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之行快結束的時候,唐婉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略微打亂了他們后續的計劃。</br> “什么叫讓我現在回去？”岑虞站在酒店客廳的落地窗邊。</br> “嗯，你猜蜃樓劇組重新請了誰來導演？”唐婉的聲音興奮,甚至沒給岑虞猜的時間，就提前公布了答案,“徐介！”</br> “......”聞言,岑虞挑了挑眉,著實是沒想到。</br> 徐介是香港數一數二的導演，拍的武俠電影在國內外得獎無數，前兩年金盆洗手,再也不拍了。</br> “這得花多少錢才能請到徐介出山,還是來接盤一部拍到一半的電視劇。而且徐導自從成名以后，就沒怎么接過電視劇了吧。”</br> “果然還是錢給到位，什么人都能給請來，也不知道投資方砸了多少進去。”唐婉嘖嘖感嘆。</br> 她繼續推測道：“但我感覺懷宇倒不是真為了電視劇，而是為了給后續的同名游戲造勢。”</br> 畢竟一部電視劇再火爆,賺得再多，可能都抵不過游戲開服第一天的收入。</br> “......”</br> “所以呢？”岑虞眼睫微顫,打斷問道，“這和我回去有什么關系。”</br> 岑虞以前和徐介合作過,知道他對戲的要求一向嚴格。</br> 她比較擔心的是徐導看了之前拍的片不滿意要讓她回去重拍。</br> “劇組不是女一號缺人嗎？定了導演以后,徐導就在開始找演員,也不知道怎么看到了你之前的試鏡視頻。”</br> 唐婉頓了頓,好像是故意賣關子似的，然后拖著長長的調子道：“徐導拍板,要你來演。”</br> “？”</br> 岑虞皺起眉,又驚又疑,“我怎么演？我演了女二又是誰來演？那么多場戲不是白拍了。”</br> “女二也是你。”唐婉道。</br> “其實本來《蜃樓》原著里，云往和懷玦就是長相一模一樣的姐妹，只是之前劇組想多要一個女二的番位，所以拆了兩個演員來飾演。”</br> “周度的意思是，反正一時半會兒合適的女主找不到，他在葉闌萱身上踩了坑，現在選演員不知道有多謹慎。加上徐導一定要你演女主角，所以就這么辦了。”</br> “......”</br> 岑虞抿了抿唇，從天而降的升番，讓她有些訝異，但既然機會來了，也沒有理由不接著。</br> “明白了。”</br> 回冰島的那天，原本他們計劃在哥本哈根轉機飛南臨，岑虞因為要趕著回劇組，直接改了哥本哈根飛廣沂的機票。</br> 機場里岑虞把眠眠抱在懷里，親了又親，依依惜別。</br> 小家伙很懂事的不哭也不鬧，反而伸著小手，蹭了蹭她有些紅紅的眼角。</br> 直到機場催促登機的廣播響起，Noah才帶著眠眠離開。</br> 回廣沂的航班還要晚一個小時。</br> 岑虞一個人坐在候機廳，百無聊賴地翻出手機看。</br> 蜃樓電視劇的官微已經公布了徐介導演和她出演云往的消息。</br> 有葉闌萱對比，網友對于岑虞升番演云往的態度還算正向，而且大多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徐介身上。</br> 雖然張鐳在出軌丑聞還沒有爆出之前，在圈子里地位不低，但和徐介這種打出海外的世界級導演相比，一下就相形見絀起來。</br> 刷微博的時間總是很快，到了登機的時間。</br> 岑虞在位置上坐好，從哥本哈根飛回國，路上一共要近十個小時。</br> 好在頭等艙里空間寬敞，椅背還可以放下當床休息，不至于全程太過難熬。</br> 飛機起飛，在平流層飛穩后，岑虞從前面座椅的夾袋里抽出飛機的商品冊。</br> 很多航空公司都會在飛機上出售一些高檔的奢侈品牌，以及航空周邊。</br> 最末印有一架北歐航空公司噴漆的波音737。</br> 岑虞眼前一亮，抬手示意前方的空姐，她收集的機組模型里正好沒有這一款。</br> 穿著深紅色小西服的金發空姐好像剛剛和前排的乘客說完什么，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抬頭看見岑虞的手勢，重新和乘客簡單應了一句，朝她走來。</br> “女士，請問有什么能為您服務的？”</br> 因為是飛國內的航班，空姐用的中文，語調不算標準，但也能聽明白。</br> 岑虞指著商品冊里印著的客機機組模型，“我想買這個。”</br> 聞言，空姐的神情一愣，平時在飛機上會買這些商品的旅客就少，買機組模型的更是少之又少，倒是沒想到今天一下就有兩個人要買。</br> 空姐露出專業得體的笑容，“您稍等，我去確認一下。”</br> 過了沒一會兒，空姐從前方走來，手里領著一個紙袋子，看大小，應該是裝機組模型的。</br> 只是她在岑虞之前幾排的座位停定，將袋子雙手遞給了前排旅客。</br> 岑虞愣了愣，有些疑惑。</br> 從她的視角，只能看見一只男人的手伸了出來接過袋子，骨節分明，冷白修長。</br> 熨燙整潔的深色西裝向上收束，露出一截白襯衫的袖口，精致的銀制袖扣閃著光芒。</br> 而后空姐再次朝她走來，臉上帶著抱歉的意味，“不好意思女士，我們的機組模型只剩下最后一個了。”</br> 她側身看向前方，“前排的旅客在您之前買下了。”</br> “......”岑虞抿了抿唇，心里升起一股失望。</br> “好吧。”她禮貌客氣地笑了笑，“請問我能借一下那位乘客的機組模型拍個照嗎？外包裝就行。”</br> 雖然沒有買到，但看看長什么樣，以后找代購還是什么的，也總有辦法得到的。</br> 空姐善意地微笑，盡力地滿足她的遺憾，“好的，我去問一下。”</br> 岑虞坐在原位，注視著空姐走到前面的位置，輕聲說了什么，然后轉頭看向她的方向。</br> 驀地。</br> 男人從座椅里探出身，單薄的眼皮微掀起，順著空姐示意的方向看過來，瞳仁里難掩不耐煩。</br>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br> 岑虞就那么撞進了他漆黑一團的眼眸里。</br> “......”</br> 沈鐫白明顯也是一怔，沒有想到在這里遇見她，鴉羽似的眼睫振了振。</br> 然后好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垂下眼皮，不再去看她。</br> 等岑虞回過神來時，沈鐫白已經坐回了位置里，被偌大的椅背遮住。</br> “......”</br> 仿佛他們終于淪為陌路。</br>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有些高興不起來，心臟像被針扎一樣的微微泛起刺痛。</br> 飛機里的溫度漸低，岑虞察覺出冷意。</br> 她收回視線，將自己陷進柔軟的座椅里，灰色的羊毛毯拉到最上，一直蓋到下巴。</br> 只是過了一會兒，空姐手里重新領著袋子走來，臉上的表情里參雜著疑惑和迷茫，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她淺笑道：“女士，前面的那位先生要把機組模型送給你。”</br> “......”岑虞語氣平淡地說：“我不要。”</br> 空姐拎著機組模型有些尷尬，“但剛才的先生說，這個機組模型本來就是買給你的。”</br>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匪夷所思和不理解。</br> “......”</br> 聞言，岑虞一愣，盯著在空中輕輕晃蕩的紙袋子，半天沒有說話。</br> 空姐對眼前這兩位中國旅客的行徑摸不著頭腦，但也很聰明的知道不夾在中間當個傳話筒。</br> 借著飛機廣播播報空氣氣流顛簸的空檔，她將袋子隔在岑虞的小桌板上，“不好意思，我得回位置上坐好，這個機組模型，麻煩您稍后自行處理吧。”</br> 說完，她伴隨著顛簸的客機機艙，大步回了機艙最前面的安全座位。</br> “......”</br> 岑虞盯著印有北歐航空SAS標志的袋子，沒來由的一陣煩躁。</br> 她將毯子一把蓋過臉，放倒座椅，干脆眼不見為凈地睡過去，等到下飛機時再還回去。</br> 結果，在機艙冷空氣的作用下，格外的好眠。</br> 岑虞被空姐叫醒的時候，飛機已經落地，頭等艙的乘客只剩下她一個。</br> 最后她只能拎著機組模型下了飛機。</br> 岑虞不知道沈鐫白為什么從冰島回國的航班，不飛南臨，卻飛廣沂，總之她懶得管，直接用機場內提供的快遞服務，把機組模型寄去懷宇公司的總部。</br> 付費方式選的到付，一分錢也不想多倒貼。</br> -</br> 劇組當地唯一的五星酒店，合璽酒店。</br> 陳則越作為助理，已經兢兢業業地等著了，兩眼青紫，一副被榨干了精氣神的模樣。</br> 沈鐫白撂挑子不干的這段時間里，可忙壞了他。</br> 很多決策他都不敢做，給沈鐫白打電話，他又從來不接。</br> 在沈鐫白消失的這些天里，唯一給到陳則越的聯系，還只是不痛不癢地處理了一個張鐳，順帶把自家手里的藝人葉闌萱也給扯了進去。</br> 今天的局是以沈鐫白的名義組的。</br> 陳則越隔了快一禮拜，終于看見了他家老板，激動的差點沒熱淚盈眶。</br> “人到了？”沈鐫白聲音冷淡。</br> 陳則越聽著卻分外親切，“嗯，徐導剛到也沒多久。”</br> 沈鐫白臉上沒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淡淡‘嗯’了一聲，推門進了包廂。</br> 陳則越盯著他的背影，有些疑惑。</br> 明明老板給自己放了那么長時間的假，怎么給人的感覺，卻比沒休息之前更疲憊了。</br> 徐介坐在主位，看見他進來，站了起來，“沈總，遲到了啊，是不是該罰。”</br> 沈鐫白臉上表情里的淡漠舒緩，“抱歉，我自罰一杯。”</br> 服務員適時地斟酒，滿滿一杯白的。</br> 他眼皮不帶眨地喝完，雖然是罰酒，舉止投足卻依然透著與生俱來凜冽氣場。</br> 骨子里的驕矜，也不曾在觥籌交錯里斂去一分。</br> 酒過三巡。</br> 徐介砸吧砸吧嘴里的烈酒，“沈總，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啊。”</br> “你請我來給蜃樓當導演，以懷宇旗下全IP影視化授權隨我挑作為報酬，真是太高看徐某了。”</br> 徐介這幾年之所以不拍戲，倒不全是真的不想拍，而是好的武俠劇本實在太少。</br> 真正有那武俠味兒的，還是老一輩的那幾個作者，而偏偏那些個作者的版權幾乎都在懷宇手里買斷。</br> 其他人有錢也買不到。</br> 據說之前有對家公司，想花五千萬買其中一個作者比較邊緣的小說，都直接被懷宇拒絕了。</br> 徐介身上帶著些許文人的高傲，憑借電影導演的身份站在藝術鄙視鏈頂端，原本是想都不會想出山拍一部電視劇的。</br> 但奈何沈鐫白給的條件太誘惑人。</br> 他實在是心癢難耐，對著陳則越發來的版權列表挑花了眼。</br> “徐導客氣了，能請到您是我的榮幸。”沈鐫白淡笑道。</br> 徐介半斤白的下肚，已經上頭，不興這些客套話，“少來了。”</br> “沈總您可是個商人，如果不是因為在蜃樓這里有什么價值，怎么會做這樣賠本的買賣。”</br> “......”沈鐫白執著的手一頓，眼皮低垂，無奈地輕嘆，“是啊，價值連城。”</br> 可惜他的價值連城，視他一文不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