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洲感覺,自己腦子里有些懵。</br> 可能是他剛剛在辦公室里待久了,又總擔心唐音,所以現在還不太清醒。</br> 那邊不清不楚地,在說些什么?</br> 他抬手,拇指指腹按了按太陽穴,讓自己慢慢清醒一些。</br> 然后他才再開口:“抱歉,這是我妻子的號碼,您是誰?”</br> 那邊男人焦灼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楚地再傳過來:“我是江城警局的袁警官。</br> 您夫人在盛世環球港正門外面,被貨車撞到,發生重大車禍,已經喪失呼吸。我們已經聯系了救護車,請您立馬過來處理。”</br> 沈南洲伸手拉開車門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br> 車門拉了好幾下才拉開,他坐進駕駛位,開始控制不住喘粗氣。</br> 那邊就像在說什么天荒夜談,沈南洲覺得很離譜,但手腳都控制不住發抖。</br> 他有點使不上力氣,半天才發動了車子,邊開車離開停車場,邊回復那邊:“我妻子在家躺著,她生病了。”</br> 說完這話時,他幾乎是立馬想起來什么。</br> 他早上離開景苑的時候,唐音難得下了床,說感覺身體好多了。</br> 她在家里休息這半個月下來,沈南洲一直沒碰過她。</br> 沈南洲想著可能是最近自己對她好了很多,也開始很尊重她的意思,所以她也不再那么排斥抗拒他了。</br> 她起床后,還主動幫他系了領帶,說覺得最近家里好悶,今天難得是陰天又降溫,外面沒那么熱,好想出去走走。</br> 她說那話的時候,正踮著腳站在他面前,挨他很近,甚至她的呼吸他都能感覺到。</br> 沈南洲當時就想,其實他也不想困著她的。</br> 他們是好好的夫妻,他成天跟防賊似的,限制她外出,讓那么多傭人寸步不離地盯著她。</br> 她難受,他也不痛快。</br> 她幫他系領帶,她說她想出去,言語間甚至帶著點討好的味道。</br> 沈南洲壓根就不愿意再多考慮,就回了她:“想出去就出去走走。別跑遠了,自己沒力氣的話,可以叫個傭人幫你開車,陪著你。”</br> 他說話的時候,有個傭人幫他遞公文包,就站在旁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br> 沈南洲本來是想說,唐音如果出去,必須要讓傭人寸步不離跟著。</br> 但這半個月下來,他們相處很和諧,現在唐音又那么眼巴巴地看著他。</br> 沈南洲那句強硬的話,就突然有點說不出口了,想了想還是改成了:“可以叫個傭人陪著。”</br> 他想著,就算萬一唐音一個人出去了,那又怎樣呢?</br> 她難道能跑到哪里去,傅白都被困起來了,機場車站沈南洲都打過了招呼,她隨便跑去哪里,沈南洲都能輕易找到她。</br> 可這段時間唐音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到沈南洲開始忘記了,她不止可能逃走,也可能死掉。</br> 沈南洲的心里,突然開始密密麻麻不受控制地痛。</br> 是他自己將她放出去的,他那么自信又那么愚蠢,他居然忽略掉了最糟糕最可怕的一種可能性。</br> 盛夏的溫度高得可怕,他開車趕過去,眼前一片發白,整個人都像是泡在了汗水里面。</br> 汗流到了眼睛里去,刺得眼睛灼痛,他腦子里一片空洞茫然,車子已經在警察說的地方停了下來。</br> 前面街道上一片混亂,警戒線圍起了一塊區域,救護車已經過來了,跟警車停在一起。</br> 沈南洲下車,腳步踉蹌地走過去,深一腳淺一腳像是踩在很深的泥沼里。</br> 他走進那片混亂的人群,看到滿身血跡的唐音,她整個人灰白死寂像是透明一般,被人抬著放到擔架床上。</br> 流淌了滿地的鮮血,刺紅了他的眼。</br> 那些猩紅的血像是毒蛇一般,蔓延到他的腳邊,纏繞住他的脖子,扼住他的呼吸。</br> 他瀕臨窒息,開始不受控制地拼命喘息,再腳下一軟栽倒了下去。</br> 醫生急切地拿著心肺復蘇儀器,在唐音的胸口用力按壓。</br> 唐音的身體輕飄飄的,被儀器帶動著高低起伏,再歸于死寂落回推床上,仍是一動不動。</br> 幾個醫生相互看了一眼,無比惋惜沉痛地搖了搖頭。</br> 沈南洲踉蹌到推床邊,腳下一軟就雙膝跪了下去。</br> “唐音,別演了。你想走是不是,我放你走,真的,我讓傅白帶你走。”</br> “我騙你的,小悅其實還活著。你女兒還活著,你不能有事,我讓傅白來親自跟你說,小悅真的還活著。”</br> 明叔帶著幾個保鏢,也很快趕了過來。</br> 沈南洲顫聲吩咐道:“快去,叫傅白過來。讓他帶唐音見小悅去,我不攔著他們了。”</br> 明叔只好叫一個保鏢去辦。</br> 一旁的醫生沉痛解釋:“沈先生,您的夫人她,已經離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