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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此為防盜章, 首發晉江。  顧嬤嬤說:“備了羊肉、韭菜和蝦肉三味的, 您起床吃就是了。對了,二少爺……”
    趙長寧想到昨晚便覺得好笑:“他醒了吧?”
    “已經走了,醒來的時候一句話不說便走了。奴婢昨晚便去通稟了老太爺, 倒也沒讓老太爺那邊尋。”顧嬤嬤給她整理了衣襟, “今日不用早去學堂, 您也不急, 多喝兩碗熱湯再去吧。”
    實際上, 趙長淮一早醒來后臉黑如鍋底, 前來詢問他要不要吃餃子的婢女也沒有理,徑直走出了西園。
    趙長寧住在東廂房, 倒也是個獨立的小院。三間正房帶兩側耳房,由于大房的津貼比較緊張, 她這里服侍的人并不算多, 貼身服侍的顧嬤嬤,香椽、香榧兩個大丫頭, 兩個粗使的丫頭, 還帶一個小書童四安。
    四安長了對小眼睛, 好像永遠沒有睡醒一樣。倒不是趙長寧非要挑個這樣的, 當初趙老太爺領了三個小書童讓他們兄弟三個挑,趙長松挑了長得最好看的, 趙長淮挑了個看起來最機靈的。小眼睛四安就被留下來了。
    后來用著用著, 才發現四安倒還不錯。譬如趙長寧囑咐了他好好盯著自己念書之后, 四安牢記在心。每當趙長寧松口氣偷懶, 四安那雙小眼睛就會迅速睜大:“大少爺,還沒有到休息的時候。”
    對盯著他這件事非常的執著。
    長寧有時候跟他說:“四安,你是被挑剩下的,你覺得需不需要給你家少爺我表現一下,免得我哪天嫌棄你了?”
    四安迷茫了好久走開了,第二天,趙長寧發現自己的書房書案上多了兩錠花生米大的銀裸子。
    那是四安攢下來的月例。
    趙長寧頓時繃不住笑得不行,只得把他叫進來,告訴他:“少爺雖窮,還不需要你的銀子。你若表現,好生聽我吩咐就是了。”
    趙長寧進門就向四安招手,她還記得昨天趙老太爺說的話:“你去找顧嬤嬤支十兩銀子……八兩銀子,去買些雕刻用的石料、玉料回來,不用太好,再要一整套刻刀。”
    她想好生練一下自己的字。
    長寧每個月有十兩銀子的月例,姐兒是只有五兩,庶出的三兩。不過她的月例其中一半都要用于買書具文房四寶,另一半還要添置東西,還是有點緊的。上次趙承義給了一百二十兩,省著些花吧。
    四安喏地應了,幾步出門去找顧嬤嬤支銀子了。
    她則坐下來繼續看前年的會試卷子,等一會兒去吃餃子。這會兒門扇被敲響了,丫頭打開隔扇讓小廝進來,原是來送東西的:“見過大少爺,小的為七老爺送東西來。”
    說罷奉上了一只錦盒。
    周承禮……他給自己什么東西?
    趙長寧拿過來,錦盒里放了塊印紐,雕了駱駝,大概是個古董吧。里頭還有一封信,拆開一讀只有寥寥幾個字,‘勿擔心科考一事,盡力即可。’
    周承禮給她送東西做什么,這句話又是什么意思?
    趙長寧把東西收起來,問小廝:“七叔只給我一個人送了嗎?”
    那小廝不過十一二,什么都不懂:“小的是只往大少爺這里送東西的,別的不知道。”
    趙長寧讓丫頭打發了他幾個大錢,把他送了出去。他從通州任職回來,大概是給每個兄弟都送了禮吧,她也沒有多想。
    吃了餃子后趙長寧去竇氏那處,一行人去了趙老太爺那里給他請安。
    今天冬至祭祖。
    祭祖的時候便只留了兒孫,按長幼次序依次給祖宗跪拜上香。趙長寧是孫輩中的第一個,她從小廝手中接過香走進祠堂,端正嚴肅地跪拜了趙家的祖先,再以她給祖宗擦拭牌位,修剪門口的松柏。
    其他的弟弟們才能次第的進去。
    等都出來了,趙老太爺還要給他們訓話。主要是再過三個月就要進入科舉的孫輩們,叮囑祖宗保佑,他們要好生讀書。
    對于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讀書自然是最要緊的事。孫輩要是不能出進士,兩代之內就會大廈傾頹,一切化為烏有。
    趙老太爺說道:“你們爭氣是最要的,兄弟幾個拼著舉業,拼著先生的嘉獎,都是好的。別讓我發現你們分了心思,什么走馬喂鷹、美婢仆從的都給我收起來。”他抬手喝了口茶,“今兒雖然冬至,下午卻也不能放松,繼續去族學里讀書。”
    他這話一說,臉色不好看的主要是趙長松。
    最近府內對他們的看管日漸嚴格,趙長寧本來就苦讀,趙長淮在趙老太爺這里,有他盯著。唯有趙長松受到的限制比較大,趙長松屋內的美婢最多,聽說都拘到了他母親徐氏那里去。
    于是趙長松去探望母親的次數也日漸增多。
    不過這家伙倒也是個能人,就這樣他還能中了舉,而且名次靠前。果然親爹的遺傳還是強大的。
    其實趙長松對此還是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是老太爺管得太多,美婢如何?游玩又如何?他還不是中了舉。
    趙老太爺畢竟活了大半輩子了,一看就知道這小子不服。放下茶杯冷哼道:“你們這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北直隸考個舉又如何,讀書人最厲害的在江西浙江二省,每年前三甲總有江西蘇杭人士。進士里占了半壁江山都是有的。還有兩年,就是北直隸的解元也掉榜了,能進殿試的都不到十分之一!你們今年能不能中都是未必的,不過趁著熱頭努力一番罷了。”
    這話果然有效,不僅對趙長松,對趙長寧、長淮都有震懾作用。
    這年頭又沒有戶籍保護,全國舉子放在一起沖,遇到厲害省份的舉人,的確容易被沖下來。趙長寧一則出于安全考量,未發揮真正實力,實在是對家里的二房信不過。二則她知道名聲對人的壓力很大,在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她不需要這種名聲。還有一個是她的字寫得不夠好。
    一手漂亮的字在殿試中實在太重要,因字丑而掉入同進士的數不勝數。在她沒有練好館閣體之前,也不打算太出頭,免得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考科舉,其實有兩樣最重要,一是文采,二是政治敏感和治國理念。
    由于長寧考的是八股,文采的考察并不突出,句式工整后看起來都差不多。避免了她文采不足的短處。
    但后者她是有自信的。她學政治法律,也足夠聰明和努力,手頭的政治案例分析信手拈來。去年她按會試的題目寫了一篇策論,送了先生看,先生連連問她真是她所寫,到最后才信了,稱贊道“妙極,妙極,水準極高,進士文章怕也不過如此。可惜不過你一時發揮,若是考場上撞對了,那便走大運了。”然后十分可惜她沒有早生三年考這場科舉。
    但誰也不知道那會場是什么樣的。還要回去加倍努力才是。
    趙老太爺見嚇到了他們幾個,滿意點頭。又說:“這便看出差別了,人家杜少陵來我們這里小半月了,平時無事從不出蘆山館,都是閉門苦讀的。我看你們功夫卻還不夠。”又看了趙長寧,“寧哥兒,你是兄弟里最大的,你記得要帶好頭才是。”
    這般把孫輩吩咐完了,才放他們去族學。把幾個兒子叫進去,繼續囑咐孫兒的事。
    趙承義連口應承下來:“寧哥兒一向苦讀,倒不用我多管,所謂勤能補拙,她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我對長寧這孩子也是放心的。”趙老太爺其實挺喜歡這個嫡長孫的,跟長子說,“大房有什么困難的地方,來找我便是,莫讓別的事擾她讀書。”然后話鋒一轉,說趙承廉,“你該好生管著長松,他畢竟得了靠前的名次,莫要浪費了這天分。我那些話多半是說他的,太不像話了些。”
    趙承廉笑了笑。他和趙承義雖一母所出,但趙承義是由母親帶大,他卻是由祖母帶的。兩人并不親近,別說親近了,趙承廉心里對這位大哥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小時候覺得母親只喜歡大哥不看重他,所以發奮讀書。但等他功成名就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了。
    現看到長房衰敗,雖然也覺得大哥太不爭氣,卻也有種自傲。
    他說道:“松哥兒的確有天分,便是考不中,再兩次就可以了。淮哥兒文采好,得了經魁也不錯。可以好生教教。”
    趙老太爺嘆道:“卻也如此,長寧這孩子只看他的機緣了,便是不中,回來幫著家里管田產地產也不錯。要緊的還是你要看著長松。”
    兩人便商量著管趙長松的事,趙承義稍微有些黯然。他自然知道老太爺更重視趙長淮,為了家族考慮。
    但想到他的孩兒是因為他受累,他就為這孩子心疼。要是托生在二房,肯定能過得比現在輕松。趙承義只能回去給孩子加夜宵,晚上叫廚房多燉只鴿子,燉只蹄之類的給他補身子,讓他好好地學,就算考不上也要拼搏一把,能不能改變長房就看他了。
    于是在趙老太爺跟趙承廉討論管趙長松的時候,趙老爹開始想菜式了。
    ***
    兄弟一行到了西跨院的族學,趙長寧見趙長淮倒是非常的沉得住氣,看也不看她的,似乎早上的事都不記得了。
    走過趙長寧身邊的時候,他卻頓了下:“長兄今日起得晚,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長寧淡淡笑著說:“今天冬至,二弟也不吃碗餃子再走?”
    趙長淮聽出他好像在笑起來,略抬起眼皮。他今天竟然惹他?
    他平時只是懶得跟他計較而已,于是微微地側過身,低頭瞧了瞧趙長寧腰間掛的香囊,然后走近了一步,逼著趙長寧說:“我見長兄那處還有兩個美婢,覺得甚是不妥,便給長兄看著。我還聽說,曾有丫頭因勾引長兄,被大太太打了頓趕出去了。也不知道長兄是不是被美色所惑了……瞧這掛的香囊,怕也是女子送的吧?”
    說到美色的時候,看到這長兄是多么秀致的面孔,如玉如雪。他心中頓時有了一絲荒謬的念頭。其實說美色,應該沒人比得過他這位長兄吧。
    真怕哪天不注意,叫別人捉去當了孌-童。
    “這香囊自然是庶妹所贈,我身正清直,不知道二弟所指的是什么。”趙長寧不過隨口一句,倒不想他還生氣了。她最不怕可能就是美色迷惑了,她仍然笑了笑,“二弟飽讀圣賢,應該也不會過分猜測吧?不過二弟若打聲招呼,我那迎枕倒可以送了你。”
    說罷才走入族學之內。
    這人還是喝了酒比較不那么混蛋。
    晚上趙長寧的爹趙承義回來吃法了。
    屋里已經點起了豆油燈,擺好了飯。
    趙承義是家中嫡出老大。他穿了件藍色杭綢圓領長袍,也不年輕了,鬢邊有些白絲。因為官場案牘所累,趙承義顯得比正常年齡還要老一些。依舊還是看得出長得清俊好看的,坐下來吃過了飯,他跟趙長寧說起春闈的事。
    “我聽你祖父說了,你們開年就要春闈,你二叔還特意給長松請了個老師,你祖父則直接帶著長淮讀書。倒是我耽誤了你讀書。”
    趙承義天資不如二弟,做官也沒有成就,十多年都在熬主事。所以對趙長寧總是有些愧疚。柔和地看著孩子說:“當年我也是和你二叔一同進的考場,你二叔是二甲第六,我卻不過是個同進士。如今差別越來越大了,他是四品的官老爺,我只能在工部管些文書。以后要是分了家,咱們可會越來越不如人家。所以寧哥兒,這會試一關不可放松,你若是中了進士,以后父親也算是臉上有光了。”
    他們這些讀書人,若是功名低了人家一等,好像就矮了人家一截似的。
    趙長寧也知道進士出身的重要性,在古代進士才是做官的正經出身。若考不上進士,這官頂破天就是六品,想往上升絕無可能。而且在官場上論輩分資歷,也會被人看不起。
    如今長房的頹敗,她自然想中進士了。
    她頓了頓說:“孩兒知道這事的要緊,父親不用擔心。我今天也看著長淮了,他在祖父那里挺好的。”
    趙承義聞言苦笑:“他還是對你不好吧?你們本來是親兄弟,總該比那堂兄弟親近的。偏偏淮兒不聽我的話,還為原來的事記恨我。對你這哥哥也不親近。被你祖父養著,竟然和我們不再往來了……算了,不提他!”
    趙承義從袖中拿出一些銀票,看樣子都是十兩、二十兩的小面額,竟似一點點攢出來的。塞在一個小荷包里遞給了趙長寧:“爹怕你日常的銀子不夠用,給你些錢私用,讀書最是耗費紙筆了。要是你和你二弟、三弟他們外出拜師游山什么的,倒也有個花銷。”
    公中給每房的銀錢雖然不少,但也不是太多。趙長寧上頭還有三個已經出嫁了的姐姐,大姐還好,二姐卻因為無子被夫家嫌棄,丈夫接連娶了好幾房妾室。三姐嫁的那家秀才多年舉業無成,這窮酸腐不會經營生計,家里的田產、地產是揮霍了個干凈,所以長房的銀子還要去貼補這兩個姐姐,又要供養趙長寧。其實還是很窘迫的。
    趙長寧沒有拒絕,的確她身上沒有些銀錢是很麻煩的。
    她捏著這個小小的荷包,不由得想起三弟身上那件灰鼠皮的大氅。
    光是那件大氅的花銷,就不止這個小荷包的數了。
    若是她能中進士,自然可以改變長房的窘迫。特別是她的兩個姐姐,姐姐們自小疼愛她,她是不忍心看她們過得苦的。
    見兩父子說完了話,趙玉嬋也被兩個丫頭尋回來了,竇氏才讓下人上了菜。
    趙長寧的這個嫡妹玉嬋年十三,梳了垂髫分心發髻,穿了件茜紅色繡海棠花壓襟的褙子,梳洗好了出來。嘴巴就撅起來:“怎么都是些清淡的菜,我不愛吃的。”說罷叫自己的婢女,“春繡,我今晚只要半碗飯。”
    竇氏瞪她一眼:“你還有臉提,你哥哥被你牽連跪祠堂,人得病了不舒服,便只能吃清淡些。”
    趙玉嬋聽到這里,只撇了撇嘴,不敢再說話。
    趙長寧見她似乎不高興的樣子,她今日跪祠堂可還沒說這位妹妹半句的。她輕輕放下筷子,抬頭問玉嬋:“你可知道錯了?”
    趙玉嬋看到兄長面色嚴肅,就小聲地道:“大不了日后不用你的東西就是了。我又不知道……”
    趙長寧聽她這話根本就毫無悔改之意,被她一堵,冷冷地道:“你還不知道你究竟哪里錯了?你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如此莽撞行事。家里本來就不好,我在外頭辛辛苦苦,你在家里都做的什么蠢事!”
    趙玉嬋被她這么厲聲指責,眼眶頓時一紅:“哥哥,你是男孩,本來就該做這些的……”
    趙長寧氣得說不出話來。
    竇氏見兒子女兒又吵上了,頓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趙承義卻是拍下筷子:“嬋姐兒,你還是嫡出,這像什么樣子?你二叔家的婉姐兒跟你一樣的年紀,都知道給家人繡些荷包鞋襪,你能做什么?”
    趙玉嬋也被父親說氣了。
    自己當真不是成心的,怎么就……就來指責她呢?她都說過她錯了。還有哥哥也是的,不就是一篇文章么,至于這么小氣嗎!
    趙玉嬋因為是最小的孩子,竇氏最寵愛,平日里很少被人指責,今天被這么一說。淚水就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轉。“我這個樣子不好,你們不要我就好了,去把婉姐兒拉回來當你們的閨女妹妹吧!”說罷抬起袖子擦眼淚,就這么沖了出去。
    趙長寧對自己這位妹妹的脾氣是徹底服了,她這膝蓋上的傷還疼,只能叫身邊的丫頭:“去把七小姐尋回來!”
    免得她到處亂跑又出了什么事,畢竟是親妹妹。
    因為玉嬋的不懂事,這飯吃得也不痛快。趙承義一向不管女孩子教養的事,這是內宅女眷應該管的。他覺得竇氏教養得玉嬋沒有規矩,一時對竇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竇氏恭順地給丈夫、兒子添了茶水,才說起一件好事:“大姐兒叫人送了親手做的冬衣回來,你們父子倆一人一件。她還估摸著長寧要春闈了,給他做了件護膝。叮囑長寧要好生考試。”這話是告訴丈夫,自己還是養過很出眾的女兒的。
    趙承義的臉色終于松了些:“大姐兒是個懂事的。三姐兒那邊怎樣了,許清懷那物無能,別虧待了姐兒? ”
    許清懷就是趙長寧的三姐夫,敗光了祖產后一大家子的人都要吃飯,越吃越窮。
    竇氏就答:“大姐兒出的主意,讓三姐兒捏著她手里那四百畝田產不放手,無論如何都不能動,也不能讓親家母拿去。那四百畝田產今年收成好,過年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說是二姐兒那里不太好,二姑爺總是想著納妾,不把她放在眼里。”
    趙承義就嘆氣,二女兒生不出兒子,被夫家看不起是正常的。
    “二姐兒在家里當閨女的時候,咱們都是嬌寵著,現在可吃了苦頭了。”趙承義道,“卻也怪我,要我是二弟那樣的官,家業又興旺,保不齊徐永昌那東西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也不敢不看著我們二姐兒了。現在咱們這個樣子,他是沒把咱們放在眼里的。”
    趙長寧聽他這話不好,安慰父親:“您可別提這話,沒有你哪來的我和幾個姐姐。”
    趙承義就欣慰地道:“你是個懂事的,只能盼著你哪天能高中當官,好給你的幾個姐姐撐腰了。”
    趙長寧嗯了一聲,解下斗篷遞給旁邊的四安,跨入了書房內。先撩袍跪下:“給祖父請安。”
    趙老太爺并未像原來那樣讓她站起來,他手里還拿著趙長寧的文章,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情緒在他心里翻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還是周承禮在旁邊嘆了聲:“老太爺,讓長寧起來吧。”
    趙老太爺擺擺手,他走到趙長寧面前。“以前可有誰在輔佐你的文章?”
    趙長寧搖頭說:“沒有別人。孫兒寫文章,見解都是自己的,若能入祖父的眼自然是孫兒的福分……”
    趙老太爺突然把幾張薄紙拍在了案上,指著她,手指微抖地嚴厲道:“我還說長松心狠,長淮無情,你該是其中最淳厚的孩子。沒想到你們兄弟幾個,倒沒有一個簡單的啊。你在防誰?防我還是防你二叔?還是覺得這家里全是算計,都要長房過不去?”
    就算是以前舉業最差的時候,趙老太爺都沒有用過這么嚴厲的口吻跟她說話。長寧聽到這里自然難受,不過也是在她的料想中的,她盡量保持著語氣的平穩:“長淮是您親手教養大的,他一向與我不和。長松是二房嫡出獨子,二叔又與我父親有隙……”
    “你住嘴!”趙老太爺氣得又拍了桌子。是的,他看到趙長寧的文章時,第一個想法就是生氣,氣他老了,家里生得出這么多心思,就連以為最乖巧的趙長寧竟然也不簡單。他藏實力,還不是那點心思么!
    趙長寧怕惹得他更生氣,輕聲道:“祖父,是我錯了。”
    趙老太爺深吸了口氣,當他冷靜下來的時候,看向跪著的趙長寧。想起那天他二叔對他的嚴厲,想起他被趙長淮砸傷的手肘,甚至是長房他那沒用的爹娘,驕橫的妹妹。最終還是惻隱心動了,幾步上前,把他扶了起來。
    趙長寧見他終于是不生氣了,心里也松了口氣,又對趙老太爺一拱手:“往日的事是孫兒錯了。祖父對幾個兄弟都一視同仁,能給的都盡量給了。長寧對您是最欽佩的。”
    好話誰不愿意聽,這孩子慣愛拍他的馬屁,如今已經是信手拈來了。趙老太爺當然心里舒心不少,知道這孩子作為轉變,恐怕是因為那天他給了他對牌,愿意為他撐腰的緣故。
    他蒼老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憊,才擺手道:“罷了。我和你七叔已經商量過了,他收你為學生。另外,我單獨出銀子,每月給你貼二十兩月例,我也派人去了你那里看過了,書房位置不夠好,我重新給你布置。不過你的事我跟你七叔決定了,倒也不往外說,畢竟離會試也不過兩個月,免得人事變動弄得你們兄弟幾個人心浮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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