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大步離開,只留下姜元儀渾身發(fā)顫的留在原地,淚水在眼底打轉(zhuǎn)。
她乳母心疼不過,想要上前勸她,卻見姜元儀把食盒往地上一丟,哭著跑了,她是被人捧著長大的,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小娘子!”乳母連忙追過去。
宮侍們上前收拾滿地的狼藉,食盒里精致的茶點同湯汁泡在一起,混雜成一團(tuán),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宮人心疼道:“哎呀,這點心真好看。”她不舍的去抓那茶點,卻被人一掌拍掉了。
“饞嘴的東西!平時短了你吃還是什么?貴人的東西也敢碰!”一名年老的宮人拍掉了她的手,又轉(zhuǎn)而道:“陳掌正,這孩子年紀(jì)還小,不懂事,你別見慣。”
來者正是素影,她本姓陳,是東宮從八品的女官掌正,是故宮中都稱她為陳掌正,她打量著小宮人,“我上回在花園里見人踢燕子的可是你?”
小宮人只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素影點頭,素影穿了一身青色袍衫,神情淡然,不怒而威。她自記事起便在這行宮長大,從未出過行宮,所能見的就是幾個被貶到行宮的老宮人,那些宮女無子,對她也算和善,她也不曾吃過什么苦頭,規(guī)矩學(xué)的也不多,何時見過素影這般威嚴(yán)之人。
“沒規(guī)矩的東西,舌頭被貓咬了,陳掌正問你話,你就答!”老宮人見小宮人如此,心中大急,連連呵斥。
素影聽她說的不像話,只擺手道:“莫嚇了她。”她打量這小宮人,看著才十歲左右,眉目倒是生的十分清秀,一團(tuán)孩子氣,的確是沒規(guī)矩了些,“她何時入宮的?”
老宮人吶吶道:“回陳掌正她兩歲入宮,如今已有七年了,平時就做些粗使活計,我亦不曾多教她規(guī)矩。”
“兩歲就入宮了?”素影有些驚訝,這么小入宮的宮人可不常見,打量著那小宮人頷首道:“你帶她去換身利落些的衣衫,一會讓她進(jìn)來伺候。”要是換了別人,素影也不會讓她近身伺候了,但小九娘性子和善,即便冒犯了也不會罰她。
老宮人和小宮人都愣了,半晌才應(yīng)聲。老宮人牽著依然迷茫的小宮人回去,見她一臉懵懂,嘆了一口氣,“對你來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阿母——”小宮人只拉著她的手,她兩歲入宮,早忘卻了舊事,就只認(rèn)這平時對她極好的老宮人。
而行宮一干人等聽說了此事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詳情,小宮人早嚇傻了,喃喃說不出話來,老宮人簡單的將經(jīng)過說了一遍。好些人難免嫉妒她好運,酸溜溜的說了幾句“茍富貴、勿相忘”的話,悻悻離去。行宮生活寂寞,最熱鬧的時節(jié)便是圣人來行宮狩獵之時,這段時間宮人們總是盡力裝扮自己,以求被貴人看上。只是她們?nèi)粽尜Y質(zhì)出眾,又怎么會分配到行宮來呢?再精心打扮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這小宮女平時傻兮兮的只知瘋玩,怎么就能得了貴人的青睞。
有幾個年老的宮人倒是望著她嘆氣,“行宮雖冷寂,也可清閑自在,去了貴人身邊也不知還是福是禍,東宮他——”她們雖遠(yuǎn)在行宮,卻也知道東宮脾氣喜怒不測。
“既然是陳掌正親自提拔,她若肯點化一二,說不定也是阿露前世修來的福氣。”一人道。
另一人冷哼道:“她自己且是孤魂野鬼,拿什么來渡阿露?”東宮身邊也就兩個近身女侍,陳掌正是其一,其二是徐掌正,那位可是皇后親賜、徐婕妤的嫡親侄女,迄今都沒個正經(jīng)名分,“你去了東宮身邊只顧埋頭做事,切莫去想別的。不見適才五郎適才還發(fā)落了姜七娘,那位可是正經(jīng)的皇后侄女。”
“呸!什么正經(jīng)侄女,人家真侄女還在里面沒出來呢,她倒是好,急巴巴的湊上去,也不想自己的身份。”眾人遂拋開了阿露的事,說起了姜元儀的丑事,一個個笑的花枝亂顫,深宮生活無聊,硬生生的把人逼成了尖酸之人。
阿露只聽得似懂非懂,但心中卻隱隱生出了一種即將要去龍?zhí)痘⒀ǖ谋瘔迅小@蠈m人替她收拾妥帖,領(lǐng)著她去正殿,“你平素就是傻的,貴人看中你不定也是你的傻,便不改了,多聽多看就是了。”
阿露乖巧的點頭。
內(nèi)殿里,紫蘇正哄著趴在自己懷里的姜微吃飯,“小娘子可別使小性子了,午膳不吃對身子可不好。”
“我不餓。”姜微悶悶的說,趙恒一走,她再一細(xì)思,便覺自己吃虧了,他對自己又親又抱,她為什么還要愧疚?這熊孩子太討厭了!姜微恨不得再去揍他一頓,剛剛就不應(yīng)該留手!
素影提著食盒領(lǐng)著阿露入內(nèi),對姜微行禮道:“小九娘若不想進(jìn)膳,進(jìn)些點心可好?”說著打開食盒,一碗拌了酸奶的菜蔬瓜果擺放在姜微面前,一股子清爽之氣撲鼻而來,姜微點頭。
紫蘇見狀忙要讓人盛飯,姜微卻只肯吃那盆酸奶色拉,紫蘇無奈,“那過一會小娘子餓了,可一定要吃飯。”
“一定。”姜微對阿姆討好的笑笑,“阿姆,我現(xiàn)在沒胃口嘛。”
白芍望著素影身后的阿露,“素影這孩子是誰?怎么看著眼生?”白芍是姜微的侍衛(wèi),伺候人的活或者沒有姜家的丫鬟順手,但是對姜微的安全是萬分上心。
“是行宮的小宮人,我想著小娘子悶在屋子里也無聊,這小宮人最擅踢燕子,就讓她來陪小娘子踢燕子好了。”素影說。
姜微放下調(diào)羹,丫鬟撤去碗勺,紫蘇伺候她漱口洗手,姜微則打量著阿露,“阿姆,你說這孩子是不是有點眼熟?”
她自己都是還是孩子,卻說人是孩子,讓眾人心里想笑,紫蘇瞄了阿露一眼,卻輕輕的“咦”了一聲,“好像是有些眼熟。”
紫蘇的話讓眾人都打量起阿露來,阿露被眾人打量著身體都抖了,眾人也看出眉目來了,不由面面相覷,素影一張臉僵了,暗惱自己居然犯了這么一個大錯。
姜微想了半晌,有些猶豫的看著紫蘇,紫蘇對她肯定的點頭,姜微好奇的望著阿露,都說天底下總有兩三個長得像的人,想不到她居然遇上了跟熊孩子有四五分相似的人,尤其是那雙眼像了八分。姜微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有些不忍,招手讓阿露過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幾歲啊?”
阿露偷偷的瞄著姜微,再一想自己,憨憨道,“我叫周夜露,今年九歲。”
紫蘇一笑,“這孩子倒是憨厚。”
“你叫夜露?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姜微問。
“是宮里原來一位漂亮姨姨,她給我取的。”阿露說。
“那你原來叫什么?”姜微問。
阿露用力的想了想,“大福!”
“咳——”姜微咳了一聲,周大福?這名字好,她喜歡。
“那姨姨說我名字不好聽,就給我取名也夜露。”阿露說。
“誰說的!大福比夜露好多的了。”姜微反駁,“大福大福,大富大貴,夜露第二天就散了,大福比夜露好聽多了。”
“是嗎?”阿露又露出了懵懂的神色。
“你喜歡夜露還是大福?”姜微問。
“大福!”阿露想了想說,“我覺得大福能吃好多東西。”
“那以后你就還是叫大福吧,我以后叫你阿福。”姜微不喜歡夜露,太不吉利了。
“好。”阿福點頭。
“你會踢毽子?”姜微問。
阿福驕傲的點頭,“我毽子踢得可好了。”
“好,我們一起踢。”姜微笑道。
兩個小娘子換了一身利落的衣服,穿著小靴子去花園里踢毽子。姜微請姜元儀一起來踢毽子,姜元儀在乳母懷里昏天地暗的哭了一場,這會眼睛腫的通通紅,哪里肯出去,“不去不去!我又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件,哪里配和她一起玩!”說罷又哭了起來,她才不要去當(dāng)姜微的陪襯。
乳母摟著她不停輕哄,又同來人解釋說小娘子還想休息,姜微聽了以后也沒在意,也不是所有人都愛踢毽子,“我們換個地方踢,省得吵到了我堂姐休息。”
“好。”阿福踢毽子的水平甚高,姜微水平也不低,兩個小姑娘棋逢對手,玩得很盡興,姜微早把生氣拋到了腦后。
紫蘇偏頭問迎春,“小七娘那邊怎么說?”
迎春冷笑道:“聽說還在哭。她慣會做好人,這下可得了教訓(xùn)。”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紫蘇責(zé)備她道,“小七娘也是我們主子。”
“我就看不過她那輕狂的樣。”迎春很是不屑,“今日要是五郎收了她的食盒,是不是她明天就要給五郎去送雞湯了?回頭指不定還要怎么傳五郎和四郎兄弟相爭了!阿媼你還記得上次,她硬是要帶裴大娘赴宴,把小娘子差點氣哭的事嗎?誰不說她心善大度,合著就我們家小娘子心眼小。”家里一個小七娘、一個小九娘,誰人不說小七娘端莊妥帖、待人和善,提起小九娘就是她性子嬌,要迎春說小九娘性子比小七娘好一萬倍,也是小九娘好性,容得下這個事事踩著自己的堂姐。
紫蘇搖頭,“七娘管家理事,九娘從不管事,下人自然不知道她個性,這種小事都要慪氣,白費了我教你這么久。以后離她遠(yuǎn)些就好,這件事別同小九娘說了,不然九娘非去道歉不可。”就如大娘子(謝則)吩咐的,讓小九娘離小七娘遠(yuǎn)一些,她私心太重,不可能會成為九娘的好姐妹,這么最尋常的姐妹關(guān)系最好。
迎春應(yīng)是。
等姜長暉滿臉疲憊回來的時候,貼心小棉襖姜微連忙上前給阿姑捶背揉肩,還小聲的跟她咬耳朵,“真的?”姜長暉聽說來了一個容貌跟趙恒有點像的女孩子,也顧不得疲憊,讓人招了過來,一見阿福就笑了,“果然是有點像。”她對顏女官道:“這孩子我喜歡,我們帶回去吧。”
顏女官低聲應(yīng)了。
阿福茫然無措的望著姜微,姜微說:“你跟我們回宮里吧,宮里比行宮好呢。”
“那我阿母——”阿福舍不得老宮人。
姜微想了想,“你去問問你阿母愿不愿跟你一起走。”
“好。”阿福眼睛一亮,開心的跑了。
姜長暉笑著點著侄女的鼻尖,“你倒是會做好人。”
“那是因為阿姑脾氣好嘛。”姜微嬌聲摟著姜長暉的手臂道。
因明日要早起,眾人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天剛亮就出發(fā)了。
姜微和姜長暉共坐一車,上車的時候還沒睡醒,還是被人抱上車的,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阿姑的馬車了?她迷瞪瞪的揉揉眼睛,這馬車不是——“大耶耶?”
姜微的話音一落,外車廂迎春掀起簾子,“小娘子,你醒了。”
“我們這里在哪里?”姜微問。
“是去別院的路上。”迎春說,“早上車隊一出發(fā),世子、五郎君和五娘子就親自來接小娘子來,見小娘子睡的熟,就沒讓我們叫醒小娘子。”
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了姜微熟悉的聲音,“阿識醒了?”話音一落,沈沁出現(xiàn)在馬車?yán)铩?br/>
“阿娘——”姜微開心的撲到了阿娘的懷里,母女兩人好生親熱了一會,才手牽手的下車,下人已經(jīng)將幔帳搭了起來,姜凜和姜凌含笑而立,一旁茶僮正煮著茶水。
“大耶耶、耶耶!”姜微眉開眼笑朝兩人沖去。
姜凌抱起女兒往上丟了丟,“阿識,想不想耶耶?”
“想!”姜微摟著父親的脖子,怎么都不肯離開。
姜凜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阿識不怕,事情都過去了。”
“過去了?”姜微一愣。
姜凜一笑,“這件事是禁軍失察,這次負(fù)責(zé)禁軍的首領(lǐng)罷職了七成,永不錄用,當(dāng)時所有守衛(wèi)在四皇子身邊的禁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宮人杖斃。”
“就這樣?”姜微呆愣愣的問,這就過去了?禁軍失察?如果沒有主使者禁軍怎么可能失察?猴子明明是有人指使的,不然它們怎么會無故攻擊人類?
姜凜望著姜微,“阿識有些事是不需要知道起因經(jīng)過的,尤其是對外界而言。”皇家怎么清算是皇家的事情,對外就不需要公開了,兄弟相殘的名聲可不好聽。他不愿意侄女跟皇室多做糾纏也就這個道理,皇宮那是會把人逼瘋的地方,他們已經(jīng)送了一個進(jìn)去了,不想在送第二個了。等趙恒上位,姜家也該退了,沒必要占盡“好事”,斷了家族后路。
“就因為不需要,所以要這么多無辜人命填?”姜微喃喃的問。
沈沁心疼的摟著女兒親了親,“阿識都過去了。”
“阿娘,還有四皇子他想要——”姜微又想起了一事。
“我們都知道了,放心,你叔祖不會答應(yīng)的。”姜凜安慰侄女道,當(dāng)初看不上姜家的女兒,現(xiàn)在人廢了卻想娶了,當(dāng)他們是專揀廢物的?
姜微心里好受了些,但想起趙恒的事,她有些郁悶,沈沁摟著女兒笑道:“阿識,我們在別院玩幾天好不好?”
“可以嘛?耶耶不要去官署嗎?”姜微問。
“天大地大沒有陪阿識大。”姜凌拍著胸脯說,“這次讓阿識好好見識見識耶耶的武藝!”
“好啊”跟家人在一起的姜微什么不愉快都飛了,“大娘呢?”
“你大娘去別院等我們了。”姜凜笑道。
“大耶耶,我要騎馬。”姜微說。
沈沁笑瞇瞇的說,“我們一起騎馬。”
姜微和沈沁換了衣服,母女兩人興奮的各起了一馬小跑著往別院走去。
姜凜和姜凌望著這一幕,“阿祈,你讓沈家挑個良辰吉日來家里提親吧。”姜凜淡淡的道。
“這么快?”姜凌有點不舍。
“先訂婚。”姜凜臉色微沉,姜微跟趙恒的事早有人一字不落的向他回報了,趙恒是什么脾氣?換了旁人這么對他,他早拔刀殺人,姜凜細(xì)思這些年趙恒對阿識多有縱容,他已經(jīng)都十三歲了,都是知人事的年紀(jì)了,跟阿識青梅竹馬長大,知慕少艾也正常。可趙恒那脾氣,就算不是太子,他都不會考慮,更別說他是太子。姜家權(quán)利已是極盛,圣人對他們已經(jīng)忌諱再三,要是再讓趙恒娶了阿識,矛盾肯定會越發(fā)加重……所以阿識絕對不能嫁趙恒。
“阿兄,你真不考慮阿熙?”姜凌小心翼翼的提議,想給女兒最后爭取一下,就他來看他家寶貝乖乖最喜歡的就是阿熙,整天阿熙長阿熙短,他們當(dāng)?shù)锏脑趺慈绦姆珠_這對小情人。
“你想讓阿識嫁給林元昭?”姜凜瞄了弟弟一眼問。
“可以嗎?”姜凌問。
“可以。”姜凜輕飄飄的說了兩個字。
“真的?”姜凌大喜。
“等我死了你就可以讓他們成親了。”姜凜冷聲道。
“……”
“阿識糊涂,你也跟著糊涂!腦子全是漿糊了?”姜凜怒斥弟弟,“林熙有什么?一個獨子,家族無依無靠,你想讓阿識跟著他一起受苦一輩子?你想讓阿識跟薛氏一樣,一輩子守活寡?你準(zhǔn)備讓你孫子將來去戰(zhàn)場上拼搏?還是你準(zhǔn)備讓林熙在邊關(guān)納上幾個小妾,生上十幾個兒子?”
姜凌反對林熙并非單純的門戶之見,實在是林熙的條件太不堪了。林熙是獨子,父親遠(yuǎn)在邊關(guān),母親體弱多病,毫無任何兄弟姐妹扶持,阿識嫁過去就要撐起一戶人家,林熙將來遠(yuǎn)去邊關(guān),阿識一個人留在家里,有個頭疼腦熱,夫婿都不在身邊,她怎么受得了這樣的情況。姜凜自己是武將,他完全不愿意讓侄女當(dāng)個武將之妻。
“林家和郭家是不同的,郭家馬上就能入士族譜的,枝繁葉茂才是家族立身的根本,如果林家跟郭家一樣的情況,我不會反對,但現(xiàn)在的情況絕對不行。”姜凜跟姜凌不同的地方是,他不會以侄女的喜好出發(fā),他只會考慮如何行事最有利。
姜凌被兄長訓(xùn)得都抬不起頭來了。
“把親事定了,就讓他們早點結(jié)婚,跟沈家商量,兩人一成親就讓沈七外放。”姜凜一旦決定的事,就非常果決,趙恒個性太無法無天了,他不去賭半點可能。誰知道他會不會干他爹當(dāng)年一樣的事。
“什么!阿兄你讓阿識這么早就嫁人?”
“等太子成親后,阿識就能回來了。”姜凜說。
“可是阿識才十三歲?那么早成親,她身子怎么受得住?”姜凌不可思議道。
“成親一定要圓房?借著外放讓兩個孩子去外面多見識見識也不錯。”姜凜瞄了弟弟一眼,“沈七非長,生子之事無須太急。”
姜凜遲疑,“一定要這么早。”
“看情況。”姜凜簡略道。
當(dāng)年趙旻那么溫和的個性,都為了安清把即將安清定親的袁家小子打斷了腿,同安清夜不歸宿,鬧得先帝只能認(rèn)了這件事,趙旻上位后還把袁家都逼的走投無路,舉家逃往南陳。而趙恒一出生就是眾星捧月長大的儲君,說一不二,他現(xiàn)在就敢這么對阿識,誰知道將來還會做什么?還是早點絕了他想法才好。沈家足夠抵擋趙恒的怒氣,至少不會向當(dāng)年的袁家一樣。
姜凌沒好氣道:“我就說這小子不是好人,打小就他一個人欺負(fù)阿識,每次都把阿識欺負(fù)哭了!”
姜凜斜了弟弟一眼,沒說話。
“大哥。”姜凌想了想還是覺得乖乖太委屈了。
“嗯?”
“阿識不喜歡沈七呢?”姜凌問。
“你覺得她喜歡誰?”姜凜反問。
姜凌倒真被問住了。
“兩人是嫡親表兄妹,在一起總會有感情的,我們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姜凜說。
“便宜這小子了!”姜凌嘀咕,姜凜懶得理會弟弟。
姜微還不知道自己的將來已經(jīng)被大伯和父親定下了,她只知道自己回到了親人身邊就什么都不用考慮,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了,只要跟阿娘一起玩就好,大耶耶和耶耶會幫她把一切都考慮好的。
而姜元儀這時候也被自己的嗣兄接回來了家,姜大看著姜元儀雙目紅腫,心中一嘆,斟酌的喊道:“阿妹。”
姜元儀抬頭望著嗣兄。
“不用擔(dān)心,一切都有祖父給你做主。”姜大安慰著妹妹,他不是善于言談之人,這么安慰已經(jīng)是極限。
姜元儀扯了扯嘴角,她現(xiàn)在除了聽祖父做主外還能做什么?就要看安家給的條件夠不夠讓她祖父心動了。
心急如焚盧氏看到女兒雙眼紅腫,心疼把她摟在懷里,“阿綺別怕,你阿翁不會答應(yīng)的,你阿翁和外翁會給你做主的。”
姜元儀看到盧氏,滿腔的委屈都爆發(fā)了,撲到了盧氏懷里放聲大哭,盧氏也抱著她哭不住,姜大嘆息,還真是無妄之災(zāi)啊。
春暉堂里,郭太夫人正在同姜懌說話,郭夫人侍立于一側(cè)。
“來人說了,圣人會把四郎封為益王,四郎身體不好,圣人也不讓他去封地,就留在京城,這益州可是福地啊。”郭太夫人是真心動了,“再說四郎以前就喜歡阿綺,眼下——”郭太夫人頓了頓,“得了阿綺還不把她捧在手心呵護(hù)?”
姜懌沉默的聽完,“母親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四郎身體是不好,可畢竟無關(guān)子嗣,男子也無須容貌,他本身皇子,如今又冊封親王,天下除了皇后和未來的太子妃,誰有她更尊貴?這可是提著燈籠找不到的好親事。”郭太夫人說。
安貴妃知道馬上走姜懌的路,不一定能讓姜家答應(yīng),就讓人先去找郭太夫人,許了郭太夫人無數(shù)好處,果然有一個親王妃的曾孫女立刻讓郭太夫人心動了。
“我們家都有皇后了。”姜懌提醒母親道。
“皇后算什么?又不是我孫女。”郭太夫人冷哼,“是他們大房的榮耀!阿綺好,才是我們家好!”
“如果真為了阿綺好,就不能讓她嫁四皇子,四皇子渺了一目,誰知道將來會如何?”姜懌完全沒有心動,益王?大秦目前為止就沒有一字王,不是沒封過,是全死了,連后代香火都沒有。
“渺了一目又如何?他還是皇子,只要一天有圣人在,難道還會委屈他不成?”郭太夫人不耐煩道,她從來沒考慮過將來如何,她都八十出頭了,能再活幾年了,當(dāng)然是能有一日舒服就有一日舒服。
姜懌嘆了一口氣,“阿娘,姜家有個皇后就夠了,無須再出一個親王妃了。”
“你這是不答應(yīng)?”郭太夫人緊緊的盯著兒子問。
姜懌苦笑,“阿娘,這是害了阿綺一輩子的事,我也就這么一個孫女。”庶出的孫子姜懌都沒在乎過,更別說孫女了。
“你就不怕圣人生氣?”郭太夫人怒道。
“圣人寬和大度,豈會因為這種小事怪罪兒子。”姜懌臉色不變,他還沒短視到這個程度,親王又如何?在尊貴能比得上皇帝?更別說姜家的女兒嫁安家的皇子?簡直是笑話!
郭太夫人冷哼一聲,“我是老了,都勸不聽兒子了。”
姜懌聽了郭太夫人這話,跪了下來,“兒子該死。”
“算了,該死的是我,不是你。”郭太夫人手摸著自己精心飼養(yǎng)的黑貓,那是貓兒喵喵的叫著。
郭夫人至始至終沒發(fā)話,等姜懌退下后,她才吶吶道:“你真不讓阿綺嫁給四郎?”
“你想做什么?”姜懌冷淡的望著妻子。
郭夫人惱道:“什么我想干什么!阿綺是你孫女,難道不是我孫女?我當(dāng)然也希望她幸福,只是——”她語氣低了下來,“我覺得阿娘說的似乎也不錯?”郭夫人覺得自己都被太夫人說動了!
姜懌看了妻子半晌,發(fā)現(xiàn)她居然是認(rèn)真的,嘴角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下,“四郎脾氣本就跋扈,現(xiàn)在少了一目,將來脾氣會如何?阿綺嫁過去受氣伺候他還差不多,捧在手心呵護(hù)?你有見過愛護(hù)王妃的皇子?”姜懌揀最簡單的跟妻子分析,“再說阿綺一向心高氣傲,不喜歡四郎,逼著她嫁過去就是怨偶,將來小夫妻吵嘴,我們能幫她嗎?”深層次的問題,姜懌沒有多言,反正說了她也不懂,而且容易告訴嘴快告訴外人。
郭夫人跺足道:“我就知道她不懷好意!”
“誰?”姜懌問,他倒是想知道誰在慫恿這件事。
“還不是阿穆這賤|人,不行,我要告訴阿姐去,讓她不要老聽這賤|人的話。”郭夫人口中的阿穆是安昭儀的生母。
“好了,別人的家事你插手做什么?這些天你讓阿綺出去散散心,讓阿盧多陪著她一點,別讓她胡思亂想了。”姜懌不耐煩道。
“我知道了。”
姜元儀目光冷淡的聽完下人的回報,那人把郭太夫人和姜懌的談話大部分?jǐn)⑹隽顺鰜恚獌x聽說祖父不準(zhǔn)備讓自己去當(dāng)王妃,心里松了一口氣,但想到郭太夫人居然這么支持,心里恨得牙癢癢的,她之前就沒說錯,這老太婆的確活的太久了!
盧氏則含笑進(jìn)來,“阿綺,想去別院散心嗎?”
“別院散心?”姜元儀抬頭望著母親。
“對,我們?nèi)e院散散心,反正京城也沒什么事。”盧氏含笑道,“過段時間說不定家里還有好事。”
“什么好事?”姜元儀問。
“你和小九娘的親事啊。”盧氏笑瞇瞇的說,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放心,阿娘一定會給你挑個才貌雙全的郎君的。”
姜元儀臉微微一紅,“阿娘,小九也要嫁人了?她還小吧?”不會吧?大房這么疼愛她,會讓她這么早嫁人?
“是定親吧?嫁人應(yīng)該不會早。”盧氏說。
“和誰?”姜元儀問。
“還有誰,她表哥啊。”盧氏說。
“趙——五郎?”姜元儀震驚的問。
“哦,五郎也是她表哥,我都忘了。”盧氏一笑,“當(dāng)然不會是五郎,是沈家七郎。”
“沈瑨?”姜元儀脫口而出。
“怎么能這么沒禮貌呢?”盧氏責(zé)備道。
“我就記得他名了。”姜元儀訕訕的說,心中狂跳,趙四眼睛還是瞎了,姜微也要嫁給沈瑨了,歷史上的事一件件發(fā)生了,姜元儀心里一陣煩躁,她一點都不想嫁給趙恒那個神經(jīng)病!趙恒那么喜歡姜微,歷史上他就曾經(jīng)把自己的皇后杖責(zé),姜元儀不覺得自己嫁過去了能幸免,不行!她一定要想個法子逃過這件事!
趙恒這幾天心情非常不錯,這幾天他給胖丫頭送去的禮物小丫頭都收下來了,這就說明她是不生氣了?李十九果然還是有點用處的。當(dāng)然趙恒不知道,他送過去的禮物壓根沒有到姜微面前,一早就被姜凜攔下了,沒可能的事就早點斷了,省得阿識傷心。
比對起來,趙旻的心里就非常復(fù)雜了,皇家狩獵場的事讓他非常糟心,猴子鬧事線索查到四郎身上時就徹底斷了,知情人全被滅口了。這件事不查,趙旻都心里有事,脫不了他那幾個兒子的手,趙旻閉了閉眼睛,突然開始了解先帝當(dāng)年的心境了,尤其是看到自己一天天的老去,而兒子們卻都在長大……
“阿耶?”擔(dān)憂的聲音傳來,趙旻睜開眼睛,就見長子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擔(dān)憂的望著自己,他淡淡一笑,“大郎你來了。”
“阿耶,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喚太醫(yī)令?”大皇子問。
“我沒事。”趙旻搖頭。
“那我讓人給你熬一碗靈芝湯來?”大皇子說。
“大郎,你阿耶還沒老呢。”趙旻戲謔道,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兒子。
“但阿耶也要保重身體。”大皇子堅持。
趙旻一笑,輕拍兒子的肩,“好,我一會就去休息。”
“我這就去。”大皇子歡欣的點頭。
還是大郎一直沒變,趙旻等大皇子退下后,從書案上取出一封案卷,他看了案卷半晌,遞于宮侍道:“將這個交給皇后,讓她若有閑心,便請這些小娘子賞花一敘。”
宮侍恭敬的案卷,快速往椒房宮跑去,賞花宴?皇后哪有閑心置辦賞花宴,還不是給皇后挑選太子妃的。
姜長暉接過宮人的案卷,挑了挑眉頭,解開只看了一行,就冷笑的將案卷擲于地上,“趙旻你欺人太甚!”
顏女官彎腰撿起案卷,就如姜長暉,只看了一會臉色就微變,這上面的女孩子都是趙旻定下的太子妃人選,的確各個出身世家,身份無可挑剔,但不是父母早亡的孤女,就是父兄人品低劣的,簡而言之這些太子妃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對趙恒完全沒有一點助益、甚至有可能讓趙恒將來婚姻不順的女子。
姜長暉氣得臉色都變了,她可以接受一個家世相對較低的女子,但這女子必須父母雙全、父兄人品清貴,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姜長暉從來不信近墨者赤。
就在姜長暉大發(fā)雷霆的時候,關(guān)雎宮中安昭儀正滿臉喜氣拉著女兒的手欣喜道:“你阿耶剛剛同我說了,他也很中意林熙。”
四皇女一聽就笑開了臉,而與此同時四皇子卻不出意料的聽到了姜家拒絕的消息,他嘴角噙著笑意,完全沒有在意阿娘對自己的安慰。
作者有話要說:林熙的條件在現(xiàn)代看來,或許很好,但對古人來說,是爛的不能再爛。。。所以大伯從來沒有考慮過林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