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人民公仆
    特區(qū)總衙。
    臨時羈押房的會談室里。
    僅僅幾日時間，徐慶有好似變了個人，頭發(fā)亂蓬蓬的，胡須拉渣，衣衫不整。再不復(fù)特區(qū)紅人、地產(chǎn)公司大佬的精神氣。
    長條桌對面，徐方國靜靜打量著兩年多未見的兒子，目光落在那副銀白色手銬上時，微微刺痛。
    劉薇坐在旁邊，狂抹眼淚。
    “記得嗎，很早之前我跟你講過，大丈夫應(yīng)心懷天下，豈能容不下一個人？承認(rèn)別人優(yōu)秀真的沒有那么難。爭強(qiáng)斗勝使人失去理智，你放著大好年華不去做自己，這些年都在為他而活，現(xiàn)在還不醒悟？”
    徐慶有耷拉著腦袋，不敢與父親對視，身體微微抖動。
    他在心里怒吼：可是，可是媽她不是這樣教我的！
    她說，只有戰(zhàn)勝身邊的所有同齡人，才能成為最優(yōu)秀的那個。她還說，她相信我是最優(yōu)秀的！
    “別說了，事已至此，回不去了。”
    “浪子回頭，什么時候都不晚。”
    徐慶有捫心自問，他現(xiàn)在完全明白父親是對的，母親是錯的，但等到出來的那天，他真能釋然一切，承認(rèn)李建昆比自己優(yōu)秀，不再去計較嗎？
    不！
    他辦不到！
    劉薇剛想踱步，被徐方國攔下，“你在下面等會。”
    李建昆一腔話到嘴邊，又統(tǒng)統(tǒng)咽回去，最終只化為四個字，“我送送您。”
    李建昆用力點頭，“一定。”
    李建昆先是一怔，繼而恍然。
    李建昆領(lǐng)著徐方國來到辦公室，倒來一杯雨前龍井放在他身前。徐方國嗅嗅茶香后，贊道：“好茶。”
    徐方國嘴唇翕合，臉上蒙上一層悲傷。
    劉薇目視著丈夫被自己咬出血的手臂，又心疼起來，輕輕揉搓著，泣不成聲，“那這樣好不好，老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不用你托關(guān)系，咱們?nèi)フ依罱ɡィ洗嗡犝f你后，表情明顯不同，你去見見他，賣張臉總成吧。算我求你行嗎！”
    <div  class="contentadv">        “我沒說我不去。”
    可是，徐方國還真來了。
    劉薇哭成淚人，“他爸，看到?jīng)]，兒子懂事了！知道改了！”
    “姓徐的，你什么意思？你真的見死不救，那是你親兒子！”劉薇低頭怒吼，猶如一頭發(fā)狂的母獅。
    “我…沒有辦法。”
    “子不教父之過，你當(dāng)我是個混蛋吧。”
    “是…變了。”
    “你！”
    徐慶有心頭咯噔一下。
    兩年多沒見，亦如往常嗎？
    “您老謬贊。”李建昆邊說時，暗松口氣。
    他頓了頓，無力嘆息一聲，“我是個失敗的父親，如果連本職工作再做不好，活這一世，有何意義？”
    李建昆聽出點弦外之音，詫異問：“您要走？”
    他遭受的這些，誰來彌補(bǔ)？！
    丈夫能這么爽快地答應(yīng)走這一遭，屬實出乎劉薇的意料，所以也變得好說話了些。再一個，她思慮著丈夫有些求人的話，怕是不想讓她聽見。也罷，男人都這德行。
    徐方國應(yīng)該看出來，自己已經(jīng)成為徐慶有的心魔，即使遭這一次監(jiān)，也不可能有所好轉(zhuǎn)。那么怎樣才能讓徐慶有放下仇恨呢？
    自己更大踏步地發(fā)展，徹底在二人之間拉開一條鴻溝。
    說著，抬起冰涼的右手，在李建昆肩頭拍了拍，“幫我一個忙，加油干。”
    “你是死人呀！”
    徐方國凝視著似乎在低頭懺悔的兒子，好半晌后，沉沉地嘆息一聲。
    行政樓樓底下，李建昆聞訊下樓迎接，并非對方是個大官，只因他曾經(jīng)做過的那些實事，造福了不少地方，也包括李建昆的故鄉(xiāng)望海縣。
    “是！你高尚，你最崇高！連兒子都保護(hù)不了的父親，算什么男人！”
    砰砰砰！
    結(jié)結(jié)實實三記響頭。
    徐方國搖搖頭道：“人民群眾不會答應(yīng)的，那些被問題電熱毯電傷燒傷的人也不會答應(yīng)，我的D性和人格更沒法答應(yīng)。”
    何況她的男人確實位高權(quán)重。
    劉薇氣極，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徐方國一動不動，那鉆心的痛楚，沖擊著心頭的痛，反而變得好受了些。
    探監(jiān)結(jié)束，來到外面的廊道后，眼淚婆娑的劉薇，把丈夫拉到無人一角。
    “那什么，兩位…時間到了。”周頭硬著頭皮開口。
    “他這次是不小心走了岔路，不能一棒子打死啊，你得想想辦法。”
    “我……行吧。”
    “爸！”他忽地踢開椅子，跪倒在地，“是兒子不孝，你養(yǎng)我小，我卻不能養(yǎng)你老。”
    不過，這些話他不會說出來，換做以前的他會在父母面前袒露，但這些年的打拼，使他學(xué)會了心中想法不被別人看出。
    徐方國放下搪瓷缸，站起身來，視線投向窗外，瞧過幾眼后，由衷道：“井井有條，很不錯的廠子。”
    “不用緊張，我這次過來只有一個目的：看看被徐慶有視作追趕目標(biāo)，卻屢戰(zhàn)屢敗的年輕人，長什么樣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徐方國主動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含笑道：“這樣很好，我也沒什么牽掛了，那么有機(jī)會在家鄉(xiāng)再會吧。”
    說罷，邊吹著尚未沉下去的翠綠茶葉，大口大口咕嚕起來，好似根本感受不到溫度。
    “真不晚嗎？你年過半百，身體又不好，我要多少年才能出來，到時還能見到伱嗎？”
    他不止一次暗道僥幸，得虧在對方過來之前，案子已經(jīng)查實，否則天知道他現(xiàn)在要面臨多大壓力。
    不算一個好天氣。
    “別！”
    “他斗不過你是正常的，即使身為我兒子，他在面對我時，也無法做到像你這樣不卑不亢。”徐方國感慨一句后，端起搪瓷缸，閉著眼睛深嗅一口，“這好茶倒是不能浪費了。”
    “那…恭敬不如從命，老徐同志，請樓上坐吧。”李建昆做出邀請手勢。
    “嗚嗚嗚~”劉薇感動得稀里嘩啦。
    對于徐方國的到訪，李建昆確實有些措手不及。按他想來，對方即使過來特區(qū)，也不大可能來找他。
    野狗是沒有勇氣與老虎相搏的。
    “方國，你發(fā)現(xiàn)沒有，兒子變了好多！”
    李建昆陪著笑笑，沒有說話。
    徐方國伸出手，在兒子手背上拍了拍，“好好反省，認(rèn)真表現(xiàn)。”
    徐方國趕忙攔下，用眼神向樓下示意，“婆娘待會要找我麻煩的，你不露面還好，你在的話，我這人臉皮薄，怕是扯不出謊。”
    “叫我老徐吧。”徐方國擺手打斷。李建昆不留痕跡打量他時，他同樣在上下審視著這個年輕人，并不遮遮掩掩。
    “徐省……”
    劉薇紅著眼瞥過來，周頭兩眼朝天看，心說可不賴我啊，是你丈夫剛才說的，時間到了提醒一下。
    要知道徐慶有還沒有宣判，即使徐方國不打算動用自己的權(quán)柄，作為父親，難道要錯過這種事？
    “沒時間呀。”徐方國臉上浮現(xiàn)一抹愁緒，“上月那場臺風(fēng)，造成不小的災(zāi)難，臨近年關(guān)，許多人連個家都沒呢。”
    嗯？
    劉薇著實怔了怔，忽然變得這么好說話？無論如何，她的心情峰回路轉(zhuǎn)，猛抹兩把眼淚，“好好好，我馬上安排！”
    聲音仍然吸引來一些張望。
    不過無須誰吩咐，包括周頭在內(nèi)的大檐帽們，避之不及，一點偷聽的想法也沒有，哧溜遠(yuǎn)遁。
    “怎么救？因為我有點權(quán)利，所以我兒子犯事，就該從輕發(fā)落？”
    他也是才知道，徐慶有的來頭這么大。眼前這位頭發(fā)斑白的男人出現(xiàn)時，別說他們秦老大，特區(qū)嗖嗖沖過來好幾位大佬。
    一杯茶眨眼見底。
    半下午，天空白茫茫一片，太陽花灑落在地面上，昂頭卻望不見太陽。
    生怕丈夫反悔似的。
    ——
    華電工廠。
    李建昆莞爾一笑，不再強(qiáng)求，目送他離開辦公室。視線中，頭發(fā)斑白的男人背脊佝僂，有股難以言喻的傷感彌散而出，但他的步伐異常沉穩(wěn)而堅定，不帶絲毫遲疑。
    李建昆站在原地，鞠躬行了一禮。
    今晚無更，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