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風抱著一只黑貓, 走在這片藏于衣柜的空間里。
    雖然是在衣柜里, 但四周依然是鬼宅的模樣，不過和現實中那個已經荒廢多年的鬼宅不同, 這里似乎還有人居住——餐桌上擺著沒吃完的早餐，客廳里有零食和玩具，打開冰箱，里面是滿滿的食材，充滿生活氣息。
    盡管如此, 這里也不是真正的鬼宅, 而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空間，里面的構造都是根據空間主人的想法來定的。只是蘇清風還不知道空間的主人是誰, 有可能是江家小女孩, 也有可能是她的父親或母親。
    “喵。”
    黑貓蔫噠噠地垂著貓耳，抱著蘇清風的手喵了一聲, 蘇清風才不理它, 在它腦袋上亂薅一通。
    黑貓老老實實地被薅了一會，忽然又變了回去，從背后摟住蘇清風的腰。
    “五分鐘到了！”蘇槐道, “道長不準欺負我了。”
    蘇清風道：“五分鐘有那么短嗎？”
    “我在心里數著呢，”蘇槐理直氣壯地說完，又嘟囔了一聲，“道長就知道讓我變貓貓欺負我。”
    蘇清風道：“明明是你之前先占我便宜的。”
    蘇槐：“我才沒有，我喜歡道長，道長也喜歡我, 所以親親蹭蹭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他說得還理直氣壯，蘇清風看了他一眼，道：“你哪來的自信？”
    “我說的又沒錯，”蘇槐親昵地挨著蘇清風發絲蹭蹭，輕笑道，“道長就是喜歡我。”
    蘇清風與他對視，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然后繼續往前走。
    蘇槐高高興興地牽住他的手，拍一下就拍一下，反正剛才道長沒有反駁他的話。
    道長就是喜歡他。
    雖然蘇清風之前對蘇槐的“懲罰”是變成貓貓五分鐘，但蘇槐真正做貓貓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兩人還沒在一樓走幾步，就聽見樓上傳來了什么聲音。
    “我的天，人氣破百萬了，謝謝大家，路過別忘了點個關注！”
    二樓的走廊上，有三個人正聚在一起，其中一個扛著攝像機，另外兩個對著鏡頭感謝著什么——正是失蹤的游舟三人。
    雖然已經失蹤幾天，但他們的精神狀態看著還是很好，完全不像被困了幾天的樣子。蘇清風和蘇槐直接走了過去，游舟看見他們還微微驚訝，道：“又來了兩個人，你們也是來這里探險的嗎？”
    蘇清風道：“不是。”
    他看了眼游舟的手機，上面放著他的直播間，人氣已經有百萬，還有很多彈幕和禮物。
    游舟見他盯著自己直播間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我是個主播，這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我們是一起來這里探險的。”
    蘇清風道：“你還記得自己來這里多久了嗎？”
    “沒有很久吧？”游舟道，“我不就才播兩小時嗎？”
    蘇清風心說果然，畫了一道符在游舟三人面前抹過，他們不約而同地愣了愣，很快，眼中又恢復了清明。
    “……發生了什么？”游舟摸了摸腦袋，好像從一場大夢中醒來，還有些渾渾噩噩，“我們不是還在直播嗎？”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間，“啊”了一聲，震驚道：“我的百萬人氣呢！”
    直播間一片黑屏，不要說人氣了，就連個彈幕也沒有。
    “本來就沒有什么人氣，”蘇清風平靜道，“你已經幾天沒開播了。”
    “你在胡說什么！我剛才明明就在直播啊！”游舟不可思議道，“還有那么多人氣和彈幕，難道都是假的嗎？”
    蘇清風指了指攝像機，道：“你可以看看錄像，你們確實已經失蹤幾天了。”
    游舟的朋友趕緊調出錄像，他們三個人湊在一塊看，這才發現了端倪。
    在攝像機拍下的錄像中，他們一直來來回回地在這里游蕩，每一次都像剛來一樣，甚至有些話、有些動作都是重復的，看著分外詭異。
    游舟道：“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抬頭怔怔地看著蘇清風，另外兩個朋友也傻了，都睜大了眼睛。
    蘇清風道：“我說過了，你們已經被困在這里好幾天了。”
    游舟：“可是……為什么？“
    他還是沒緩過來，低頭看看直播間，又看看錄像，錄像還在播放，他們不知道第幾次推開鬼宅大門，卻還像第一次來到這一樣進了客廳……忽然間，他旁邊的朋友驚叫一聲，道：“有鬼！有鬼！”
    朋友指著攝像機，只見錄像里面的游舟走在最前方，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小的東西——是只洋娃娃。
    那洋娃娃無聲無息地跟了游舟一路，而看當時游舟的反應，好像也根本沒有發現它。
    這下子游舟的臉色徹底白了，他抓住蘇清風手臂，道：“大師！大師您是來救我們的嗎！怎么辦，我們是不是被鬼纏上了？！！”
    蘇槐把他的手拉開，蘇清風道：“我不是大師，只是個天師。”然后又安慰道，“我的確是來帶你們走的，不用擔心。”
    “天師！天師救命！”游舟道，“我們只是進來探險的啊，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怎么會惹到這里的……這里的人呢？”
    “確實很奇怪，”蘇清風道，“之前來鬼宅的人都沒有出事，只是發燒忘記了一切，只有你們三個在這里失蹤了……可能這里的人喜歡上了你們吧。”
    游舟聽了簡直要哭了，道：“我們有什么可喜歡的！天師您一定要幫幫我們，我們可以給他道歉！燒香燒紙錢也行！我我我我還可以沐浴吃齋，以后再也不碰肉了！”
    蘇清風道：“這倒不必。”
    他看著那錄像，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錄像里的洋娃娃忽然扭過了神，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蘇清風與那洋娃娃對視幾秒，笑了一下：“不準你看。”
    然后領域張開，游舟三人只覺得冷冽的寒風刀一般刮過，整個鬼宅好像瞬間變成了寒雪冰窟，凍得他們整個人都僵住了。
    與此同時，一聲尖叫響起，角落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符紙燃起明光，將它困在原地，蘇清風收起領域，游舟三人立刻不僵了，得救般抱在一起取暖。
    角落里縮著一個小女孩，她抱著一只橘貓，頭上扎著兩個小揪揪，默默地蹲著。
    蘇清風看看那橘貓，又看看蘇槐。
    蘇槐一下子警惕了起來：“道長不準說話。”
    蘇清風：“我只是想——”
    “也不準摸它！”蘇槐道，“道長只能摸我！”
    蘇清風：“不，我只是——”
    蘇槐：“不管不管，我不要聽！”
    蘇清風：“……”
    他沉默了幾秒。
    然后飛快道：“我只是想說你比它好看。”而且看著也比那橘貓更好摸。
    蘇槐“哦”了一聲。
    然后揚起嘴角，美滋滋道：“我就知道道長更喜歡我。”
    蘇清風：你剛才可不是這樣的。
    想歸想，他并沒有說出來，而是看著小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不吭聲。
    蘇清風道：“你是這里的鬼嗎？”
    小女孩還是不吭聲。
    蘇清風想了想，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道：“要不要吃糖？”
    小女孩這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瞄了蘇清風一眼。
    蘇清風又把糖拿回去了：“哦忘記了，你是鬼，吃不了。”
    小女孩：“……”
    小女孩一下子眼淚汪汪，委屈死了。
    “……我，我這有巧克力。”大概是看她的模樣太可憐，游舟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塊巧克力，“雖然不能吃……但你要不要拿在手上？”
    小女孩聽完望著他，眼巴巴地伸出手。
    游舟還是有點怕她，不是很敢靠近，蘇清風就拿過來，幫他給了小女孩 ，連帶自己的糖也一起給了她。
    小女孩把巧克力和糖攥在手心里，抱著橘貓，又低下了頭。
    走廊上安靜了幾秒，蘇清風拿出手機查了查，道：“你叫琪琪是嗎？”
    七年前失蹤在這里的江家富商名叫江德為，他的七歲小女兒叫琪琪，而在蘇清風說完這話后，小女孩又慢吞吞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那就應該是了，”蘇清風道，“你為什么要把他們關在這里？是想和他們玩嗎？”
    他這么一說游舟幾人都緊張起來，琪琪沉默幾秒，搖搖頭，小聲道：“是爸爸把他們留在這里的。”
    蘇清風道：“為什么？”
    “……爸爸說，讓他們陪我玩。”琪琪抱緊了那只橘貓，“要是你們想走的話……記得要趁爸爸睡覺的時候走。”
    游舟聽了趕緊問道：“那你爸爸什么時候睡覺啊？”
    琪琪道：“現在。”
    “那我們趕緊走吧！”游舟的朋友聽了驚喜道，“我可不想待在這了！蘇天師，您快把我們帶出去吧！”
    蘇清風看著琪琪，還有她懷里那只橘貓，橘貓瘦得皮包骨，已經一只死貓了……不過琪琪還是緊緊地抱著它，不愿意撒手。
    就好像她的身邊，只剩下這只貓了。
    “那我們走了，”蘇清風彎下腰，摸了摸琪琪的頭道，“謝謝你了。”
    琪琪低著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幾人往外走去，游舟走在后面，他總覺得這個縮在墻角抱著貓的小女孩有點可憐，下樓梯時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琪琪也在看著他，攥著他給的那塊巧克力，張了張嘴。
    “哥哥，再見。”
    這句話很輕，好像只落到了游舟耳邊，他愣了一下，不是很熟練地對琪琪笑了笑，然后飛快地跑了。
    從空間里出來十分順利，順利得出乎游舟幾人的想象，他們回到現實中的鬼宅，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們……安全了？”游舟道，“天師，所以我們是沒事了嗎？”
    蘇清風沒有回答，只是遞給他們幾張符紙，道：“這些符一定要貼身攜帶，能護你們平安。還有，不要把你們這幾天經歷的事情說出去，恐生意外。”
    游舟幾人趕緊點頭，道：“天師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說的！”
    他們從鬼宅出來就各自聯系了自己的家人，很快他們的家人趕了過來，欣喜若狂地將他們接走了。
    期間蘇清風也收到不少感謝，等游舟他們走后還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被塞了幾個紅包，他把紅包給了蘇槐，道：“你的零花錢。”
    蘇槐笑了一聲，道：“道長真好，我可以攢私房錢了。”他收起紅包，又道：“現在要去交任務嗎？”
    蘇清風搖搖頭，回頭看了眼鬼宅。
    此時鬼宅內燈火皆熄，偌大的宅子再次沉沒在黑暗之中，只有蕭瑟的荒草與風聲。
    “任務還沒結束呢，”他道，“走吧，現在也晚了。”
    游舟他們恐怕并沒有完全脫困，而這棟鬼宅的秘密也沒有被揭開。
    “好，”蘇槐親親昵昵地勾住蘇清風的指尖，道，“我要回去抱著道長睡覺。”
    蘇清風：“不給你抱。”
    蘇槐一聽就有點不樂意，道：“為什么？”
    蘇清風：“會被你占便宜。”
    “才不會，”蘇槐抬起一只手，“我保證，我就抱著道長，什么也不干。”
    蘇清風看了他一眼，道：“真的？”
    蘇槐：“真的。”道長醒著什么也不干，道長睡著了就偷偷親親。
    “我才不信你，”蘇清風好像看出他的想法，眼中劃過一絲笑意，道，“反正我不給你抱。”
    蘇槐：嘖。
    黑氣肆意彌漫，蘇清風見到那黑氣就早有準備地后退一步，但還是被蘇槐抓住了手。
    “我不管，我就要抱著道長睡。”蘇槐指腹磨蹭過蘇清風的手腕，彎起了嘴角，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反正到時候道長也拒絕不了，只能被我抱著。”
    “……”
    蘇清風與他對視幾秒。
    轉身就跑。
    蘇槐：“？？？”
    道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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