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算了吧,我不太上相。”于晁笑著搖頭。
“你這樣的臉如果都叫做不上相,那可太欺負人了。”虞欽故作夸張地跟他開了個玩笑。
“那你呢?你要不要來一張?我覺得我拍照的技術還不錯。”于晁把問題拋回來。
“我還是繼續給你介紹景點吧。”虞欽尷尬地笑了笑。
她不太喜歡拍照,一旦感覺到自己在別人的鏡頭里,就手足無措。
“好。”于晁見好就收。
“你看到前面那兩棟對稱的大樓了嗎?”虞欽用手指了指廣場兩邊的大樓。
“有沒有覺得它們長得還挺像?”虞欽問道,“那一棟叫做威尼斯大廈,之前曾經是威尼斯共和國大使的官邸。這個廣場,也是因為這棟大樓而命名的。不過,說是說叫大廈,要是按照意大利語直譯過來,你也可以稱它為:威尼斯宮。因為它其實是一座宮殿式的建筑。”
“那,那一棟呢?既然它跟威尼斯大廈長得這么像,也是一座宮殿式建筑,應該也很重要吧?”于晁舉一反三。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重要’這個詞了。”虞欽哂然一笑,“它在這座城市里,年紀很輕,是完全仿照威尼斯大廈建造的。它的名字是:威尼斯保險總公司大樓。無論是哪國語言直譯,它都不會跟宮殿有關系,除了它的結構。”
“聽起來有點兒戲。”于晁說道。
“但是強迫癥,譬如我本人,感覺對稱式的建筑,還挺讓人舒服的。”虞欽聳了聳肩。
“我們接著往下走吧。”虞欽見于晁一直沒有要拍照的打算,帶著他統一紀念堂的另一側走。
“那里是圖拉真市場。”虞欽介紹道,“顧名思義,這里是當年圖拉真皇帝下令建造的一個集市。”
“這里我認識。”出乎虞欽的意料之外,于晁看到圖拉真廣場,二話不說就舉起相機,拍了個全景。
虞欽看見他的那股像是朝圣一樣的架勢,脫口而出一句:“這不會是什么,經典游戲的地標打卡點吧?”
“你知道?”于晁回過頭,語氣有些驚訝。
“我不知道,我猜的。”虞欽說道,“我之前曾經把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照片,發給一個朋友,然后他的反應,跟你現在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我猜,這大概也是某個著名游戲地標。”
“男的?”于晁問道。
“……對。”虞欽愣了一下,然后語氣輕松地調侃了一句,“雖然你猜的沒錯,但是希望你問出這個問題,不是出于什么對立問題。”
“不不不。”于晁連忙否認,生怕虞欽誤會,“我是絕對尊重女性的,絕對沒有要對立的意思。”
“你不用這么緊張,我只是隨口一問。”虞欽見他這么急切地否認,表情緩和了許多。
說到底,于晁跟她并不熟悉,就算真的內心有些什么想法,她也不好多說。問一聲,只是想要確定他的態度。如果道不同,她會將兩個人的社交距離,拉得更遠一些,然后一會兒再找個時機,提前離開。
“我沒有這個意思。”于晁再次否認,“我只是覺得,這款游戲的發燒友,大部分都是男生,所以才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
于晁這么鄭重地解釋,倒叫虞欽有點不好意思了。
“抱歉,是我有些太敏感了。”虞欽說道。
“不會,我也有錯,是我說話太不謹慎。”于晁說。
兩人相視一眼,似乎覺得這樣互相道歉的畫面有些好笑。
“你繼續拍吧。”虞欽又讓了幾步,讓于晁方便拍照。
“游戲里有提到圖拉真柱嗎?”虞欽看于晁認認真真地調著焦距,忽然問道。
“怎么了嗎?”于晁停下動作,轉頭問她。
“圖拉真柱就在邊上。那上面的雕刻還挺壯觀的,不過感覺不是那么好拍照。”虞欽伸手往圖拉真柱的方向指了一下。
游戲里當然也有圖拉真凱旋柱,只不過,除去它本身具有的歷史價值和研究價值,現實中的圖拉真柱,僅僅只是一根用來記載,圖拉真皇帝征服達西亞這一偉大戰績的記功柱。而且,內里雖然有螺旋而上的樓梯,但是游客并不能通過它,一覽圖拉真廣場的壯觀景色。
“圖拉真當位的時候,建了不少東西。但是保存至今,依然完整的,就只剩下它了。不過,就算是這樣,它也不是最開始的樣子了。據說,最開始柱子的上面是一只鷹,后來被圖拉真改成了自己塑像。再后來,他的塑像也被撤走了,改成了現在你看到的圣彼得的塑像。這上面的浮雕,記錄的全部都是圖拉真征服達西亞的戰爭場面。”
“不意外,畢竟整個歐洲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神權高于王權的。”于晁對此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表情。
于晁說完,又拍了兩張。
“我接下來要去許愿池。這一路上,就沒有什么特別的景點了。如果你想走景點更多的那一條,我可以重新規劃一下路線。”虞欽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時間之后,打開了地圖軟件。
“沒關系,就按照你的行程來吧。旅游也不一定要去各個景點打卡,像這樣走走停停的,也還不錯。”于晁說道。
“你這話深得我心。旅游主要就是為了放松身心。一直打卡打卡,雖然去了很多地方,但是又累,又什么都記不住。但是local式的旅游就不一樣了,融進一個城市之后,連風的形狀,你都能感受得到。”虞欽笑說,“而且,意大利本來就是一個很慢的國家。不停地打卡,很容易錯過路上的風景的。”
意大利的一磚一瓦都是文化,有時候走得累了,一個不經意的抬頭,就是名人雕像,或是藝術家的信手一筆。
“這件事情,你確實有話語權。”于晁說道。
“話語權?”虞欽皺了下眉。
“你之前不是在這里留學嗎?對這個國家應該很熟悉。”于晁又說。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這里留過學的?我之前應該沒有提到過吧?”虞欽問道。
她的心里提了一下,生怕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有問題,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大數據搜索了自己的個人信息。
“我是推理的。”于晁感覺到了虞欽的防范心,微笑著解釋,“你之前不止一次表露過對意大利的熟悉,像是經常來意大利的樣子。”
“那為什么不猜我是工作的原因,或者是因為喜歡這里,所以經常過來旅游?”虞欽又問。
“你看起來比我年齡小,就算是工作原因,也不會熟悉到這個程度。旅游就更不可能了。暫且不說一個人會不會總去一個地方旅游,熟悉到像你這個程度,得是不止一次的,長時間的深度旅游才能做到的。”于晁繼續解釋。
“你很聰明,也很細心。倒是我,沒想到我居然不經意間暴露了這么多的個人信息。這可太糟糕了。”虞欽微笑道。
“糟糕?”于晁不解。
“可不是?萬一有什么不懷好意的人,有心留意我的話。那我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個人信息,總有一天會把我自己給害了。所以還是小心點的好,以后看來要更加謹言慎行了。”虞欽說道。
她說這話時,笑意盈盈,沒有意味深長的試探和提醒,就像是兩個熟稔的朋友在談天說話。
虞欽這話,于晁不好接,微微笑了笑之后,又拍了兩張街景。
“這里就是科隆納宮。”
又過了幾個路口的時候,虞欽突然腳步停下,指著左手邊的一棟建筑說道。
于晁很難形容自己看到這棟建筑之后的感覺。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這是一棟由白色和米黃色組成的建筑,窗戶很多,既藝術,又不那么藝術。但它很壯觀,以至于他無法用一個鏡頭將它框下。
“看過《羅馬假日》嗎?結尾的時候,奧黛麗·赫本就是在這里面,召開的記者會。這里也因此而聞名。不過它本身也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虞欽說著,從街頭指向街尾,“從這兒到那兒,都是科隆納宮的范圍。那里面是個非常豪華的畫廊,叫做科隆納畫廊,稱之為金碧輝煌都不為過。不論是內飾還是設計,都不愧是宮殿級別的。”
說完,虞欽還擔心于晁不相信,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些里面的圖片遞給他。
“可惜的是,這個是私人財產,歸屬于科隆納家族。每個星期只有周六的上午,才會開放半天,讓游客游覽。否則今天我們就能進去看看了。我得說,這里面真的很震撼。”
虞欽之前跟沐瑤進去過一次,雖然有點走馬觀花的意思,但是她至今記得當時進入畫廊之后的那種觸動。
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不是在打卡一個經典電影的拍攝地,也不是在對那些藝術史上的瑰寶朝圣。她覺得那里面仿佛是一部時間靜止的文藝片,從入口開始,從出口結束,只有當人在里面行走的時候,它的時間才會開始流動。
美有無數種,而這里美得讓她覺得自己虛榮。
“可惜了。”于晁把手機還給虞欽,“不知道重新看一遍《羅馬假日》,能不能感受到這種震撼。”
“也許可以,但你可能需要發揮無盡的想象力。畢竟沉浸式的震撼,是難以用鏡頭或是言語來形容的。”虞欽說道,語氣里仍然帶著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