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菁等得坐立難安。</br> 她等著穆茜回來,說完后面沒說出來的話。</br> 她坐在床邊,面色明顯焦急,有些心不在焉。</br> 傅白坐在床的另一邊,陪著唐音。</br> 安菁低眸,就看到唐音一只手垂在床邊。</br> 恍惚間,她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年,剛生下那個孩子時,自己摸到的那雙小小的手。</br> 那樣小的手,那樣小的一個孩子。</br> 這些年,她無數次做夢,都夢到自己觸碰那個孩子。</br> 還經常夢到,那個孩子大聲地哭喊著:“媽媽,我害怕,別丟下我。”</br> 安菁的眼睛紅了,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唐音的手。</br> 唐音的手白皙、纖細,安菁一摸到她的手,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br> 她越來越感覺,自己對唐音第一眼就產生的強烈好感,或許沒那么簡單。</br> 而穆茜,或許很快就會回來告訴她答案。</br> 安菁心如擂鼓,直到唐音感覺到她的觸碰,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將手抽了回去。</br> 安菁這才回過神來,有些難堪地道歉:“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br> 唐音本來是看著另一邊,在跟傅白說話。</br> 突然被人握住了手,她沒防備,才被嚇了一跳。</br> 現在看到握自己手的人是安菁,唐音立馬笑著搖頭:“沒事,阿姨。不過我并沒有受傷的,您不用擔心我。”</br> 她以為安菁突然握她的手,是擔心她的傷勢。</br> 安菁的眼睛很紅,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沒事就好,阿姨就放心了。”</br> 穆時站在一旁開玩笑:“唐小姐,我媽真是拿你當親閨女似的。”</br> 安菁是真喜歡唐音,一聽就看向穆時:“唐小姐樣樣都好,誰見了不喜歡,你跟懷瑾難道不喜歡?”</br> 至于穆允禮,那就不用問了,他對唐音的癡迷早就寫到臉上了。</br> 對于這一點,安菁還總覺得,穆允禮還是眼光很好的。</br> 唐音跟林秘書,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好。</br> 穆時有些尷尬地笑笑,沒搭腔了。</br> 唐音是穆允禮看上了的,他跟穆懷瑾兩兄弟要是說喜歡,穆允禮不得找他們麻煩?</br> 病房外面,穆茜終于走了進來,面色明顯不太自然。</br> 她走進來,目光有些躲閃。</br> 安菁立馬起身,禮貌地聊了幾句別的后,就繞到正事上。</br> “對了小茜,你前面那話沒說完,你說唐音是穆家的,什么?”</br> 穆婉沒跟著再進來,借口說去看看沈南洲。</br> 她突然知道了這么多的事情,一時難以冷靜下來,怕在穆家人面前露了破綻。</br> 穆茜應聲道:“大嫂,我前面就隨口說的。我是說,媽之前不是要認唐音當干女兒嗎?</br> 有句話我一直沒說,我也一直覺得,第一眼見唐音就覺得親切。</br> 所以我想說,唐音其實就是咱穆家的孩子似的。我丈夫傷了她,我真的感到很自責很難受。”</br> 穆茜說著,眼淚都掉了下來,低頭拭淚。</br> 以前安菁身為長嫂,一直很照顧穆茜的情緒。</br> 一看穆茜情緒不好,她總會第一時間上前安慰。</br> 但現在,安菁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低聲啜泣的穆茜。</br> 穆時上前安慰:“小姑,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別太難過了。有件事倒是真的,你早該跟馮明遠離婚了,否則保不齊以后還會出什么事。”</br> 以穆家的能耐,要不是穆茜自己不愿意離婚,馮明遠早就被掃地出門了。</br> 整個馮家,都別想再從穆家撈到一分錢。</br> 連帶著以前撈到的,都得吐出來。</br> 安菁仍是沒半句話的安慰,等穆茜不再哭了,才有些面無表情地問道:“小茜,你要說的,真的就這些嗎?”</br> 穆茜擦干凈臉上的眼淚,走到床邊坐到床沿,伸手拉住了唐音的手。</br> “對,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真的很喜歡唐小姐,真希望她愿意做穆家的孩子,我給她當姑姑。所以我就自稱是唐小姐的姑姑了,你會介意嗎?”</br> 唐音想起,自己被馮明遠挾持時,穆茜護在她前面,說的那一句:“姑姑的寶貝。”</br> 所以,是這個意思而已嗎?</br> 為什么感覺,穆茜當時的情緒狀態,跟現在顯得截然不同。</br> 唐音也說不上來哪里怪怪的,但有一點她倒是確定,穆茜總不能真是她姑姑。</br> 這么一來,穆家的人就是她的家人,她就是穆家失散多年的孩子。</br> 不可能,因為她的運氣一直都不好。</br> 生下來被親父母拋棄,后來被養父母傷害,再是被繼母和夏思云欺負折磨。</br> 嫁了人,又被沈南洲折騰到差點喪命。</br> 她這輩子運氣就這樣了,唯一那點好運,全攢起來用來遇見傅白。</br> 她都足夠滿足的了。</br> 所以,唐音也并沒多想,穆茜前前后后有哪里不對勁。</br> 穆茜解釋了一番后,安菁滿臉的失落。</br> 到了深夜,醫院里不好住人,穆家的人就先離開了。</br> 傅白陪唐音在病房里,唐音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感到好奇。</br> “你說,我的生父母是什么人,他們現在在哪里?”</br> 傅白牽住她的手,溫聲說:“他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們最愛你,但不小心弄丟了你,現在正在滿世界找你,做夢都想跟你團聚。”</br> 唐音被他逗笑,她知道這是哄人的話,但她還是感到高興。</br> 光是聽一聽,幻想一下,都感覺心里暖暖的。</br> 唐音笑道:“就你會說話。不過我也不奢望這些了,現在的日子,我就很知足了。”</br> 傅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跟哄孩子似的:“別看輕了自己,你什么都值得最好的。家人、愛人、朋友。”</br> 唐音眉開眼笑:“你這是在變著法子夸你自己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