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又開始控制不住地笑,沈南洲越是刺激她,她就越是笑。</br> 在她的笑聲里,沈南洲就像是想盡了辦法、上躥下跳的一只小丑。</br> 沈南洲氣得嗓子都疼了,索性按著她的肩膀,逼她繼續看唐秀蘭:“好,你繼續笑!你就看著你的母親被打死,繼續笑!”</br> 唐音被他逼著看向那邊,也不掙扎。</br> 她看著唐秀蘭被打得奄奄一息,可她眼睛都沒紅一下。</br> 沈南洲咬牙切齒道:“你母親賭錢,現在欠下的是巨額高利貸。你不求我,不救她,那她只會死無全尸。</br> 債主會讓她的臟器流入黑市,會榨取她的所有價值,讓她來換錢還債。”</br> 為首的過來催債的男人,也出聲道:“是啊,沈少夫人。您還不快想辦法拿來錢,替您母親還了,否則您母親要遭很多罪的。”</br> 唐音終于開口,一臉漠然和不解:“我又沒欠錢,你們跟我說這么多干什么啊?”</br> 催債的男人有些惱羞成怒:“您是不顧您母親死活了嗎?”</br> 唐音詫異:“我為什么要顧啊,她死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啊?”</br> 那個男人一時語塞,繼而吩咐另外幾個男人:“好啊,那給我往死里打!看她身體里有什么有用的,掏出來去換錢!”</br> 唐秀蘭都快要斷氣了,聞言嚇得心肝直顫,恐懼地嘶聲道:“唐音,你這個沒良心的,你說的這是人話嗎!</br> 我這個母親當得再不夠格,那也是我拼死拼活把你拉扯大的!</br> 你十三歲進夏家,夏家經常把你扔出來,還不是我把你接回去繼續養著的,你這個白眼狼!”</br> 唐音冷眼看著,聽著她的話,跟聽個笑話似的。</br> 唐秀蘭又疼又氣,眼淚直掉:“當初我雖然想通過你進入夏家,但你捫心自問,從你出生開始,我養育你那么多年,虧待了你多少嗎?</br> 最苦最難的時候,夏夫人想對我們母女下手,是我拼了命將你保下來的!”</br> 唐音還是一句話都沒有,催債的人沉不住氣了,直接朝唐秀蘭狠狠幾球桿抽了下去。</br> 唐秀蘭嘔出一口血來,身體猛地一顫,昏死了過去。</br> 沈南洲看著,都覺得有點頭皮發麻,可唐音還是沒反應。</br> 再打幾下,唐秀蘭多半真會死了。</br> 沈南洲終于起身,怒不可遏地將唐音拽起來,離開了這里。</br> 明叔有些不忍,暗暗塞了錢,勉強救下了唐秀蘭的性命。</br> 沈南洲直接將唐音帶回景苑,將她丟到臥室后,自己去了書房抽煙。</br> 他一出去,唐音立馬走到臥室門邊,將門反鎖上。</br> 鎖門的時候,她的手有點發抖。</br> 強壓著的情緒,在這一刻讓她有些頭暈想吐,難受得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br> 她身體有些晃地坐回了臥室沙發上,雙目空洞地慢慢緩了口氣,這才伸手拉開了茶幾抽屜。</br> 抽屜角落里放著好幾個藥瓶,其中有三瓶都是止痛藥。</br> 三瓶止痛藥,已經空了一瓶半。</br> 她拿過半瓶止痛藥,有些手忙腳亂地擰開蓋子,倒出來一把就往嘴里塞。</br> 藥片干咽下去,額頭上跟頭發里全是冷汗,渾身一片黏膩。</br> 好不容易咽下去一把藥片,腹部的劇痛卻沒有減輕。</br> 反倒因為藥片的干澀感,好像更疼了。</br> 唐音疼得渾身哆嗦發麻,抓過藥瓶將剩下的止痛藥也都倒了出來,一股腦往嘴巴里塞。</br> 咽的時候,藥片卡到了喉嚨里,咽不下去了。</br> 一股劇烈的反胃感涌上來,她猛地一嘔,一大堆的嘔吐物拼命涌了出來。</br> 不知道吐出來了多少血,身邊的垃圾桶里被血色布滿,濃烈的血腥味在她口鼻里充斥開來。</br> 那口血像是將她渾身的熱量都帶走了,她吐完了,感覺渾身都發寒,不斷冒虛汗,冷得瑟瑟發抖。</br> 她扯過沙發上的毯子,將自己裹嚴實,還是冷得一直發抖。</br> 汗沿著眉眼劃到眼睛里,有些刺痛,視線模糊起來,她恍惚好像看到小悅朝她走近過來。</br> 小孩坐到她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問她:“媽媽,你疼不疼啊?”</br> 唐音就癡癡看著,看著那個模糊的影子。</br> 好像有點想哭,但她的身體好像都死了,眼睛一片干涸,哭不出來,沒有眼淚。</br> 腹部照樣痛得一抽一抽的,止痛藥又干咽不下去。</br> 她就拿過藥片,放到嘴里慢慢地嚼。</br> 嚼著嚼著又想吐,她就停下了不嚼了。</br> 等反胃的感覺過了,再繼續嚼。</br> 嚼碎了,再一點一點往下咽。</br> 都快吃完一瓶了,她想不明白怎么還是疼。</br> 當初顧修遠給她開這藥的時候,明明說這藥效很重,每次疼得厲害,最多吃一兩顆就好了。</br> 她呆呆地盯著藥瓶子,這次都吃這么多了,怎么就沒用呢?</br> 想來想去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她站起身往外面走,想著要不去樓下倒點水喝,看會不會沒那么疼。</br> 她走到樓下的時候,廚房里有兩個傭人正在打掃衛生。</br> 看到唐音進來,傭人立馬放下手上的活,急步出去了,避她如蛇蝎。</br> 唐音也沒管她們,進了廚房,拿杯子想倒水喝。</br> 眼睛往旁邊看了看,就看到墻角里,還放著那兩個傭人沒來得及拿走的、幾樣廚房清潔工具。</br> 她多看了一眼,倒水回了樓上。</br> 沈南洲已經從書房里出來,回臥室了。</br> 他在臥室里沒看到唐音,正沉著臉回身要出去找人,一回身就看到唐音推門進來,手上端著一杯水。</br> 沈南洲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夏思云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本來打算找唐音好好算賬的,現在也沒那心思了。</br> 看著唐音端水進來,無視他從他身邊經過,再坐到沙發上。</br> 她將手上的玻璃杯慢慢晃動著,眼睛盯著杯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br> 沈南洲走近過去,問她:“剛剛就下去倒了水上來?”</br> 唐音沒搭理他,繼續盯著玻璃杯子看。</br> 沈南洲不悅,直接伸手將她手里的玻璃杯奪了過來:“一杯水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問你話。”</br> 唐音的眼睛跟長在杯子上了似的,沈南洲將杯子端走,她又側過視線繼續看著杯子。</br> 沈南洲覺得有些煩躁,直接將她杯子里的水喝掉了半杯。</br> 唐音看著他,就笑了。</br> 沈南洲心里不知怎么就顫了一下,看她笑,直接將剩下的半杯水也喝掉了。</br> “我也口渴了,等會我重新給你倒一杯。”</br> 唐音回他:“可是廚房里都沒了。”</br> 沈南洲居然有一剎那感覺,唐音這話有點像是在跟他撒嬌。</br> 他語氣緩和道:“一杯水而已,怎么會沒了?我去給你再倒一杯來。”</br> 他剛在書房抽了一大堆煙,現在喝水也食之無味的,沒嘗出什么味道來。</br> 但好像咽下去時,喉嚨里有點刺。</br> 也可能是剛剛抽煙抽多了,嗓子被煙熏的。</br> 唐音看他將一杯水喝得見了底,就笑得更開心了。</br> 沈南洲看著看著,猛地察覺出不對勁。</br> 他唇齒間開始嘗出了異樣的味道,喉嚨里涌起灼燒般的痛感,腹部也痛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