到張一萍頭上，無疑讓張一萍有些摸不著北，疑惑的看著林剛，“這事你找過朱華東沒有，他怎么說？”
    “朱華東就是非要查到底，連我的面子也不給。”林剛聳了聳肩。
    “這不像是朱華東的風(fēng)格啊。”張一萍皺起了眉頭，以她對朱華東的了解，這顯然不符合朱華東的做事風(fēng)格。
    想到什么，張一萍看了林剛一眼，“你和朱華東有舊仇？”
    “怎么可能，我和朱華東以前可沒鬧過矛盾，確切的說，我倆的交情還不錯，就前幾天，他還找上了我，讓我給他面子，暫時將曾靜放了，我最后也答應(yīng)了他，權(quán)當(dāng)是還他以前的一個人情，他當(dāng)時還在電話里說感謝來著，這才沒過兩天，他立馬就翻臉了，你說這叫什么事？”林剛神色有些惱火，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一萍書記，我懷疑是跟陳興有關(guān)，極有可能是陳興搞的鬼，因為曾靜這檔子事，跟朱華東本來是毫無關(guān)系的，他卻是突然介入了進(jìn)來，讓我把曾靜放了。”
    “陳興和朱華東以前還鬧得挺兇，兩人怎么會走到一塊？”張一萍有些不以為然，別看她是剛上任沒多久，以前的一些事，卻是了解得聽清楚。
    “這就是令人費解的地方了，反正除了這個可能，我是猜不到其他原因了，一萍書記，這事只能請您幫忙了，要不然有朱華東從中作梗，市檢察院那邊根本不給我面子。”林剛看著張一萍。
    “這事我回頭了解一下吧，朱華東那邊，我會找他談?wù)劊纯此鞘裁匆馑肌！睆堃黄紨Q著眉頭，并沒有直接應(yīng)承下來，她也有自己的考慮，朱華東在市里的分量舉足輕重，更是和陳興的關(guān)系不睦，按她的想法，朱華東是能拉攏到自己這個陣營的，也值得她去拉攏，所以林剛所求的這件事，張一萍并不想貿(mào)然應(yīng)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