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李虎這一說他是李虎,緊跟著就看有一口單刀明晃晃冷森森地就架他脖子上了?!鞍??朋友,怎么著”?他覺著脖領子被人抓住了。
刀在他脖子上架著,就聽那人說:“上你屋里說話?!?/p>
“哎,好……好……呵……我說您這刀離遠點,再往里我怕蹭著肉皮?!?/p>
“我有尺寸,走!”
“哎,好嘞!”李虎轉身就又回來了?;氐阶约旱奈葑又螅柚鵁艄猓筮呥@人一松手,李虎一回頭,哎喲,我的媽呀!他一瞧面前站一活猴兒!
誰?正是阮英!阮英手中拿著這口亮銀柳葉劈風刀正問他:“您就是李虎?是監獄的牢頭?”
“啊,對對對……我是監獄的牢頭?!?/p>
“監獄新來了兩個人,您知道嗎?”
“我知道,徐達官徐鏢頭,還有那個周順。”
“那個不是周順,那個叫王奎元?!?/p>
“哎,對對,王奎元。這兩個人怎么的?”
“這倆人是我的朋友,我今天特意到監獄里來探探監,看看我那兩個朋友。聽說牢頭就叫李虎,所以我得先找李虎。今天我得先把您認準了,因為監獄您說了算,您是總頭兒。我拜托您,對我這兩個朋友,要多多關照!”
“那沒說的,沒說的……那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啊……絕錯待不了!”
“剛才您要上哪兒???”
“我……啊……剛才……我我……我要上茅房。”
“您拿這些紙干什么?”
“這……啊,上茅房不用紙嗎?”
“怎么拿那么一大沓子?”
“啊……我有痔瘡,嘿嘿……且擦呢,呵呵……”
“哦……好吧,既然這樣的話,我就跟您把話說明白了。明天晚上我還來,我到這兒再看看我這兩個朋友,今天跟您先打個招呼。明天一日三餐這飯,您可得安排得好一點,要錯待了我的朋友,看見這口刀了沒有?”
說著話,阮英一擺這口刀亮了個式,李虎瞅著話都說不利索了:“啊……是……”
“不能輕饒了你!我就拿你的腦袋……”阮英拿著刀在李虎的腮幫子鋼 [16]了兩下子。
“哎……慢著!”
“我就把你腦袋摘下來,懂不懂?”
“是!請問貴姓?”
“姓報!”
“臺甫?”
“叫報應!”
“報應?”
“對!”
“您是報應?呵呵呵……好名字。啊……請問報應大爺,您……從哪兒進來的?”
“哈哈哈……這個監獄四面高墻,可以擋住平常人等,能擋得住我嗎?我走監獄的高墻就好像邁我們家的門檻一樣,隨便出入啊!不信?我告辭了!”說著話,阮英一抱腕轉身,一提溜腰就出去了。李虎一愣神的工夫,這人就沒了。李虎心想:哎喲,我得上外邊看看,是哪個地方出來豁口了,讓他進來了。他邁步剛要往外走,就聽窗戶外邊有人說:“瞧著!”“啪”一聲響,嚇得李虎一回頭,屋里的燈就滅了。李虎就手把門一關,坐這兒就沒動。他這是嚇得,心想,哎,我的媽呀,燈怎么滅的?待了老半天的工夫,聽外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他這才小聲招呼:“報應大爺,走了沒有?報應大爺?走了我點燈了啊,呵呵呵……”等了一會兒沒動靜。他才拿過引火之物,把燈點著了。一瞅,蠟燭前邊有一支袖箭,原來是剛才一支袖箭從窗戶外邊打進來,把蠟燭給打滅了。
李虎心想,怎么辦呢?“賈不正”給我五十兩銀子讓害徐文彪。深更半夜監獄又冒出來個“報應”。我要是害了徐文彪,他就得給我報應啊,我明白。幸虧老天保佑啊,我還沒下手!我要是把徐文彪弄到凳子上,拿紙正往臉上糊,這個“報應”正好來了,不就正好把我腦袋給切下來了?哎喲……這事可不好辦!“賈不正”,我是貪你這錢呢,還是要我這命?。績深^一衡量,還是命重要!得了,這事我不能給你辦了。
轉過天,“賈不正”主動來找李虎了。李虎正好由打監牢里下班往家走,在道上就碰見“賈不正”了。
“賈不正”一瞅:“哎喲,李頭兒,怎么樣?”
“呵呵……挺好!”
“昨晚上動手了嗎?”
“昨晚上?我琢磨了琢磨,覺得還早點?!?/p>
“哦,您可別再拖了,最好別出三天!”
“我說……咱這樣行不行?今天晚上,你幫幫我的忙,我請你上監獄,咱倆一塊動手,行嗎?”這李虎為什么這樣?。坷罨⑿南?,今晚上那位“報應”大概還來,“報應”要還來的話,我跟他商量好了,對這個事怎么辦,那位“報應”自然有解決的辦法。我讓你跟我上那兒,我請你喝頓酒,看看那位“報應”大爺見了你如何!呵呵呵!
“你那監獄能隨便讓我進嗎?”
“你看看我是獄卒啊,我是獄頭啊,我讓你進你就進。我有朋友能讓往里邊請?!?/p>
“好!今晚上我去!”
晚上了,“賈不正”還真來了。牢頭李虎把“賈不正”就讓到自個兒屋子,給他弄了幾個菜,擺上酒壺,在這兒就喝。一邊喝著,李虎就跟“賈不正”講:“我想了,害徐文彪,有好多的招數。不知道使哪招兒!一種招兒呢,是把他的臉用毛頭紙一糊,把他活憋死!另一種招兒呢,讓他吃黃米飯燉咸魚,吃完了之后,把他捆起來大頭朝下在那兒控,控一宿他也完了。再一個招兒呢,把他綁到床上,這可不能讓人看見,弄一大麻袋濕沙子,壓到肚子上,一宿就能壓死,身上還不見傷!”
“哎,這個招兒行啊,就拿沙子口袋壓!”
“我想這玩意有點缺德??!”
“那還有什么缺德的?這個人太可惡了!你要不敢下手,我幫著你!”
“嗯,就是。”兩人正在屋子里喝酒工夫,就聽窗子外邊那個窗戶紙響了一聲。李虎好像靠著第六感覺下意識覺得大概那位“報應”大爺來了。李虎心想,我得勾著他說這話:“這個事吧,我總覺得對不住良心?!?/p>
“良心賣多少錢一斤?你只要把徐文彪害死,我還給你五十兩!”
“這話說準了?”
“說準了!”
“要有人不讓害呢?”
“有人不讓害,他誰敢哪?監獄不就你說了算嗎?”
“是啊,監獄雖然我說了算,還有比我說了算的?。 ?/p>
“誰比你說了算?”
“我們這里還有一位大爺叫‘報應’,呵呵……他比我說了還算!”
“‘報應’?‘報應’是干什么的???他是你們這兒的守備啊?”
“不不不……不是守備!”
“那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呢?哎呀,他比我爹還厲害呢!我跟您說吧,昨晚上我生心的時候,這位‘報應’就來了,來到我的面前把我說了一頓,嚇得我不敢動手了?!?/p>
“有這種事嗎?”
“真的!”
“別聽那個!咱們動手……”
話言未了,外邊門一推,阮英進來了?!罢l說要動手???您是哪位?”
“賈不正”站起身來一看,瘦小枯干的那么一個小猴兒。哎喲,這人長得這個模樣!“朋友,你貴姓?”
“我就是那個‘報應’!今天晚上來了,徐文彪是我的朋友,你們說的王奎元也是我的朋友。怎么著?剛才我在窗外聽說你們要加害于他,有這個事嗎?”“啊……”“賈不正”說:“那那那……沒沒沒……沒這事!”
“沒這事?!我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賈正……”
“賈正?徐文彪怎么跟你這么大的仇?”
“這么大仇,他是……徐文彪跟我是親戚……我是他內兄,他是……我的妹夫……”
“哦!鬧了半天你們兩個還是這樣的親戚?!照這么說,你是賈秀英的哥哥?”
“啊,對對對……”
“好啊,你居然下毒手,生這種狠心,你要把徐文彪害死,對得住你良心嗎?”
“不是不是,這個事用得著你管?!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早跟你說了,我就是‘報應’,我就是徐文彪的朋友,今天就找你來的。既然你生心要害徐文彪,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阮英說著話,上去就一刀。“賈不正”往旁邊一閃身的工夫,“唰”這一刀把肩膀上的衣裳就給豁開了?!百Z不正”往下一低頭,阮英這口刀往回一翻手,“噗”刀快不怕脖子粗,這“賈不正”的腦袋掉地下了。
就這么一下子,牢頭李虎原地沒動,臉就綠了:“呵呵……報應!報應!呵呵……他活該報應!呵呵呵……我就說……‘報應’大爺,我就知道您今天得報應他。你你……殺得好!殺得好……”
阮英把刀上的血跡往鞋底上一蹭:“怎么樣?領著我去看看我那倆朋友?!?/p>
“哎,好好……我馬上領您就去,走走走……”李虎往外就走,這兩條腿喇叭著走的,為什么?全尿了,就剛才那一下子嚇得。李虎領著阮英就來到徐文彪這間牢房。
打開鎖頭,把牢門推開之后,往里一瞧,阮英一看,壞了!怎么的呢?徐文彪病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發高燒。李虎進來一摸:“哎呀,今天白天這三頓飯我都給他親自送的啊。中午的時候他就說頭昏、難受,就不動彈,沒想到晚上病成這樣了。您看,這……這是什么病???”
阮英來到跟前:“四哥,四哥!您怎么樣?”徐文彪人事不省,嘴里直說胡話:“哎……‘賈不正’、賈氏,我跟你沒完……”
徐文彪為什么病了?窩囊的!徐文彪自從進監獄之后,自己心里老琢磨:我怎么進的監獄???全怨我自己!要不是娶了賈秀英這樣的媳婦,我能進監獄嗎?我進監獄,還把周順連累進監獄來了!我全家——兩個老太太還不知怎么樣呢?都壞在賈秀英和“賈不正”這兩個人的身上!不怪人家弟兄們在八寶樓上窩囊我、諷刺我,我徐文彪算個什么英雄豪杰!又生氣又窩火,有話還說不出來!這一下子急性發作,夾氣傷寒,病在垂危!
牢頭李虎也傻眼了:“哎喲,我說‘報應’大爺,這個……這可不好辦了,他這有病了!”
阮英說:“你們監獄有沒有大夫?”
“我們監獄倒是有個大夫,可都二把刀啊。像這位病成這樣,那那那……那恐怕他看不了啊!”
“那監獄犯人如果有了病,看不了怎么辦?”
“一般看不了,那就等著死??!完了我們就告一個監病,就得了。”
“這不行!這是我四哥!必須把他救活!”
“對對對……對!馬上把他救活!可是怎么救???”
“你想辦法!”
“我……我想不出來辦法啊,好大夫人家不往這里來!”
“我問你,濟寧州城,哪個大夫最好?”
“哪個大夫最好?治他的病得是最一流的大夫!啊,南門里。南門里有個大生堂,大生堂藥鋪的掌柜的,叫叫叫……叫什么克明的,王克明,對對,叫王克明。王克明王掌柜的,那是手到病除,人送外號‘一把抓’。不管什么病,一號脈,投上一服藥立見功效。不過人家王大夫從來不到監獄看病人!”
“那不要緊,我去請他!我把他請進監獄,行不行?”
“是,行是行啊,這玩意恐怕看一回也不一定能好。萬一要是看一回兩回好不了,人家大夫就不愿意進來了,他這不也完了嗎?”
“這你就甭管了!”阮英當時到那個房間又看了看周順,馬上由打監獄就出來了。
第二天正當晌午,阮英就到大生堂來了。他一進大生堂的藥鋪,一看在柜臺里坐著一個老頭兒,五十六七歲的年紀,留著黑胡,長得非常排場!阮英進來滿臉堆笑沖著老頭兒一抱腕:“請問,哪位是王克明王大夫?”老頭兒捋著胡子瞧了瞧阮英,開始一驚,覺得這個人相貌特殊:“我就是王克明。”
“哎喲,王大夫!我今天特意到這兒請您來了!請您給我朋友看看病!”
“哦,好啊,你朋友得的什么病啊?”
“我也不知道,現在昏迷不醒,病在垂危,無論如何,請您幫這個忙!”
“好好好……住在什么地方???”
“哎……嘿嘿,大夫,這個不太好說,我朋友住在監獄里!”
“?。俊崩项^兒一聽這句話,把胡子一捋,臉就沉下來了:“你跟我開玩笑呢?我王克明乃是濟州城內坐堂先生。這些年來,我從來不上監獄看病。監獄里都是犯了王法,遭了罪的犯人,他們都罪有應得!我給他們看什么病???”
“別價,他們雖然是犯了王法,遭了罪,但他們也是人哪!您是大夫,不是得起死回生嘛?!?/p>
“不行!監獄我不去!”
阮英一聽,說:“好吧,咱回頭見!”阮英心想,你不去?我想法讓你去!
欲知后事如何,咱們下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