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鷗一把把老白拽到了邊兒上,不客氣的說:“別鬧了,大姐,這都多少年了?”
對于飽受失眠困擾的人來說,夜晚的降臨就是痛苦的開始。白天睡不踏實,晚上想睡睡不著,心慌意亂,做什么也做下去。時鐘一秒一秒,像是撥動在心上,特別難熬。戚嘉在自己屋子轉了兩個小時后,實在難受,走出臥室,一打開門便被腳下軟綿綿的東西絆了一跤,仔細一看,竟是袁曉鷗卷著個被子睡在了自己臥室門口。
袁曉鷗醒了,“戚、戚嘉,你清醒著呢嗎?”
戚嘉往前走,只好繼續裝夢游,忽然間心里起壞。戚嘉走到袁曉鷗臥室,拿起墻上的高爾夫球桿,站在床上揮舞,擊球點恰巧就是袁曉鷗枕頭正中間。袁曉鷗看著戚嘉一桿擊中,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目光慘然。
第二天一早,套著倆大黑眼圈的袁曉鷗拜見醫生,醫生好奇地觀察袁曉鷗,“難道早更還傳染?”
袁曉鷗露出一絲慘笑,“絕對的!戚嘉夢游,不是開煤氣灶,就是球桿爆我頭,我天天晚上看她睡不了覺,我離早更就一步之遙了。”
“更年期失眠很正常,但夢游的病例并不常見,這樣,我幫你開些輔助睡眠的藥吧。”
袁曉鷗對醫生不敢扎刺,膜拜地,“謝謝謝謝,多開幾服多開幾服!”
“藥不能多吃,不過你可以帶著她多運動運動,把她的體力在白天都給耗出去,晚上就沒氣力夢游了,你也能睡個踏實覺了。”
袁曉鷗握住醫生的手,“親人啊!”
按照醫生說的,袁曉鷗對戚嘉開始實施運動大法。清晨,戚嘉睜開眼睛,正看到袁曉鷗坐在床尾看著自己。
“干嘛呢?”
“你可醒了,要不我又遲到了。來,起來,坐仰臥起坐。”
“為什么?”
袁曉鷗拉戚嘉起來,“今天開始第二療程,運動療法。”
袁曉鷗把一個鍛煉課程表拍在墻上,“早晨仰臥起坐,晚上等我下班帶你去跑步。”
戚嘉往后躺,準備繼續睡,“不要,我現在跑不動了。”
袁曉鷗又拉戚嘉起來,“聽話聽話。”
“我不。”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新老板今天來,我要遲到了。”
戚嘉騰地坐起來,“煩死了,強迫癥、偏執狂,做幾個?”
“第一次,30個就行。”
袁曉鷗握住戚嘉腳踝,戚嘉無奈,搖搖晃晃地做。
戚嘉自己嘴里數著數,“1、2、7、11……”
“什么呀你這是?不用你數,我數6、7、8……”
兩人爭著數數,也亂了,不知做了幾個,戚嘉大喊一聲“30”,一頭栽倒,繼續睡。
“好吧,今天算你合格,一會兒起來吃早餐啊。”
袁曉鷗上好了鬧鈴,放在戚嘉房間,急急忙忙去上班了。
袁曉鷗沖進公司大廳,離刷卡的時間只有一分鐘了,正要全力加速,袁曉鷗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這聲音,怎么,那么似曾相識?回頭一看,袁曉鷗差點兒沒嚇昏過去,“老白?!!!”
“你,怎么在這兒啊?”
“我怎么就不能在這兒了呢。”老白看到袁曉鷗也很意外,笑意盈盈。
“來找我嗎?”袁曉鷗膽戰心驚地問。
“是啊。”老白開起了玩笑,可袁曉鷗當真了。
袁曉鷗一把把老白拽到了邊兒上,不客氣的說:“別鬧了,大姐,這都多少年了?”
袁曉鷗的部門經理走了過來,袁曉鷗一看見,就推著老白往門外走,小聲囑咐,“快回上海吧,我馬上上班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
部門經理要和老白說話,都被袁曉鷗強行攔開了。經理生氣了,吼了一聲,“袁曉鷗!你干嘛呢?”
袁曉鷗從沒看到過好脾氣的經理這么憤怒過,竟愣在那里。
經理急忙走到老白身邊,“白總,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董事會都在等您呢。”
“啊,沒事兒,這不見到老同學了么?曉鷗,走,一起走。”
袁曉鷗被老白突出現身給沖擊得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邊稀里糊涂跟著,一邊絞盡腦汁琢磨。
老白在經理的陪伴下,走到電梯口,公司職員自動閃出一條路出來,并有人好奇地、不壞好意地看著袁曉鷗。袁曉鷗想明白了,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我,我上個廁所。你們先走。”
說完,袁曉鷗一溜煙兒跑走,老白笑了一下,進了電梯,其他人自覺地望向別處,等下一班電梯。
一邊墻角處的曉鷗偷偷瞄著電梯走了,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事實,“新老板難道就是老白?”袁曉鷗禁不住哀嘆,“老天,你干嘛這么整我啊?”
之后的幾天,袁曉鷗上班一直心驚膽戰,走路都跟做賊似的。袁曉鷗后來發現自己多慮了,新上任的老白一直在忙,再說,就他這個級別的職員見到董事長的幾率一年也就那么一次,通常是在年會上,遠遠地望著董事長致辭,抽獎。袁曉鷗這心慢慢就放下來了。
一天,剛過下班點兒,袁曉鷗就躥出辦公室,打算直奔菜市場買菜回家做飯去,誰知在公司樓下遇到了剛下車的老白。這面對面的,不打招呼也不合適,袁曉鷗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地說了句“白總!”
老白走向他,袁曉鷗馬上來了句,“您忙,再見啊!”
說完就想跑,老白一伸手攔住了,“哎,袁曉鷗,干嘛老躲我?”
“沒?有事兒。”
“你每天來去匆匆的,忙什么呢?家里有事兒?”
“嗯,可不是,這歲數了不都拖家帶口的么。”
老白意味深長的一笑,“哪天咱們拖家帶口的聚聚唄。”
袁曉鷗聽得一驚,“您,您董事長,有時間多想點公司大事兒,我們這平頭小百姓就不耽誤您時間了。”
老白不高興了,“哎?你這小子怎么心胸那么狹隘呢,不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咱們還同窗四年呢吧,你說你……”
老白還在聲討,陸續下班的同事看到老白和袁曉鷗,都禮貌地繞開,可眼神都還時不時的瞟下,袁曉鷗覺得很是尷尬,四處望著琢磨著如何脫身,這時,他忽然看到林舒兒的車往公司這邊開了過來。
袁曉鷗慌了,可不能讓林舒兒看到老白,否則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長八個嘴也說不清。袁曉鷗急忙對老白安撫,“OK,OK,我們聚,一定聚,拖家帶口聚!”
袁曉鷗也顧不上什么了,搭著老白的肩膀就往公司樓里面推,“董事長也不好當,我們都下班了,你還得繼續上,董事長辛苦、董事長萬歲!”一腳剛踏進樓內,“我先走了啊,再見再見!”
袁曉鷗轉身就跑,正趕上林舒兒的敞篷跑車剛剛停在公司門口,袁曉鷗一步跳上車,“走,快走。”
林舒兒倒有些奇怪,“哎?你怎么知道我來找你。”
袁曉鷗一邊向后看了一眼,一邊敷衍,“心電感應,快走快走!”
林舒兒把車開動了,“真沒勁,本來還打算給你個驚喜呢。”
袁曉鷗有些心煩,“你們女的都喜歡這樣嗎?”
“還哪個女的給你驚喜了?戚嘉?”林舒兒饒有興趣地八卦著。
車開走了,袁曉鷗的心才落了下來,“別瞎扯了,一個就夠受了。”
下班等車的同事看到這一幕,禁不住艷羨,“袁曉鷗這小子這么大魅力呢,董事長和白富美還都爭著搶著的?”
公司大廳,老白看到袁曉鷗乘林舒兒車離開,頗感意外,“林舒兒?他們倆過一起去了?”
家里,戚嘉看著曉鷗貼在墻上的作息表、運動表、飲食表,一一遵照執行。戚嘉去洗臉的時候,發現自己眼袋沒了,皮膚也有了光澤,不禁暗喜,沖著鏡子莞爾一笑。的確這段時間以來,按時吃藥、做運動,心悸、盜汗、失眠等早更的癥狀已經消除了,雖然還經常忘事兒,但也不像當初那么嚴重了。就是……戚嘉翻著日歷,嘆了口氣,大姨媽還是沒有光臨。
戚嘉想為曉鷗做頓飯,發現家里好多東西都失蹤了,柜子都被袁曉鷗貼上了膠條,廚房里的刀、叉子等利器都不見了。戚嘉輕輕打開袁曉鷗臥室門,看到高爾夫球桿已經不知去向。窗臺上,仙人掌竟也開出了嬌嫩的花,底座上還有些中藥的殘羹。
戚嘉躺在袁曉鷗的床上,撫摸著袁曉鷗的枕頭。忽然門開了,戚嘉慌忙站起來,“曉鷗,你回來了!”
“你心里現在就只有袁曉鷗啦!”一句嬌嗔傳來,原來進來的是林舒兒。后面跟著袁曉鷗,拎著好幾袋子東西。戚嘉喜逐顏開,蹦跳著過去擁抱林舒兒,“可回來了,想死你啦。”
戚嘉家客廳,林舒兒和戚嘉坐在餐桌旁聊天,餐桌上放著林舒兒給戚嘉買的各種補品。
林舒兒湊近觀察戚嘉,“真不錯,調養得挺好,比兩個月前至少年輕十歲。”
“袁曉鷗也不知道給我吃了什么藥,還總拉去我鍛煉,睡眠漸漸好了。睡好了,好像一切就都好了。”
“對了,嘉嘉,你怎么還夢游上了?”
戚嘉不禁惡作劇的一笑,“咳,逗袁曉鷗玩的。他半夜上廁所看到我坐客廳里發愣,我怕他小題大做又叫我去醫院,就裝作夢游。”
“你可真行!那會兒袁曉鷗天天給我打電話,就怕自己被你夢游時掐死。”
“后來我知道了他真害怕,把家里東西都藏起來了,我就不嚇唬他了。”
林舒兒不禁感嘆,“嘉嘉同學啊,還是你有眼光。”
“怎么了呢?”
“你看你生病到現在,袁曉鷗怎么照顧你的,你現在能恢復這樣,他功勞大大地,不枉你當初收留他那么久。”
戚嘉不滿意林舒兒的說法,“別把事情說的都那么功利。”
林舒兒盯著戚嘉,湊到面前,“那咱不談功利談感情唄,我怎么就不相信你們之間是所謂的純友誼呢。你當初要不是喜歡他,你管他露不露宿街頭;袁曉鷗要不是愛上你,干嘛這么死心塌地照顧你這個小瘋婆子。”
“謬論!”
林舒兒壞笑,“跟我說句實話,你們那個沒有?”
“滾!”戚嘉瞪了一眼林舒兒。
“撒謊是孫子!”林舒兒不信。
戚嘉沒有一絲猶豫,“撒謊我是孫子,行了吧?”
“沖著燈說。”
“有完沒完啊你?”
“得,我不跟你辯論,我就問你一句,你愛不愛袁曉鷗?”
戚嘉想都沒想就說,“怎么可能?大姐。”
林舒兒盯住戚嘉,搖搖頭,“嘴真硬啊。”
戚嘉很是失落,“我想我可能不會再愛了。”
“那個,我冒死問一句,你不是還惦記劉翀了吧?”
“誰?”
戚嘉居然對這個名字如此不敏感了,林舒兒很是意外,“沒,沒誰,那,既然你這都翻篇兒,怎么就不能再愛了,你知道嗎,人生的大悲劇不是因為人會死,而是因為人會停止愛。”
戚嘉語氣平靜卻悲觀,“我的人生早就注定了是個悲劇,而且還是俄狄浦斯王那種萬劫不復的悲劇。”
林舒兒急得不行,“你可不能這么悲觀啊,你看你,現在狀態多好了,不戀愛多可惜?”
戚嘉搖了搖頭,喪氣地,“愛,不僅要有想法,也得有能力啊。我,我已經喪失了愛的能力了。”
林舒兒一下子明白了戚嘉話里的潛臺詞,湊近,“大姨媽還沒來?”
戚嘉憂慮地點了下頭。
“那這得想點兒辦法刺激一下。”
袁曉鷗把最后一道湯拿出來,“開飯!哎喲,勺沒拿。”
袁曉鷗又鉆進了廚房,林舒兒急忙問,“你這家里不有一壯男呢嗎,用著試試,沒準刺激刺激,大姨媽就來了。”
戚嘉急忙打住,“別胡說,跟他那還不如跟你呢。”
林舒兒嚇得往后一閃,“大姐,你可別開這玩笑,我冷。”
戚嘉忍不住笑,袁曉鷗把勺拿來了,坐下,分筷子,“說什么呢,這么開心。”
林舒兒和戚嘉相視一笑,沒說話。
“跟我分享一下唄。”袁曉鷗祈求的目光望著林舒兒。
“我們剛才說袁曉鷗同學把戚嘉同學照顧的這么好,功勞大大地。”
“那是。”袁曉鷗挺得意,“這兩個階段效果那是相當的明顯,下一階段,我的目標是,不僅讓早更徹底消失,還要讓戚嘉返老還童。”
“拉倒吧,袁曉鷗你的作用也就到這兒了!剩下的得靠我了……”
袁曉鷗覺得苗頭不對,“你什么意思?”
林舒兒盯著戚嘉,目光堅定地,“下一步,我是你的主治醫師。”
袁曉鷗不樂意,“你竊取我的勞動果實啊。”
林舒兒不管他,“下面我宣布,治療進入第三階段——性療法!”
袁曉鷗、戚嘉不約而同地問,“啥!”
“你們知道治療情傷最好的良藥是什么?”
兩人搖搖頭。
林舒兒篤定而得意地,“下一任男朋友!”
袁曉鷗一愣,把倒好的湯給自己和戚嘉一人一碗,剩下的都端走。
林舒兒夾什么菜,袁曉鷗端什么菜,林舒兒氣得直摔筷子。
戚嘉露出笑顏。(未完待續)