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的美夢被無情打破, 蘇槐跟在蘇清風身后, 滿臉寫著不高興。
    蘇清風才不理他，回到家中又被蘇槐從身后抱住, 便拍了一下他的手：“放開。”
    “不放，”蘇槐在蘇清風耳垂間輕咬一口，黏糊糊地道，“我就要抱道長。”
    蘇清風往前走了一步。
    蘇槐也抱著他往前挪了一步。
    蘇清風往左走了一步。
    蘇槐又抱著他往左挪了一步。
    蘇清風：“……”
    他有點好笑道：“你又沒什么事，干嘛一直抱著我。”
    蘇槐理直氣壯道：“沒什么事就不能抱道長了？我喜歡道長, 想抱就抱。”說著還把道長抱得更緊了。
    蘇清風拿他沒辦法, 只能由著他抱，感覺這只小野鬼好像比以前更黏人了, 要抱也就算了, 還吸貓一樣吸他，還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好像要把好幾天的親密份給一起用完似的。
    于是道：“今天抱完明天就不給你抱了。”
    蘇槐：“？？？才不要！明天我還要抱道長的！”
    蘇清風：“不給你抱。”
    蘇槐哼哼一聲, 把頭扎進了蘇清風肩窩里。
    他才不和道長爭辯呢，反正道長嘴上說著不給，到時候肯定還會縱容著他。
    蘇槐想到這里, 微微勾起了嘴角。
    蘇清風不知道，蘇槐之所以會更黏他只是因為占有欲又發作了，他剛剛得到道長，越看道長心里越美，心里越美越想抱著道長，還想把道長藏起來, 不準別人看到半點……當然藏起來是不行的，道長會不高興，所以只能黏著他，把道長抱在懷里，享受著只有自己才能擁有的溫暖。
    “道長身上好香，”蘇槐嗅聞蘇清風的氣息，低笑著道，“而且全身上下都是我留給道長的氣息。”
    蘇清風：嘖。
    他看了蘇槐一眼，道：“就你得意死了。”
    “為什么不能得意，我喜歡道長，道長也喜歡我，當然要得意，”蘇槐理直氣壯地說完，又提出了一個更理直氣壯的要求，“道長親我一下。”
    蘇清風才不理他。
    蘇槐就挨著他蹭來蹭去，道：“道長親我一下嘛，就一下，道長都很少親我，我想被道長親。”
    他說著還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蘇清風，蘇清風與他對視幾秒，面無表情。
    然后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蘇槐一下子美滋滋了起來，把他的道長給抱得更緊了。
    蘇清風由著小野鬼黏著他，想起什么，問道：“我們的血契是已經簽訂成功了嗎？”
    那天他被蘇槐弄得一片混亂，只是在意識模糊中感覺自己被蘇槐喂下了什么溫熱的液體，之后就睡過去了。
    現在想來，當時他喝下的應該就是蘇槐的血了。
    “當然成功了，”蘇槐輕笑道，“道長以后再也不用擔心會被鬼氣侵襲，也不需要擔心人的生老病死，我已經把自己的壽命分享給道長了。”
    作為最強的鬼王，蘇槐不死不滅，蘇清風與之簽訂血契就意味著他也將擁有漫長的壽命——從此以后，他在人間遇到的很多人都不會長久地停留在他身邊，只有蘇槐，這只小野鬼會一直陪著他。
    蘇清風“嗯”了一聲，握住蘇槐的手，蘇槐便抵著他的額頭，眷戀地磨蹭了一下。
    雖然接了鐘家的委托，但鐘家那邊遲遲沒有動靜，顯然是在等著蘇清風自己上門。然而他們不搭理蘇清風，蘇清風也懶得搭理他們，第二天一早就忙著去搬家了。
    之前買的家具已經送到了新家，小紙人搬著家具滿地亂跑，很快將空蕩蕩的屋子填滿。蘇清風不需要小紙人幫忙，親自布置好了主臥，蘇槐坐在床上，沖他伸手：“道長，過來試試新床。”
    蘇清風在他旁邊坐下，眼睛一亮：“好軟。”
    新床確實很軟，像輕飄飄的云朵，讓人躺下就不想起來了。
    蘇槐彎起嘴角道：“道長喜歡就好。”他知道自己的道長喜歡軟乎乎的床，冬天的時候還會埋在柔軟的被褥里不想起來，這個時候的道長特別可愛，而且心情也會很好，可以讓他隨便親親抱抱。
    現在他們還簽訂了血契，以后就可以在這張床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某只鬼王想得非常美，還摟住了蘇清風的腰。
    蘇清風拍開他的手，道：“還沒裝修完呢，去掛窗簾。”
    蘇槐“哦”了一聲，窗簾也是他精挑細選的，拉上之后哪怕在白天房間也猶如黑夜，非常有睡覺的氣氛，可以讓他抱著道長隨便賴床。
    等一切都弄完后，兩人才算正式入住了這個新家。中午飯是蘇槐做的，蘇清風在客廳看電視，只覺四周明亮又寬敞，沙發也軟乎乎的，哪里都合他的心意。
    蘇槐端著菜走出來，看見蘇清風眉眼彎起，知道他的道長高興，便笑道：“道長，飯做好了。”
    蘇清風點點頭，走到餐廳，被蘇槐趁機親了一口。
    反正道長高興，能多占點便宜就占點。
    蘇清風看了他一眼，才不理他，坐下吃飯了。
    吃完飯后，兩人沒有什么事干，就在客廳里打了一下午的游戲，蘇清風還考慮要不要買個游戲機，蘇槐已經拿過他的手機去網上看牌子了。
    他們過得很悠閑，有的人卻不那么悠閑，鐘家人憋了幾天，最后還是忍不住給蘇清風打了電話。
    “蘇天師，你既然接了任務，就該上我們鐘家來了吧。”那邊人的語氣不是很好，還有點不耐煩，“難道要一直磨蹭下去嗎？”
    對此蘇清風淡漠道：“這不是任務，只是你們鐘家給我的委托，如果你們是這樣的態度的話，我也可以拒絕。”
    鐘善惡在道界何等地位，鐘家人也是傲慢慣了，聽了這話當即一怒，道：“你以為你是個——”
    蘇清風直接掛斷電話，繼續打游戲。
    蘇槐微微瞇起眼睛，道：“道長，剛才那人說了什么？”
    蘇清風拍拍他的腦袋，道：“只是個小角色，不用搭理。”
    一般而言，下委托之人都會對請來的天師或者方士極為尊敬，但鐘善惡不可能對蘇清風懷有好意，鐘家人更不可能，如果他一接到委托就什么話都不說直接過去，恐怕只會被鐘家人覺得好欺負，受他們刁難。
    他懶得向討厭自己的人示好，也不想花精力去搭理他不喜歡的人。如果不是因為要調查浮鶴道人，他也不會接下這個委托。
    電話掛斷之后就沒再打來，蘇清風并不著急，一天后，鐘家人還是按捺不住，又來聯系他了。
    這次電話那頭換了一個人，語氣也變得恭恭敬敬，他是鐘老的孫子鐘行，在問過蘇清風的地址后，他便表示會親自上門——于是下午的時候，蘇清風抱著一只黑貓，被鐘家人請了過去。
    鐘善惡依然臥病在床，據鐘行所言，他的爺爺是在不久前忽然倒在床上的，請了醫生來看也查不出什么問題，于是他們便懷疑有鬼作祟。
    蘇清風道：“你們鐘家不止一個天師吧，如果有鬼的話看不出來嗎？”
    鐘行聞言面露尷尬，道：“其實……除了爺爺以外我們家其他人都不成材，實力最高也才四星天師，完全不如您。”
    這倒出乎蘇清風預料了，鐘家因為鐘善惡的地位在道界也算是個大家族，其他家族多是人才，到了鐘家這里卻只有鐘善惡一位五星以上的天師……實在奇怪。
    心里這么想著，蘇清風并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跟著鐘行來到鐘善惡的房間，鐘行站在門口，道：“爺爺就在里面，蘇天師，我就不去進去了。”
    蘇清風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打開房間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氣味，蘇清風微微蹙眉，那氣味并不像藥味，但他也辨別不出到底是什么。
    “來了？”
    蒼老的聲音從床上傳出，一位老人正躺在那里，蘇清風見到他的模樣，眼中劃過驚訝的神色。
    第一次見到鐘善惡時，他雖然已有七八十歲，但看著還像五十幾歲的老人，可一段時間不見，他變得蒼老了許多，所有的精神氣消失殆盡，躺在床上，如同一攤將死的肉。
    現在的鐘善惡不要說七八十歲，就是上百歲也有人信，可他畢竟是七星天師，短短的時間里，怎么會變成這樣？
    蘇清風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門口，道：“你怎么了？”
    “咳……咳咳，我大概是……快死了吧，”鐘善惡吃力地扭頭，對蘇清風伸出一只枯皺的手，“你過來一點。”
    蘇清風往前走了一小步。
    確實是一點。
    鐘善惡：“……”
    他沉默幾秒，道：“我知道你是誰，從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知道。”
    蘇清風“哦”了一聲，道：“是誰？”
    鐘善惡呵呵笑了起來：“你是……浮鶴道人的弟子。”
    他說完緊緊盯著蘇清風，想從這個年輕天師的臉上找出驚訝或者恐懼的表情，然而讓他失望的是，蘇清風的神色從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變化。
    “抱歉，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鐘善惡道：“我不可能認錯的，我絕不會認錯！你就是那個人的徒弟！化成灰我也知道！”
    大概是情緒太過激動，他說完又激烈地咳嗽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平息。
    蘇清風無動于衷地看著他，他抓緊床單嗬嗬喘氣，又道：“我就快死了……都是因為他，因為浮鶴道人……但我不想死，蘇清風，如果我們聯手，也許就能殺了他。”
    蘇清風聞言眉頭稍抬，道：“殺了他？”
    “對！我想殺了他！”鐘善惡眼中亮起一絲狠絕的光，道，“只有殺了他我才能解脫……才能變成一個人！清風，你一定要幫我，我知道你肯定也想要他死！”
    蘇清風的注意力不在他的后半句話上，道：“變成一個人又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人嗎？”
    鐘善惡沒有回答，而是道：“如果不殺了他，天下都會因為他而亂！清風，你沒有回頭的路了，你必須和我聯手！”
    他越說越激動，已經完全沒了剛才的氣若游絲，并且再一次朝蘇清風伸出手，想要與他結盟。
    黑貓“喵”了一聲，尾巴勾住蘇清風手腕。蘇清風站在原地，依然沒有動。
    “抱歉，我不信你。”
    鐘善惡臉色猝然猙獰：“為什么？！我和你是一邊的！”
    “真想合作的人會擺出自己的底牌，而不是毫無作用地歇斯底里，”蘇清風淡漠道，“歸根結底，你只是想利用我罷了。”
    鐘善惡：“……”
    他盯著蘇清風，渾濁的眼珠子里閃爍著令人不悅的光，過了一會，他道：“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蘇清風道：“至少先把你真正的身份說出來，你剛才說只有殺了他你才能變成一個人，那么，你到底是誰？”
    鐘善惡笑了起來，臉上松塌的皮皺在一起，對蘇清風招了招手：“這個簡單，你先過來，我和你慢慢說。”
    蘇清風依然不動道：“現在的距離足夠了，你說吧。”
    鐘善惡：“……”
    他又是好一會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與威脅。
    “現在這個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鐘善惡道，“如果我死了……你覺得其他人會把你怎么樣？”
    “那我會先一步報警，”蘇清風淡定道，“反正我也沒碰過你。”
    鐘善惡冷笑了起來，笑中還有一絲得意，道：“不，你已經見到了我，如果我死了，那么他的目的就達成了，你逃不了的……”
    這句話明顯還有其他的意思，蘇清風眼神微冷，正想詢問下去，就聽見鐘善惡慘叫了一聲。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不詳的灰色漫上他蒼老的皮膚，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拼了命地想往床下爬，想抓住蘇清風……但他的身體太老了，簡直就是一堆快要散架的骨頭披著皮肉，還沒等他碰到蘇清風，灰色就已經飛快地漫遍了他全身。
    然后，他僵硬地倒下去，一雙眼睛睜得很大，再也沒有氣息了。
    蘇清風：“……”
    鐘善惡死了。
    房間里沒有其他人，他也沒感受到第三個人的氣息，因此鐘善惡的死要么是有人在遠處操控，要么，就是他的壽命原本就該在這個時候結束。
    蘇清風向門外走去，但還沒等他碰到門把手，房間門就從外面打開了。
    “爺爺！爺爺你怎么了？！”鐘行沖了進來，道，“爺爺死了？！蘇清風，是你殺了他？！”
    蘇清風：“？”
    他道：“你來得也太快了。”
    鐘行抱著鐘老的尸體，怒吼道：“我一直守在門外！之前就聽見你和爺爺爭吵，現在忽然沒聲音了才進來！沒想到你居然殺了爺爺！蘇清風！我要你給我爺爺陪葬！”
    蘇清風道：“你清醒一點，看看你爺爺的尸體，沒有半點外傷。”
    鐘行悲憤道：“你是天師，殺人根本不用武器！現在爺爺死了，你也別想活著離開鐘家！”
    其鐘家人也聞聲趕了過來，他們的臉上寫滿憤怒，將房間門口死死圍住，顯然是準備就地讓蘇清風血債血償。
    黑貓從蘇清風懷中站起來，跳到了他的肩上，蘇清風摸摸它的腦袋，對鐘行道：“所以，你打算把你爺爺的死扣在我頭上，讓我也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
    鐘行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的！”
    蘇清風：“當然有話說，他不是我殺的。”
    鐘行冷笑一聲：“難道你還有證據嗎？！我們所有人都看著你，你根本狡辯不了！”
    蘇清風淡定地從黑貓柔軟的皮毛里拿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東西，道：“不好意思，我還真有。”
    “這是個攝像頭，一進房間門我就錄音了，還有視頻——要看看嗎？”
    鐘家眾人：“……”
    黑貓：“喵？”
    什么時候塞它毛里的？
    它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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