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沒想到，一過來就會看到，小悅臉上有眼淚。</br> 她在病房里時，看穆允禮回來，就問小悅怎么沒進來。</br> 穆允禮說小悅在外面打電話，等了半天，還是沒見進來。</br> 唐音不放心，她情緒已經好了很多，可以自己下床了，就自己出來找小悅。</br> 她想過，小悅可能是因為沈南洲的事情，心情不好。</br> 但她沒有料到，小悅會哭。</br> 上一次看這小孩掉眼淚，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br> 唐音站在原地，看向站在樓梯上的小悅，有些愣怔住，一時沒回過神來。</br> 小悅在哭，在難過。</br> 她躲在這里，躲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偷偷地掉眼淚。</br> 唐音一剎那感到心里揪著疼，不是滋味。</br> 小悅慌慌張張地擦了眼淚，看唐音不說話，就知道唐音已經看出來了。</br>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有些不安無措，說話也結巴起來。</br> “對，對不起，媽媽，我錯了，我不應該。”</br> 唐音的反應，已經說明了，她清楚小悅在為誰哭。</br> 小悅著急，可不知怎么越著急，眼淚又掉下來了。</br> 她急忙將頭轉過去，抬手拼命地擦。</br> 唐音走過去，伸手抱住她，小心幫她擦拭她臉上的濕潤。</br> “小悅，你沒有錯，不是你的錯。很多事情不是做選擇題，沒有完全的對與錯。捐骨髓的事情，無論你做什么選擇，媽媽會支持你。”</br> 小悅有些不安地抬頭看她，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br> 像是不敢說，又像是不甘心說。</br> 唐音看得明白，清楚小悅心里已經有了答案。</br> 如果不是顧慮過往的那些事情，不是理智告訴她不應該，那她早就將選擇說出來了。</br> 唐音突然開始感到一種恐懼，她好像還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br> 小悅是沈南洲的女兒，他們之間是血脈相連的。</br> 父女的感情，身上流淌著一半相同的血液。</br> 有些東西刻在骨子里，想要完全割舍掉，卻又遠遠沒那么容易割舍干凈。</br> 她以前還想，怎么樣讓小悅完全接納傅白。</br> 現在才發現，好像還有一個更棘手的問題，被她忽略很久了。</br> 唐音低眸對上小悅的視線，她看著懷里的孩子。</br> 快八歲的小孩長大了，長高了，更懂事了。</br>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小孩越來越明白，爸爸是什么，親人是什么。</br> 她恨沈南洲，卻又與此同時，矛盾地想要看看他，舍不得失去他。</br> 小悅抬眸看了一會，又不安地將頭低了下去。</br> “媽媽，我做好選擇了，我不會給他捐骨髓的。媽媽別難過，我沒有想要犯錯。”</br> 唐音隔了許久才再開口：“我們先回病房吧。小悅，讓媽媽想想，媽媽需要好好考慮下。”</br> 小悅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沒有再說話，乖巧地跟著她回了病房。</br> 病房里穆允禮跟林秘書幾個人都在，傅白出去了，去外面給唐音買宵夜。</br> 唐音被這么折騰了一場，到現在精神才好點，答應說可以吃下一點東西。</br> 穆允禮看小悅進來，裝作什么都不知道。</br> “你這小孩，打個電話怎么出去這么久。”</br> 小悅沒吭聲，走到床邊坐下來。</br> 林秘書看得有些暗暗著急了。</br> 小悅要是還對沈南洲有感情，唐音又那么愛小悅，恨不得什么事情都依著她的喜好來。</br> 那唐音跟傅白怎么辦，不會出岔子吧？</br> 林秘書心慌，越想越不踏實。</br> 她腦子里想著，坐在床邊椅子上，手垂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有一下沒一下敲著。</br> 身邊響起熟悉的不滿的聲音：“你往哪碰！”</br> 林秘書回過神來，有些惱火：“你又怎么了？”</br> 穆允禮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手也隨意垂在椅子扶手上。</br> 他一臉不悅，像是被林秘書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br> “還我怎么了，你摸到我手上來了。”</br> 林秘書是真有些來氣了，一個大男人，他能不能不要總這么小氣，斤斤計較的？</br> 要換了她老板，就不可能這么小心眼。</br> 難怪唐音看得上她老板，看不上穆允禮這樣兒的。</br> 林秘書索性回他：“是是是，我就摸了。我摸你一下怎么了，那不然你還回來怎樣，來來來，隨你摸。”</br> 她說著將自己一只手臂伸過去，只差沒懟到他臉上去。</br> 穆允禮黑著臉躲避：“你做夢，想得倒挺美。”</br> 林秘書有點受不了他，看唐音也沒大礙了，起身道。</br> “唐音我回去了，反正有老板在這照顧你，我也放心。”</br> 唐音立馬點頭：“好，挺晚了，你注意安全，回去早點休息。過幾天還得回海市上班，要養好精神。”</br> 林秘書應了聲“好的”，拎包就走了。</br> 穆允禮站起來，很快又坐了回來。</br> 他居然下意識想著，林秘書反正是回穆家老宅住，正好他一起回去。</br> 為什么要跟她回去，保不準回去的路上，她就得趁機占他便宜。</br> 唐音看向穆允禮：“穆先生，今天也麻煩你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挺晚了，醫院沒多的地方住的。”</br> 穆允禮不高興地說：“我不跟那個女人一起回老宅，晚點我再走。”</br> 唐音面色有些詫異：“林秘書今天在酒店訂好了房間，你還不知道嗎？她今晚會住那邊，過幾天就回海市上班了。”</br> 穆允禮一下沒反應過來：“什么租房子，什么回海市？”</br> 唐音解釋：“她說是自己一個外人，大過年的總在穆家打擾，也挺給你們添麻煩的。</br> 去酒店住幾天，也方便在正式上班之前，收拾整理一些文件。海市的話，她本來工作跟居住地，都在那邊的，自然要回去。”</br> 原話倒也不是這樣，是林秘書找她跟傅白抱怨，說實在受不了穆允禮了。</br> 說穆允禮極度自戀加被害妄想癥，在穆家老宅一看到她，就總說她是故意跟他制造偶遇。</br> 可穆家老宅再大，那也只是套私人住宅。</br> 她跟穆允禮生活到同一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她想不碰上，那也不可能。</br> 這就算了，吃飯的時候她夾了穆允禮夾過的菜，去臥室的時候她經過了穆允禮的臥室門外，聊天的時候她接了穆允禮說的話。</br> 這些極度正常的事情，都要被穆允禮過度解讀。</br> 傅白聽了她倒苦水，也覺得她有點可憐，加上唐音幫忙說話，他也就答應，讓林秘書別再演了。</br> 反正離正月十五就剩這么幾天，傅白也已經看清楚，唐音跟穆允禮，那壓根就不可能。</br> 再演下去，到時候不好收場，林秘書也總不能真把自己給搭進去。</br> 不過這些實話，唐音也不好跟穆允禮說。</br> 只能委婉表示，是林秘書感到太打擾穆家了。</br> 穆允禮隔了一會才應聲：“哦，那正好，我終于能清靜了。那行，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br> 唐音總感覺哪里有點怪，也沒細想，點頭看著他起身出去。</br> 小悅仍是悶聲不響地在一旁坐著，傅白去了醫院外面給唐音買飯菜，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br> 唐音在床上沉默坐了很久，很久后她起身下床，穿好了鞋。</br> 她伸手，牽著小悅的手：“走，媽媽帶你去看看他。你想捐，我們就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