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虞下了直播,沒多停留,直接搭上保姆車離開。</br> 晚間下起了靡靡細雨。</br> 車窗玻璃霧蒙蒙的一片。</br> 倒映出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br> 三環的路上堵了車,許久停滯不前。</br> 宋文文還抱著筆記本電腦和懷宇的市場對接,整理直播的數據。</br> 這次直播的效果出奇的好,在線觀看人數破了平臺最高人數。</br> 甚至形成了破圈。</br> 以往游戲圈的話題度很少能夠上到微博前幾的熱搜,今晚卻是連著上了好幾個。</br> 至于林染,以她的粉絲基數和關注度,在游戲圈子里還算可以,出了游戲圈根本不夠格上熱搜。</br> 但她在游戲實況里數不清的智障失誤,倒是被人刻意剪成了集錦拉出來嘲諷,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誰菜。</br> 原本只是一場比賽輸掉,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影響。</br> 偏偏林染手欠,在這條剪輯視頻底下點贊了一個她粉絲抨擊節目組故意放水的評論,還留言了一句‘只是娛樂別當真’。</br> 看似是在息事寧人,但又不否認不澄清,一副滿腹委屈的隱忍狀。</br> 原本直播間里就帶著不滿的岑虞粉絲一下就炸了,為了坐實就是她菜的證據,一個個拿著放大鏡的反復看那一場游戲錄屏。</br> 很快就有細心的粉絲發現,林染在直播里玩羅剎的操作習慣和她之前直播時的習慣起手完全不同。</br> 這個細節一扒不要緊,直接扒出了個大瓜。</br> 直播結束沒幾個小時,林染就被爆出她的游戲直播,原來全是公司給她找的代打,而她本人只需要露個臉就好。</br> 更要命的是,那個代打,據說還是她的男朋友,有圖有證據,錘得一套套。</br> 林染一直走的就是游戲區實力主播加單身軟甜妹妹人設,喜歡她的粉絲也多是男性用戶。</br> 結果這一下人設徹底崩塌,無數粉絲回踩,就連游戲直播平臺也迅速響應,把她的直播間封了。</br> 連懷宇游戲和風華錄官微在直播順利結束的感謝微博里,也只艾特了岑虞,沒有艾特林染,直接的表明了公司立場,未來和她不會再合作。</br> 唐婉坐在駕駛座,她剛把手里帶的小孩送進選秀節目組封閉式拍攝,總算清閑下來,有空顧岑虞這邊。</br> 她低著頭看手機,拇指快速滑動,一目十行掃著岑虞熱搜的評論,中間直接略過有關林染的內容。</br> 像這樣企圖心過于明顯的角色,唐婉和岑虞的態度一樣,并不把她放在眼里。</br> 事實也確實如此,都不用她出手,林染就已經作死了自己。</br> 唐婉挑了挑眉,“沒想到你挺厲害啊,讓你練練技術,你直接把老酒給殺了?”</br> “你說你要是不演戲,改行當個電競選手是不是也成。”她調侃道。</br> “......”岑虞手肘撐著窗戶檐,手支著下巴,淡聲道:“別逗了,不是我厲害,是那個奶厲害。”</br> 唐婉正在看網友分享的游戲實況視頻,眼花繚亂的技能特效,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岑虞擊殺對面的時候特別帥氣。</br> 她鎖上手機,“那不重要,反正你游戲打得好的人設算是立起來了,倒也省的我們去想怎么豐富你的品牌形象。”</br> “風華錄那邊對這次的直播也很滿意,市場主管還想再追加一次合作意向,我覺得挺好的,接不接?”</br> “不接。”岑虞想也不想拒絕,“剩下的時間我想好好拍戲。”</br> 聞言,唐婉沒多在意,她聳聳肩,“也行,總是離組也不好。”</br> -</br> 距離懷宇游戲大廈十分鐘遠車程的高檔小區,因為堵車,足足開了快半個小時。</br> 岑虞帶上帽子和口罩,告別了她們倆,獨自進了小區。</br> 一梯一戶式的公寓樓,夜晚安靜清冷。</br> 她輕悄悄地打開防盜門,客廳的燈還亮著。</br> 陸淮予從主臥出來,單手系著西服的扣子,衣冠整潔,一副要出門的樣子。</br> 他是協和頜外科的醫生,晚上常常有手術被叫走。</br> “阿姨不在,明天我早上四點下班回來,你趕飛機來得及嗎?”陸淮予走到玄關,利落地套上大衣。</br> 每次岑虞回家看眠眠的時候,他都會刻意支走家里的阿姨。</br> 畢竟岑虞的國民度還是比較高的,萬一被認出來,外人總歸是信不過,難免不走漏風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br> 她的工作行程很趕,晚上在南臨待一宿,第二天她又要趕很早一班飛機回到劇組。</br> “來得及,你快去吧。”岑虞蹬掉腳上的高跟鞋,朝他揮手。</br> 陸淮予看了眼腕處的手表,已經有些來不及,他淡淡‘嗯’了一聲,輕輕關門離開。</br> 客廳里一下安靜下來。</br> 掛鐘秒針‘咔噠咔噠’地在走,聲音清晰可聞。</br> 岑虞斂下眸子,深深吐出一口氣,仿佛壓抑了許久。</br> 大理石地板沁透著寒意,她赤著腳,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去到眠眠的房間。</br> 已經過了晚上十點。</br> 雖然陸淮予提前告知了小家伙媽媽晚上要回來,但她還是熬不住困倦睡了過去。</br> 小家伙躺在粉色的被窩里,肉乎乎的雙手抱著一個鬧鐘,好像是在等著什么。</br> 因為怕自己睡著,鬧鐘被她定上了十點的鬧鈴,但是不小心多轉了一圈,成了早上十點才響。</br> 岑虞盯著小家伙乖巧的睡臉,細微的呼吸聲很有節奏,怎么也不忍心把她叫醒。</br> 她跪在兒童床邊,輕手輕腳拿掉眠眠手里的鬧鐘,把鬧鈴關掉,就那么直直地盯著小家伙看。</br> 眼眸眨也不敢眨,好像生怕就錯過了小家伙在悄悄中發生的成長。</br> 眠眠現在將將兩歲多,樣子還沒長開,卻也能將將看出雛形。</br> 粉雕玉琢的小臉,五官精致。</br> 鼻子和嘴巴像她。</br> 眼睛——</br> 岑虞手肘撐在床榻邊,柔軟的被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br> 纖細的食指小心翼翼地點上小家伙的眼皮,蓋住了那一顆小小的痣。</br> 仿佛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碰觸,小家伙眉心不自覺皺了起來,向上胡亂虛抓了一把,打掉了岑虞的手。</br> 眼皮上淺淡的小痣重新出現,提醒著她的自欺欺人。</br> “......”岑虞斂下眸子,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笑。</br> 她幫眠眠把兩條胳膊放回被窩里,掖好被子,出了房間開始簡單的洗漱。</br> 等洗完澡換上睡衣從浴室出來時,玄關處傳來響動,早已經出門的陸淮予又回來了。</br> 岑虞手里正拿著一整瓶紅酒和透明高腳杯,原本打算趁著陸淮予不在,偷他的酒喝。</br> 陸淮予因為工作的關系,需要時時保持清醒,雖然不常喝酒,但是酒柜里倒是放著不少好酒。</br> 不喝浪費了。</br> 岑虞旁若無人地走到玄關,翻出斗柜里的開瓶器,一邊開酒,一邊問:“怎么回來了。”</br> “嗯,手術不需要我了。”陸淮予臉上的表情淡淡,看不明情緒。</br> 手術不需要他。</br> 好的原因是手術已經做成,壞的原因卻有很多種。</br> 岑虞抿了抿唇,沒再多問,繼續開他的酒。</br> 猝不及防地,陸淮予一把抽出酒瓶,走到酒柜,抬手放回了最上。</br> “......”岑虞抓了一把空氣,撇撇嘴,“小氣。”</br> “來一次就喝我一瓶酒,孝敬老爺子的都被你喝光了。”</br> “哪有那么夸張,我也就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想喝。”岑虞嘟囔道。</br> “......”聞言,陸淮予放酒的動作頓了頓,扣著細長的瓶口,倒轉瓶身,重新從酒柜里取酒。</br> 客廳陽臺的窗戶沒關,深秋的風攜著絲絲涼意。</br> 大面落地玻璃窗上滾著雨珠,氤氳出一道一道的痕跡。</br> 茶幾上擺著兩個玻璃杯,酒紅色的液體晶瑩剔透。</br> 岑虞懶散地陷進沙發里,抱著靠枕,下巴搭在上面。</br> 電視機開著,發出藍光。</br> 電影頻道播的電影夾雜著蘊藉的意味。</br> 正巧是她早年主演的電影《告別》,一部青春文藝片。</br> 電影里此時也是細雨綿綿。</br> 男女主在雨里深情對望。</br> 彼此的眼眸瑩亮濕潤,仿佛世界之大只有彼此。</br> 許久。</br> 屏幕一黑,轉場。</br> “這里不該接吻戲嗎?”陸淮予冷不丁冒出一句。</br> 氣氛明顯拱到那兒了。</br> “......”</br> 岑虞沒接話,傾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br> 吻戲劇本里是有的。</br> 至于為什么沒拍,也很簡單。</br> 經紀人不讓。</br> 拍《告別》這部戲的時候,她念大四。</br> 那會兒劇組的經費有限,條件不是很好。</br> 演員和工作人員住的都是招待所。</br> 拍吻戲的前一天,沈鐫白突然出現,一身黑衣帽子口罩,閃身進了她的房間。</br> 岑虞猜到,經紀人到底是沒聽她的,報備給沈鐫白了。</br> 結果沒有預料的爭論,沈鐫白反倒是拿起她床上放著的劇本看。</br> 沒一會兒,他掀起眼皮,唇角斜斜地笑,帶著他特有的玩世不恭。</br> ——“拍之前不要練習一下嗎?”</br> “......”</br> 然后就是一遍一遍的練習。</br> 動作里藏著惡劣的侵略性與壓迫,最后一發不可收拾。</br> 招待所房間隔音不好,沈鐫白就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出聲。</br> 他目光灼灼,盯著她臉上每一寸的表情,在她耳畔低喃,聲音沙啞,攜帶動情時粘稠的磁性。</br> “嗓子叫啞了明天就拍不成戲了。”</br> 第二天,沈鐫白天沒亮就走了,趕回廣沂,繼續他的全球游戲開發者大會比賽。</br> 比賽為期一周,團隊在基地同吃同住,從無到有做出一款游戲。</br> 至于下午的吻戲,最后還是被刪了,經紀人給的理由是她還沒畢業。</br> 成年的女大學生。</br> 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體驗過,倒是不能拍吻戲。</br> 在這些事情上,沈鐫白向來聰明,知道不和她起沖突,直接讓經紀人往上頂。</br> -</br> 天光微亮。</br> 岑虞走的時候,是早上五點,沒叫醒眠眠。</br> 怕剛見面就要分開,小家伙更難過。</br> 結果到了機場,因為昨天大雨的緣故,航班延誤許久。</br> 終于等到九點半,才開始登機。</br> 岑虞剛在位置上坐下,唐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br> 她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單手系著安全帶,“唐老板,有什么事嗎?”</br> “你快去看微博。”唐婉的聲音急切,透著難得一見的慌張。</br> 妝容精致的空姐微笑著提醒,“不好意思女士,飛機馬上就要起飛,請您關機或開啟飛行模式。”</br> 岑虞朝她點頭示意,“抱歉,我馬上。”</br> “微博怎么了?我剛登機,要不等我下飛機打給你?”</br> “......”</br> 唐婉抿唇,“成,我就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告訴我。”這決定著團隊該怎么做公關。</br> “微博熱搜上有人扒出沈鐫白直播里提到的前女友是你。”</br> “你和沈鐫白以前到底有沒有關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